万咎(81)
作者:言欲
时间:2022-11-14 10:06
标签:甜宠 刑侦
“我爷爷和我奶奶认识的时候,别说三大件了,住的都只是土房子。那时候谁腕上能戴上块表,十里八村都得传个遍的羡慕。为了让奶奶有面子的嫁过来,他勒紧裤腰带,啃了几个月的红薯,买了块最便宜的表。”
“奶奶一直留着那块表,别的老太太腕间带的银镯子、白玉,她就戴着那块表,日复一日。我在她身边那几年,每次要去游玩时,她都会穿着最好的衣服,然后露出手腕,让路过的每个人都能看到那块手表。”
“她觉得倍儿有面子。”许为溪说话的速度很慢,就像是想要常眠再土地之下的人都记住一般。
“老一辈儿的爱情总是真挚深厚的。”梁亭松伸手接过人手里湿漉漉的雨伞放到一边道。
“重组专案组的时候,爷爷要换个名字用个无牵无挂的身份进市局,因着奶奶说取个好听点的,一向不大钻研古文的爷爷跑去以前同事那把能到借的册子都借了遍,然后取了西楼两个字。”
“他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因为和我奶奶名字在一首诗里头。‘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奶奶叫梅月,他觉得这诗说的就像是奶奶来到他的身边一样。”
大抵是觉得当着自个儿爷爷的面说这黑历史有些不好,许为溪偏过头去,“奶奶知道了后,当时就怪爷爷看诗看一半,这诗的寓意不好。你猜我爷爷怎么说的?”
“怎么说?”梁亭松应上了人的话。
“他说,他不懂这些诗后面还有这些个事迹,但他看到了古诗里明月是和楼在一块的出现的。”许为溪视线又重新落到碑上,“奶奶拗不过他,就帮他换了个字,改叫席楼了。”
“老姜说,爷爷在暴露调查行动后的那段时间里,深感自己不得善终,大半辈子奔波在查案里,没有结果不说,还将家人暴露在危险之下,于是委托老姜在德国那边给奶奶安排居所,如果自己出事了,让老姜无论如何都要把奶奶带走。”
“九九年的时候,爷爷在追捕一辆极有可能载着被拐妇女的车辆时,心脏病突发,在送往医院的路上留下了几句遗言便去世了。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爷爷说,墓碑上不要写任威,如果写任威,罪犯会顺着他的名字找到奶奶。所以立碑的时候,就继续用了席楼这个无牵挂的身份名字。”
无论是生还是死,他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妻子因为自己再陷入危险里了。
许是气氛一时间有些太过沉重了,许为溪拍了拍头笑道,“说不定你还见过他呢。”
“也许,但是时间太久远了。”梁亭松是九六年生的,按理来说却是有可能曾见过任威,只是因为年龄和这些年的变动,他也记不清了。
“在保护妻儿这方面,我父亲比我爷爷要更果决一些。我妈怀着我的时候,他和我妈离婚,让我妈带着我去母亲老家那边。为了不让人怀疑,他对外说的是因故流产,我母亲伤心欲绝要跟他离婚,回老家散心了。”许为溪喟叹了声,“刚知道的时候,我总觉得我父亲这事做得,哪有这么坑儿子的,但后来一想我母亲也没少坑,也能理解了。”
这么一说,梁亭松就明白了,原来任守桢夫妇是在出生上面动了手脚,“所以任伯父的信息表上才没有出现你的名字。”
许为溪没有应答,他抬头望向远处的一块块墓碑,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因公殉职的警察或者警察家属,他们的一生都为了信念,责任去奔波,逝后便葬在自己守护的这片土地之上。
这片墓园里,长眠着他的爷爷,也长眠着梁亭松的父母。所以他一定要在这里把心里想说的话说清楚。
“梁亭松。”许为溪转过身看向梁亭松,与人的视线相对,“我今天的话可能有点太多了,原本只想着谈九三案,但是又和你说了我爷爷奶奶的事,还有我父母的事。”
“我爷爷深爱着奶奶,所以哪怕临终前,想的都是要保护好她。我的父亲爱着我的母亲,所以忍痛离婚也要将我们送去安全的地带,远离危险。甚至我的二叔,他喜欢的人也因九三案失踪无果,于是至今未娶。至死不渝这种真挚的情感是流淌在我血脉里,我的真心你不用怀疑。”
“这个案子,我是一定要继续查下去的,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愿意继续相信我,愿意继续喜欢我。”
许为溪听见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着,他在害怕,他知道自己先前做的很多事都是有目的的,没有人会接受一个带着欺瞒的人。他的嘴唇翕动,将自己的心一层层剖开,把藏在最内里的那点欲望掏出来,坦白到梁亭松面前。
“你给我一个同样至死不渝的爱人就好,前路困境我都可以自己闯过去。”
“对不起……”
半晌许为溪才听到梁亭松的声音,明明那么近却又那么遥远,心脏里带来的阵痛一寸寸的传送到全身,他勉强着扯出一句:“好。”他想缓和下被拒绝的尴尬,却发现怎么都扯不出来笑,只能侧过身去,避开人的目光。
但下一秒,梁亭松就靠近他,伸手将他整个揽进怀里。这动作让许为溪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呆愣着任人抱着。
“许为溪,我先前是怎么问你的?”
“什么?”
“我先前问的是,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把这个案子查清?”因着身高的差距,许为溪踮着脚才能将下巴搭在梁亭松肩膀上,梁亭松低垂着头,呼吸就落在他的耳畔,“爱人存在的意义,不是放任自己重要的人独自面临危险,而是并肩携手,一同排除万难。”
许为溪还沉浸在不知所措中,这句话让他一时间脑袋没有转过来弯,他快压不住心底的情绪,无数个声音在他心里炸开,他们起哄着,他们争吵着,他们敲打着许为溪的心脏。
在那些嘈杂的声音中,许为溪听到了梁亭松的声音,一开口,万籁俱静。
“许为溪我爱你,所以,别自己闯,你有我。”
这话带来的冲击力太强,没有那么多的情话技巧,真诚直接地让许为溪的呼吸都乱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能伸手环住梁亭松的背作为回应,任人这么抱着。
许为溪怦怦的心跳声,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梁亭松手抚在人的后颈,缓缓地往下顺去,安抚人的情绪。
直到一通电话铃声才将两人拉扯开,许为溪轻咳几声,侧过身去看远处的风景,梁亭松的手还揽在他的腰间,腾出另一只手去接通电话直接开了免提。
“老大,韩江雪和杨舟月父母那边的赔偿问题,已经处理妥了。被传销团伙骗去当客服的那些人也在核对完身份信息后送回家了,庆医那边传回的消息是林羽刚醒。”梧禹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具体事宜还得你下午过来安排。”
“知道了。”梁亭松刚想挂电话,却发现许为溪投来的目光,“身体还不舒服?那我下午先不去市局了。”
电话那头的梧禹一愣,还没反应,他老大就继续开口了,“明天我来处理。”
“呃……行。”梧禹站在刑侦大厅,望着手里那沓打印资料陷入短暂的沉思,然后电话那头就接着传来许为溪的声音。
“我没事,你去市局吧,工作重要。”
梧禹拿开手机看了眼通话界面,又看了时间。心中仿佛有一整片呼伦贝尔大草原,千万匹马在草原上奔驰而过。靠,这是什么对话,什么身体不舒服,什么没事,这是他能听的吗?
“嗯,梧禹,你把资料准备下放办公桌上,我下午过来。”
“好的。”
梁亭松说完后就挂断了电话。梧禹在心中默念了三遍,认真工作努力赚钱,争当社会好青年。
梁亭松挂完电话后,将手从许为溪的腰后放下来,转为牵着人的手,领着人往另一边的祭扫区走。
走到一对石碑前,方才停下,许为溪看着石碑上梁入云夫妇的名字,梁亭松这是领着他“见父母”了。
“爸,妈,这是任叔叔和许阿姨的儿子许为溪,是上次我跟你们说的那个很有趣的人,也是我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