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妖怪被师父抓走了(24)

但是他也不能。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不是玄奘自己能选择的，这不是玄奘的错，他不应该用别人的错来惩罚玄奘。这个玄奘是和他一样的受害者， 他应该有不知情的权利——他在这个世界真实地活着， 过着自己的一生，有父母亲人， 甚至还有一个宏大的理想想要去西天取经……比自己这个真实存在的人看起来还要更真实一些呢。对这个玄奘而言，这里就是真实的世界， 自己又怎么可以去破坏它？
悟空一步一步地慢慢走着，旧的念头飞快湮灭，新的念头又飞快产生。
但是玄奘还有事瞒着他。他只说了自己以前是怎样怎样纨绔，又怎样怎样误入佛门，又怎样许下了取经的志愿，开始西行。但是他没有解释他那身古怪的痊愈能力是哪里来的，提都没提，在玄奘的自述里，他就是一个思想清奇了些的凡人，还有他那匪夷所思的忍痛能力——他还就没见过谁可以像他那样，面不改色地割自己的肉去喂别人，他又不是如来，如来以身饲虎怕不怕痛他且不知，但是玄奘一个凡人，面不改色地割自己的肉，还天天割，见兽就割，生怕自己的肉没人吃地割……
另外还有他不经意间暴露出来的惊人体力与速度——玄奘的行囊是真的重，搞不懂到底是装了什么，连他这个使十万八千九百斤金箍棒的背着也时而觉得吃力，但是玄奘自己背的时候从来是轻轻松松，好似背的只是一堆纸，而且他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还能抱着行囊背着他高速奔跑。他们半天就至少跑过了五十来公里，山路难走，那是他们平时走一两天的量。
玄奘身上的疑点太多了，而他似乎在妖怪面前表现得也太过从容……
悟空在心里把这些疑点一一过了一遍，不知怎么回事，他觉得他自从今天醒来以后，整个人都清明了许多，脑子里的各种想法多了，也清晰了。虽然突然之间还有点不习惯，但是过去的时间久了，他好像也就开始适应脑子里随时冒出来的想法了。
要是以前，要他怀疑玄奘，他连想都不会去想，那可是他的师父，他怎么可以怀疑师父，有再多的疑点他都要自己替玄奘编出来个正当的理由。
可现在，悟空突然不敢相信这个人了，要是这个玄奘根本就是来骗他的呢？悟空仔细一想，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在五指山下呆得挺轻松的，一切的意外都是从这个玄奘出现开始。
玄奘把他救了出来，他的法力也开始变弱，到昨天还干脆自己烧没了……悟空突然又觉得玄奘对昨晚的解释也有问题：他就算打不过猪刚鬣，难道不会再扯着师父逃吗？怎么会拼着不要法力，自损一千伤敌八百，他重伤完猪刚鬣，没了自己保驾护航，师父也逃不过猪刚鬣的手掌心啊。自己怎么会选这么蠢的方法？
不对不对，这个玄奘太有问题了。悟空心里想着，脚步顿住回头看了玄奘一眼。玄奘还一脸担心地站在一旁，见他停下来了，赶紧上前问：“悟空你怎么了？是不是没了法力身体出问题了？怎么不说话？你是要急死师父啊！悟空？悟空？”
悟空看着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的玄奘，目光扫过他还在不断渗血的衣裳。
“师父，您还是赶紧坐下吧。”他道，“您看您一动，这伤口又流血了。”
“无妨无妨，为师不痛的。”玄奘无所谓地摆摆手，“倒是你，悟空，你没事吧？身体要不要紧？”
悟空都说了无事，玄奘偏不放心，还是把悟空上下都摸了一通才勉强放过他。他这一做大动作，脚下就积了一滩血。悟空赶紧叫他回去坐着，他却低头盯着自己流的血沉思了一会儿，道：“为师看这血流也是白流，反正都伤了，不如为师再割点肉下来给你炖一锅汤，正好肥水不流外人田。”
“……”肥水，那不是指大粪么。
玄奘立马就要去取锅，悟空赶紧拉他，玄奘有伤在身，他不知道玄奘浑身上下除了一张脸还有哪里是好肉，只能把手轻轻搭在玄奘肩上，叫他：“师父不用，不用……”
“怎么不用，悟空你现在虚着，为师的血肉正好能补补。”
玄奘真的太能折腾了，悟空心里的怀疑一下子就飞了，他只急着怎么说服玄奘：“师父我，我不虚，不虚！我已经调整过来了，师父你不要伤上加伤啊！”
”这么快的吗？为师看你刚刚还是精神不振的样子……”
“您看错了，看错啦！我就是乍闻师父的过往，心中惊讶才一时回不过神来。我现在可好了，我——我给您打一套拳……”悟空说着就跳到玄奘前面虎虎生风地打出一套拳法。
玄奘点点头，但是转眼又道：“悟空，你还是不懂为师的心呐。就算你给为师打一万套拳，为师也不能放心你的身体……”
最后玄奘还是给悟空煮了他的血肉，论嘴上功夫，悟空是永远也赢不了玄奘的。玄奘端着汤碗递到悟空嘴边，悟空赌气地扭开了：“师父不用拿过来，我不吃。我说不过您，但是我说了不吃，就是不吃。你这汤算是无用了。”
玄奘一再劝悟空，但是悟空铁了心要绝了玄奘这动辄就想找机会给他喂点唐僧肉下去的坏习惯，坚决不肯应。
最后玄奘只好把那锅肉汤倒进了溪水中。
“师父你——”
“溪水里也有小鱼小虾吧，悟空不要，为师只好用来喂了它们。”玄奘说这话时嘴里透着幽怨，像个独守空闺的妇人。悟空浑身打了个摆子，把自己那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去。
“那师父就喂吧。”他转过脸去。
悟空不知道玄奘为何这么执着于广撒他的唐僧肉到别人肚子里，平常人只要想想自己的肉被别人吃了都会吓死吧？他偏偏一副再正常不过的样子，好似割自己的肉给别人吃就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唉，好吧，玄奘也不是什么平常人。
那他到底是什么人呢？悟空可不信他仅仅只是个富贵人家活腻了一言不合就出了家的公子哥。
是夜，悟空在水边打坐修炼，预备把丢失的法力重新修炼回来。他是重修一遍，速度自然迅速，只是他顾忌着那时时刻刻都在掉法力的魔咒，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他原来修为下降的速度是一日比一日快，到了如今，他真怕他刚练出来法力还不够人家掉的。
今晚明月高挂长天，明日大概是个大晴天。悟空修炼出了第一缕法力，并且法力没有要无故消失的迹象。但他顾不得想这个，他先是迫不及待地开了火眼金睛把玄奘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番。
他在刚出五指山之时就拿火眼金睛照过玄奘一回，也正是因为看过那一次，悟空才一直没有怀疑过玄奘。但是他现在不得不怀疑了。
这一看，悟空觉得自己的眼睛差点被亮瞎。
他记得他上次看玄奘的时候，他浑身都冒着一层淡淡的金光——他知道，那是功德的象征，玄奘是十世修行的好人，才有那样的金光，这也是悟空立马就相信了玄奘就是他等的那个玄奘的缘故。但是现在，玄奘简直就像一个小太阳，身上的金光闪得他这火眼金睛都觉得刺眼。
谁能告诉他，玄奘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功德？他以前十世修行，也不过是薄薄的一层，现在他身上的功德都快要实质化了吧。难道是因为他平时喂那些小虫小兽吃了唐僧肉，给了他们长生的机会，所以天道才奖励他这么多功德？或许他异于常人的体质也是来自于此？他是不是因为发现功德可以让他拥有超常的体魄，才热衷奉献于他的唐僧肉？玄奘真的那么无害吗？
但是悟空想到今日玄奘殷勤劝他吃唐僧肉的场景，突然心里烦躁起来。
但是他又想到一点，这世界不是假的吗？怎么连天道都变得如此真实？这世间还有谁造出一个世界连天道功德都一并带上的吗？
悟空脑子又乱了。
他胡乱撸撸自己的毛，强迫自己赶紧坐下继续修炼。
不管怎么样，把自己的修为练回来才是要紧。
*****
临近亥时，悟空再也坐不住。他趁玄奘睡得正沉，悄悄留书一封，离开玄奘身边。
他要看看，如果没了他，这个玄奘到底会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悟空：我要暗中观察一会儿……


第37章 无题
悟空在玄奘对面的峭壁上修炼了一晚。他到底不敢离得太远， 怕一身重伤的玄奘真的遇到什么危险无人搭救。他是观察动向， 但不是真的想送玄奘去死。
他对自己之前关于这只是哪个大能造出来整他的世界的猜测也产生了怀疑。没有那个大能可以把天道复制也下来， 莫说是现在的二圣，就是追溯到上古盘古女娲大神的时期，天道也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没有人能把天道复制出来，天道也不会允许自己被谁复制出来。
所有的生灵都是跪服在天道的盛威卑微地参考、学习，参透多少天道法则， 天道就给你多少相应的神通。若真有谁能能复制得了天道，那也不必鬼鬼祟祟藏在暗处摆弄人了，要把他怎样不行？他难不成还反抗得了天道？
所以悟空又开始推测自己存在的地方到底是不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了？前师父菩提曾和他谈宙宇，说到万物之始， 一切归于混沌之时， 天地是一个巨大的蛋，是盘古大神劈天地，分清浊，才有了现在的世界。既然他们的世界是一个蛋演变来的，那么为何此蛋之外不能有其他的蛋呢？菩提所说的其他蛋，也就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当时悟空只当这是菩提的荒诞想法， 此时再观想， 另一个蛋未尝不可以存在。不然，悟空为难地挠头， 他要如何来解释这里的天道呢？玄奘身上的功德是实实在在的，只有天道才能给予的东西。
不不不， 也许那根本不是什么功德，也许那只是个障眼法……这更不可能，要是这都能看错，火眼金睛的面子往哪里摆？悟空可以肯定，那就是功德。或许是还有什么厉害的法术……
悟空想不明白，他只好安心观察玄奘的动向。
第二天玄奘一觉醒来不见了悟空，果然慌了。因为悟空从来不会在他之前离开。悟空无论是去干什么，都会提前跟他说一声，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慌乱误会。要是玄奘不醒，他就绝不离开；同样的，玄奘也不会不说一声就离开。这是师徒俩相处几个月的默契。
但是今天早上，悟空不告而别了。
悟空看着玄奘急的团团转，像个迷失方向的笨鹿一样到处找他，去翻灌木丛，去扒草丛，甚至还到溪边水里搅了搅——仿佛那么浅的一点溪水也能把他藏起来。悟空看到玄奘最后找他找的累了，蹲在溪边休息。他的僧袍一角浸没在水里，很快就把溪水染出一片血晕。悟空想到玄奘身上还在流血。
他这么跑来跑去，一定又流了许多血。
昨晚睡前悟空不顾玄奘的反对，还是撩起玄奘身上的衣服看了他的伤口。值得庆幸的是，玄奘身上有些地方血肉模糊的地方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血痂。
但是现在一定裂开了——他的动作那么大。悟空远远地看着坐在水边喘气的玄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