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你做个人吧[洪荒](45)
朗朗苍天之下,白衣肃然的青年微微阖了眼眸,又随手扬起茶盏往下一倾。多宝睁大了眼眸,下意识想要抓住杯子,又被那力道一抓,落在元始掌心之上。
“尊……尊上?”多宝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只好茫然地询问道。
元始瞧他一眼,眉眼淡淡,整个人仿佛要乘风而去一般,显得愈发疏离:“你与我玄门有缘,往后,可以留在昆仑。”
“啊?”多宝鼠更加迷惑了。
元始却不多解释,只疲倦地阖了阖眼眸,将他重新放置在雪地之上:“外面那群毛绒绒,你挨个给我管好了,来避难就要有避难的样子,若是生出什么事端来,贫道定会诛之!”
多宝愣了一愣,迅速回过神来,惊喜地睁大了眼,又赶忙站稳身子,捧着爪子,有模有样地行了一个礼:“谢过尊上。”
元始不应,转过身去,负手于后,眼眸微微暗下,仿佛有暗流轻轻淌过。
什么尊上?
下次见面,怕不是要喊师伯了吧?!
他行走间的步伐又大了几分,召回白鹤,便匆匆往山上行去。
某一个瞬息,元始的眉头又不觉蹙了起来,近乎难以置信地按住了心脏所在的位置,眼眸惊怒地望向那黑云滚滚的天空。
不是我说?
通天,你是不打算活着回来了吗通天?!
作者有话说:
哥,你怎么知道的啊0v0?
第42章 谁有不平事
养伤的日子, 尤其是重新蕴养神魂的日子,总是显得无比漫长。
罗睺重伤,无法明目张胆地插手量劫, 只能在归墟之中暗暗地往里添柴加薪,三族之争局势或急或缓, 反反复复, 纠缠不休, 如此一万年又一万年地争斗下去。
时不时地还能望见元凤拖长的尾羽, 祖龙低垂的金眸,以及始麒麟一副狰狞面目,立在太阳星与太阴星之间的森然身影, 无一不提醒着洪荒众人,三族之间的争斗将永无休止之日, 不是你死, 便是我亡。
当然,天道对此十分满意。
祂重新静坐于混沌之中, 微垂着眼眸,等待着这个世界的命运周而复始地运转,向着既定的轨道行驶而去,无悲无喜, 冷眼旁观。
伏羲倒是又从紫霄宫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抱着一把梧桐木所制的琴, 偶尔散发赤足,坐在溪水之旁怡然自得地弹琴扰民,好一派悠闲姿态。然后, 就被从睡梦中惊醒的团子拿起桌旁的竹简, 砸了满头满脸。
“通天?!”
团子熟练地捂住了耳朵, 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的样子,又翻了个身,懒洋洋地躺了回去。
伏羲喊的是通天,和他气团子又有什么关系?
一旁的鸿钧侧眸瞧来,甚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边又轻轻带起几分笑意。
道祖若无其事地翻看着书册,偶尔往上添上几笔,姿态愈发显得淡然。只有在哄团子喝药的时候苦恼三分,不得不稳稳地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扣在自己怀中,方才显得方便许多。
日子就这么一天又一天,平静地流逝着。
嗯,也许也并不是十分之平缓。)
昆仑山上。
端坐在室内的老子盘膝而坐,头上三花聚顶,放在身前的扁拐上流动着明净的光芒,灵光一闪没入体内。他终于睁开了眼眸,吸纳入最后一点天地灵气,随即抬起眼来,轻唤一声:“善尸,太上。”
一位垂垂老矣、慈眉善目的老人出现在他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本尊。”
老子微微颔首,神情中透着几分满意之色,很快又轻轻蹙起了眉头,推开了门扉往外走去。
元始静静地站在漫天荒芜的雪色之中,乌黑的发已被雪色覆盖,长睫沾雪,眼眸微微合拢,不声不响,一动不动地伫立着。
周遭的灵气同样以风卷残云之势向着他涌来,渐渐形成一个漩涡。旋涡不断扩大,引动着天地之势,逼近着此界的临界点,又在达到巅峰的一瞬破碎开来。只见一位玄衣白发的青年微微侧眸望来,眼眸中的冷意更甚本尊三分。
“恶尸,浮黎。”
元始瞧了他一眼,又淡淡地收回了视线,转而望向老子:“兄长,如今的我们可有实力去寻找通天了吗?”
“元始。”
白衣青年无声地抬起眼眸,定定地望着老子,唇边的讽刺意味清晰几分:“难道兄长还要拦着我吗?”
老子微微摇头:“并非如此。”
他轻轻一叹,忽而道:“我知道通天在哪里。”
元始眉头微微拧起,竟有几分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很快,他反应了过来,唇角压平,心中骤然涌上几分怒意:“兄长明明知道他在哪里,为何不告诉我?偏要眼睁睁地看着我为此心焦,甚至不惜拿修行一事来搪塞于我?!”
他抬步上前,神情中带着清晰的不解之色,目光紧紧地盯着老子。
“元始!”
长兄眼眸深邃地望着元始,语气加重几分,厉声道:“那你可以同为兄解释一二,你到底为什么如此在意通天吗?”
“你这般执着,果真是出于兄弟之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东西?!”
老子的话音一经落下,仿佛在瞬息之间戳碎了什么隐秘一般,带来一阵死寂般的沉默。元始瞳孔微微收缩,张了张口,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仿佛有一层迷雾笼罩在心头,几乎呼之欲出,又被阻隔在外,难以窥见其间真切的情绪。
他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手指,一点一点捏至发白,眉头随之紧紧蹙起。
“……你先自己好好想想吧。”
老子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见元始始终说不出话来,又微微摇了摇头,一甩衣袖,便要折身离开。
“大兄。”元始却又唤了一声。
老子背对着他,眼眸微微垂下,覆盖了一层淡淡的薄雪:“怎么,知道答案了?”
元始轻轻摇头:“不,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
他停顿了几息,组织了一下语句,方才开口道:“弟弟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在意通天,但潜意识里仿佛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提醒我,警告我: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总有一天会后悔。不是一般的后悔,而是后悔终生,永无释怀之日的……那种后悔。”
元始转过身来,定定地望着老子:“我相信我的直觉与预感,所以,我请求您告诉我,通天如今到底在哪里?”
老子在听到他说第一句话时,眉心便已经轻轻拧起,待听完他所说的话,已经不自觉地陷入深思之中。
“直觉?预感?”他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词,不由回想起自己最初望见通天化形时那一瞬的感受,仿佛在一息之间,有什么不确定的东西重新安稳下来,缺失已久的部分再度被填补而上。
无法用常理来解释,却能清晰地听到心头发出一声轻轻的喟叹,就像是求索半生,今朝终于失而复得的满足与熨帖。
“是。”元始微微颔首,仍然凝视着老子,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请求:“所以,大兄,我的弟弟,他到底在哪里呢?他独自一人孤身在外,反反复复受了那么重的伤,又能去到哪里?”
老子回过神来,垂眸望向元始,半晌无言,终是化为轻轻一叹:“紫霄宫。”
“师尊带他回了紫霄宫,于三十三天之外,无垠混沌之中。”
元始的瞳孔下意识紧缩几分,近乎茫然地抬起首望去,望那层层天穹,无尽寰宇。心脏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泛起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疼痛感。
“紫霄宫……怎么会,又是紫霄宫呢?”
兄长喃喃自语,眼眸倏地暗沉几分,却丝毫不知这无意识间脱口而出的话语,到底是出于什么缘故。
*
这世间有些事情,是合该掩映在逝去的岁月之中,再也不许去窥见分毫的。
鸿钧低眸瞧去,手指轻轻顺过少年垂坠的乌发,任凭他倚靠在他膝上,无声无息地在繁花锦绣中睡去,又微微侧过首来,微凉的视线掠过广袤的天地,望向那座被冰雪覆盖着的昆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