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之帝王（竞技）上(65)

　　听得安易面皮抽动，不断在心里吐槽，这俩炫爱狂魔简直是愈发猖狂，简直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还有这破音乐，不管他之前听过多少遍，都依然感觉适应不了。另外就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一出悲剧吧？虽然讲的是爱情故事，可这么诅咒自己，真的没有关系？
　　音乐开始，强尼·沃森伯格的短节目也正式上演。
　　转身、蹬冰，他的肢体动作，充满了男性的力量之美。比绝大多数男性花样滑冰运动员，更加宽厚些的身体轮廓，轻而易举的凸显出了他的雄性魅力。
　　与安易轻灵随性，意境悠长的滑行表演风格不同，他的动作大开大合，简单干练，没有太多其他深刻含义，很能体现外国人开朗简单，天生乐观的性格特征。
　　要安易说的话，这种风格遇到合适的编排、音乐，也能将一套节目滑成经典，轻而易举的带动起赛场观众的情绪。
　　可要是遇不到，就算运动员自己将动作完成的很出色，裁判打出的艺术分也不会很高。最多最多，也就是5．6　5．5的水平。
　　“乔伊斯，强尼的短节目……”
　　“是的是的，我明白，我也告诉过他。可他不听，这个赛季，坚持要滑这套节目！”
　　安易刚刚开口说话，想要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没想到整句话不过开了个头，身边比他还要着急，完全明白他想要表达些什么的乔伊斯，立刻接上发起了牢骚。
　　“路易斯，如果我说，我很后悔接收了辛迪做学生你相信吗？”
　　“哦～男孩儿，不要做出那副惊恐的表情，我是说真的。辛迪很有天赋，也很努力，训练时从来不会因为我对她的高要求，迟疑反对。她很完美，确实是位好学生。但是，她的存在，影响了强尼！”
　　貌似抱怨，实际上很可能比抱怨更加严重。
　　詹姆斯·乔伊斯显然早就这么觉得了，只是今天正好安易在他身边，并且十分受他的信任，才会让他毫无顾忌的说出这一切。
　　不过幸好，多亏他还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四周肯定有摄像机镜头。对安易说这番话的时候，右手挡在嘴唇边，音量也就只有他俩能够听见。
　　要不然，遇上有心的体育媒体，请上一两个唇语专家，将这番话破译出来。不用怀疑，乔伊斯极有可能，同时跟强尼、辛迪闹翻。
　　不管他说这番话时的本意是不是好的，也不管他是不是，不想让新收的女弟子，影响感情更深厚的老弟子。与辛迪热恋中的强尼，知道以后都不可能领情。还极可能在自己成绩出现退步的时候，牵扯到安易的身上，认为乔伊斯更加偏爱他。
　　思前想后，杞人忧天也好，心理阴暗也罢。
　　安易眉头轻皱，微微对乔伊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再听，随即将视线转向冰场上滑行的强尼，考虑着是不是找个时间，好好跟他聊一聊。
　　短节目表演推进，开始滑行三十秒的强尼，做出了他的第一个跳跃动作，阿克塞尔两周跳！看的安易惊愕呆愣，忍不住关注身边乔伊斯的表情，发现他果然也非常意外这个临时改动，很明显，强尼之前并没有说过自己会这样做。
　　十几秒过去，短节目规定的步法进入后内点冰，菲利普三周跳来临。与之前的两周跳一样，强尼完成的相当出色。
　　可是！当最后一组联跳，他临时改动的，阿克塞尔三周接后外点冰三周，做出来的时候，完成度却不是那么完美。
　　周数虽然足够，用刃也没错，问题是，对他们来说，难度极其简单的后外点冰三周跳，这家伙竟然双足落冰，滑出时右手扶了一下冰面，稳住身体保持平衡。
　　不用说了，就凭这一个失误，艺术分是高是低先不忙考虑。技术分的起评分，首先就会被扣掉零点几个点。
　　看到冰场上的朋友，出现了明显不该有的错误，安易对比了他们两人的短节目基础技术分值，就算清楚强尼临时改变动作编排的原因。但，还是想要告诉他，他短节目分数之所以那么高，不仅仅是七个规定动作的完成质量，还很有可能是他滑行的技巧，步法的衔接，将三个跳跃，巧妙融合进动作编排中的做法，搔到了打分裁判员心中的痒处。
　　讲道理，在青年组短节目规定跳跃最多两周、三周的情况下，排除其它因素，他刚才的短节目满分最多5.7左右。如果打到了5．8肯定是有裁判心里很喜欢他，打到了5．9完全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
　　按他的想法，他刚才的技术分数，应该多少包含着一些鼓励性的奖励。裁判员估计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他，他的努力方向没错，值得今后花更多力气探索。
　　并不是他凭三周跳，就能胜过四周跳的分数，不信邪不怕死的话，等他日后升入成年组时可以试试看。残酷的现实会告诉他，跳跃难度，对一套节目的评分基数，是多么的重要。
　　心里匆匆将自己和好友的情况总结归纳，安易继续关注场上强尼的表现。
　　直线接续步，跳接蹲踞式旋转，燕式旋转，联合旋转，总算没有出现意，外完美完成。让站在场边观看的安易松了一口气后，虽然心里很想继续留在场边迎接朋友归来，但考虑到对方的心情，还是没有这么做，告知了乔伊斯一声，便抱着怀中的衣服，很快回到了后场。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出现在场边跟乔伊斯对话，好友强尼滑完短节目之前，就提前离开的画面，已经被附近的摄像机镜头拍摄了下来。与他之前短节目，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不合理高分’一起，在赛后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某种意义上来说，几乎硬生生扭转了，他在对待某些人、某些事时的态度。
　　让他自认一向非常理智的心态都发生了改变，差一点就失去了某些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东西。
　　……


第76章 ５．９之争
　　12月26号, 下午17:57分，西班牙首都马德里, 1999至2０００赛季, isu国际滑联，青少年花样滑冰大奖赛总决赛，男子单人滑短节目落下帷幕。
　　最终的结果是：第一位，中国选手，安易；第二位, 俄罗斯选手, 叶维申科；第三位，乌克兰选手，莫伊瑟；第四位, 加拿大选手, 强尼·沃森伯格；第五位, 俄罗斯选手，拉莫申科；第六位, 美国选手, 肖恩·肯特。
　　这样的名次，这样的结果, 参加比赛的六位选手心中虽有疑惑，但考虑到节目表现细节程度, 并不是不能接受。
　　但问题是，在这个世界上，总是不缺某些另辟蹊径, 怀揣最大的恶意看待问题的人。就譬如说马德里当地的数家体育报刊，在最近国内足球赛事写来写去，已经报道烂了的时候，决定紧抓时事，拿这场刚刚结束的短节目比赛开刀。
　　一夜加班加点，不知疲倦的‘创作’之后，一篇又一篇在情在理的评论文章新鲜出炉，直接将27号早晨刚刚起床的中国国家队所有人，闹了个措手不及。
　　更是让安易在看到之初，暗道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裁判员想要给他打出那么高的分数，他又有什么办法？
　　‘技术分虚高，疑有黑幕？青年组大奖赛短节目，现世界级‘最’完美技术表现。’
　　——《马德里自由报》
　　‘5．9还是5．6？9位裁判69不分，导致青年大奖赛最大错误。’
　　——《今日体育》
　　一份两份，这些是质疑裁判不公，明示或者暗示，中国选手安易，昨晚的滑行虽然出色，但并不应该打出那样的高分。
　　还有别家报纸不光写这点，还以图片配合文字的方式，着重描述了安易跟两位加拿大朋友的友情。
　　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他在跟他们相处时，总会给人一种清高，俯视，迁就着对方的感觉。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但，就凭这两年比赛视频中的一些截图，已经可以初窥端倪。
　　‘是朋友还是对手？你在他的心中是否重要？’
　　——《开镜图片报》
　　配合文章的是，去年世青赛表演滑中，安易当众将同性朋友强尼·沃森伯格，在没有预先通知，告知自己要干什么前，将他抛出去的图片。
　　‘关心好友状态？不！事实告诉我们，赛场之上只存在对手！冰场工作人员透露，比赛正式开始以后，两位‘挚友’零交流。’
　　——《西城真理报》
　　配合文章的是，昨天下午安易站在场边跟主教练詹姆斯·乔伊斯说话，转头看向场上，强尼出现失误时的表情，以及他还没有正式滑完节目，安易就已经提前退场的照片。
　　《观察报》、《中立报》、《马德里日报》，一份接着一份，安易翻开，看过，笑着，忍着，郁闷着，暗恨着。
　　不用怀疑，这就是他心情的真实转变过程，随着一份份报纸看下来，打发时间的玩笑已经变成了点燃他怒火的助燃剂。尤其是最后一份，来自《马德里日报》，摆事实讲道理，看似条理分明，结论清晰，实际就差当着他的面，指着他的鼻尖说他，昨天短节目的成绩有问题的评论文章！
　　‘……综上所述，本报有理由相信，这位中国选手的成绩有问题。但为了保持媒体人该有的严谨、客观、公正，本报记者在发出这篇报道前，专门采访了几位将于27号早晨，参加本次大奖赛成年组，世界积分排名前几位的选手，验证自己的结论。’
　　‘最后，在列出这些选手，对这位中国选手分数的评论前，本报想要再次呼吁，请还赛场一片洁净。不要让少数丑恶的人，伤害了所有纯洁的，喜欢着这些运动的观众们。杜绝黑幕，公平、公正，才是每一位裁判员，运动员，应该具有的态度。’
　　‘短节目中三个跳跃分别作了，阿克塞尔三周，后内点冰三周，勾手三周接后外点冰三周，技术分九位裁判员都给了5．9，你在开玩笑？哦，这根本不可能，这件事情要是真的发生，我想现场裁判员绝对已经疯了。’
　　——美国选手，上届世锦赛亚军获得者，乔尔·杜洛克。
　　‘what？你真的没有骗我，真的是这三个动作？如果这不是开玩笑，我只能说，我很遗憾，5．9？不。这样的技术难度，技术分最高不应该超过5．7。’
　　——乌克兰选手，1998年冬季奥运会男单金牌获得者，维克多·纳吉萨。
　　如此种种，安易是越看越气，索性把盛着麦片粥的碗一推早饭都不吃了，从头到尾再次将整篇文章回顾了一遍，记住了这家名叫《马德里日报》的报纸，也记住了美国人乔尔·杜洛克，乌克兰人维克多·纳吉萨。
　　在此前，他一直以为花样滑冰，因为运动员不会有直接的身体冲突，所以很容易让成绩相近，天赋相当的选手互相认识成为朋友。
　　哪想到这一次，看到这篇报道以后，简直是颠覆了他的三观，重新刷新了他对运动员心理的认知。思考着，这些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竟然敢公开质疑，打分裁判员的权威？！
　　也不知道他们在说这番话之前，究竟看没看昨天下午，青年组短节目的比赛视频。没看的话还可以说他们被记者误导了，看了的话，还是这种态度，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说实话，他也不想把人心想的这么阴暗。但是，有些可能性不是他当做不存在，就真的不存在了。
　　再次将报纸浏览了一遍，揉成团丢进垃圾桶，安易心中难免不快，靠坐在椅子上，右手拿起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餐桌上的碗。
　　在他侧前方不远处，‘特意’在看到这些报纸后，将它们送过的安泽贤，面色平静一言不发，虽然很想安慰开解儿子一番，让他心里舒服些。可考虑到自己之所以这么做的目的后，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没有让自己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