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3)
后来,陈云杉的同桌就被换成了贾国伟。
再后来,他们就毕业了。
陈云杉考去了一所三流高中,陆铭灏进了市重点。
懵懵懂懂的陈云杉觉得自己不太正常,可这种分别刚好让他断了自己的不正常。
事与愿违的是,陆铭灏的狐朋狗友有在陈云杉的学校读书,放月假的周五会多半天休,陆铭灏就会骑着被他擦得锃光瓦亮的山地车来找朋友,他一如初中时,张扬地坐在自己的车上,单脚点地,另一只脚踩在脚蹬上。他就这样明晃晃地杵在学校门口,穿着光鲜的衣服,耳朵上挂着两条耳机线一直延伸到裤子口袋里——应该是最新款的Walkman,跟着节奏摇头晃脑的等朋友放学,这过程中,也顺便接受这所学校女生目光的洗礼。
许久不见,陆铭灏更帅气了几分,甚至因为脱了身上藏着的稚气,一双桃花眼似乎随着年龄的增加,目光变得更深邃了一些,似乎更有一点“成熟”男人的味道了。
初中生和高中生已经不是同一个概念了。
这也成了陈云杉每个月的期盼,他开始盼着每个陆铭灏能来的周五。他来了会欣喜,不来会失落。
其实陈云杉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正常”更甚了。
有一次梦想竟然成了真,那天陆铭灏心情似乎不错,远远看见了陈云杉,他笑着扬起手跟陈云杉打了招呼,问他:“还不错吧?”
“挺好的。”陈云杉红着脸回答他。
和陈云杉一起出来的同学用胳膊肘碰碰他,问他这人是谁?
陈云杉没答,目光一直停留在陆铭灏身上。
正午时分,阳光打在陆铭灏的脸上,他的笑将那双漂亮的眼睛渲染得暖意融融,没了往常要去打群架时的戾气,没了对老师的不屑,没了家世带给他的骄傲。他们就只是同学,曾经在一张书桌后面相处过一个半月的同桌。
陆铭灏的笑,仿佛一张照片定格在了陈云杉的心中,伴随他走过二十年的奋斗历程。如今他已过而立,孑然一身,偶尔翻出记忆里陆铭灏的笑,仍然无比感动。
不过那次之后,陈云杉就再也没看过陆铭灏出现在他的学校门口了。
“陈云杉,你想什么呢?”坐在他旁边的贾国伟见他不说话,关切问道。
“哦……哦,没什么,就有点唏嘘,陆铭灏也太惨了。”陈云杉小声说。
“你是不是还和他同桌过?”
“嗯,在和你同桌之前。”
“人生啊,有高潮有低谷,他是前半生太得意了,现在跌了个大跤,也不知道能不能爬起来。”贾国伟感叹着,举起酒杯,碰了碰陈云杉的杯壁,“老同学,咱们不谈别人了,来喝酒……”
“好。”陈云杉举起杯子,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红酒。
这时候他的耳边传来贾国伟的声音:“我这次回国,带回来几项技术,不知道你们公司是不是用得到。”
难怪……会找他来参加同学聚会了。
陈云杉回到酒店,先冲了个澡,洗去了一身的酒气,人也变得清醒一些,他犹豫着拨通了张柠的电话,问到了陆铭灏的住址和电话。随后又跟助理联系,说自己会在这边停留两天,公司有事情的话,尽可能的往后推推,实在推不出去的话就远程处理。又说了和贾国伟约好的公事,说这几天会发过去一个合作意向,让他们先做好调研,等他回去要看报告。
助理没什么好奇心,听从他的安排,兢兢业业的商量着帮他排好日程,便挂了电话。
酒店的便笺纸上留着陆铭灏的地址和电话,陈云杉的字不算好看,顶算是签自己的名字过得去。他师父说他心思重完全都体现在了字上,他还辩解说不是,其实如今看起来,还真的是这样。
从地址上看,陆铭灏现在住在老城区的厂矿分的房子里,那地方陈云杉小时候住过,条件很差,即使这样,据说这房子还是租的。因为在陆铭灏车祸后,没办法去上班的他,学校每个月就只给他开基本的工资,勉强够维持生活,就这,还欠了一屁股的债没有还清。
陈云杉不太敢想过去一身傲气的陆铭灏,在遭受如此沉重的打击之后会颓废成什么样,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去看看,或许他去看了,也正好断了自己喜欢这个人二十多年的心思。
他始终觉得自己喜欢的只是陆铭灏的那副好看的皮囊,如果他那副皮囊不存在了,自己也会收起泛滥的爱心,果断斩断情丝……吧。
第二天一大早,陈云杉就开车往陆铭灏的住所去了,总不好空着手,路过一家花店,他便把车停了下来。
他走进店中,店主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穿着一件碎花围裙,正摆弄几支百合,他说自己要去看望病人,让她帮忙包一束花。
店主挑了几种鲜花的搭配,他都觉得不太好,于是指着花筒里插着的百合花说:“就这个吧。”
他知道百合的花语和他此行的目的不太搭,但是他就是觉得记忆中陆铭灏和这百合气质符合得很。
优雅,清冷,还有一丝丝的香气。
店主让他选好包装纸便去忙活了,店里正好播着一首他上学那会儿的老歌:“……过去让他过去,来不及,从头喜欢你,白云缠绕着蓝天,如果不能够永远走在一起,也至少给我们,怀念的勇气,拥抱的权利,好让你明白,我心动的痕迹……”
一首歌播完,花也包好了,陈云杉带着一种被这首歌影响了的复杂情绪,捧着花走出了店门。
“谁呀?”门内传来略有些嘶哑的男声。
陈云杉突然间紧张起来,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唐突了,怀中的百合都显得烫手了,他可以坐在谈判桌上谈上千万的生意,可为什么却无法面对心里藏了那么多年的一个人呢?他正要落荒而逃的一瞬间,门应声而开。
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孔出现在了陈云杉的面前,脸上胡子拉碴,头发也过于长了,杂乱的趴在头顶,只是那双迷人的桃花眼依然夺人心魄,虽然已经没了当年的青春羞涩和孤傲,可多出来的那么一点忧郁却更让人欲罢不能和心疼。
陈云杉这个肤浅的颜控,再一次的食言了。
他做不到不去喜欢这个人。
“你是?”
陆铭灏的提问让陈云杉收回了乱飘的心神和唐突的眼神。
还不等陈云杉回答,陆铭灏看着他说:“陈云杉?”
“对。”陈云杉答,心中不免有些雀跃,对方竟然还记得他。
“进来吧。”下一秒钟,陆铭灏转身回屋,陈云杉这才注意到他腋下拄着的拐杖,以及他身上那一身破旧而且有些脏污的衣服。
他迈腿进去,房间窘迫而又残旧,还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摆设甚至都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家具,特别有年代感,陈云杉都觉得陆铭灏从小可能都没用过这些玩意。
“你坐吧。”陆铭灏指着桌子后面那张分辨不出原本颜色的椅子。
陈云杉看了看,并没有坐下来,倒不是嫌弃,他只是觉得站着方便他落荒而逃。他把花放在桌子上,这束纯白的百合和这间房子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张柠一早给我打电话说你要了我的住址和电话,说你有可能来看我,我想了半天你是谁。”陆铭灏没太在意陈云杉的举动,他的声音里伴着一丝冷漠,坐在一张简易的行军床上,受伤的那条腿就那样伸直的放着,有种说不出的颓丧。
这一番话让陈云杉如坠冰窟,尴尬的扯出一抹苦笑道:“我听说了你的事儿……”
“觉得同情是吧?”不等陈云杉说自己的感受,陆铭灏便把话接了过去。
“没有。”陈云杉无力的否认着,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踢翻了角落里摆着的一溜酒瓶子,这些玻璃制品就跟保龄球瓶似的全都倒了,“叮叮咣咣”的响了好一会儿,趁着还没彻底安静下来,他收拾起了慌张,用那种跟对手谈判的架势看向了陆铭灏:“我今天来是想帮你。”
他自觉自己的目光十分凌厉,可迎向陆铭灏的那双极好看的眼睛时,却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不解,他以为自己说的话陆铭灏没听见,就又重复了一遍:“我是想帮你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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