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子和绷带(108)

　　芥川一动都不敢动。
　　“没关系，我的手很暖和的，我就把温度借给芥川哥哥好了，不过下次芥川哥哥记得穿多一件衣服，身体不好的话，就要多加注意一点哦。”
　　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天真语气里带着纯然的善意，特别是在注意到芥川比常人更加苍白病弱的脸色之后，他的声音都不免的带上了一丝关怀。
　　这本不应该是被从黑暗里挣扎长大的祸犬所喜爱欣赏的品质，被一个小孩子关心身体状况更不是芥川龙之介乐意听到的事情——但是中原文也那张和他父亲如出一撤的长相，无疑拉高了芥川对他容忍的上限，所谓爱屋及乌也不过如此。如果是任何一个毫无关系的孩子敢对芥川这么讲话，大概都不会得到这位黑手党杀手任何好脸色，这仅仅是对眼前人的例外。
　　长相和中原中也一模一样，特别是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总是能够轻易让人联想起那位成熟可靠的橘发男人，莫名奇妙的就让芥川想起了过去中也先生对自己的关心。
　　中也先生的关心能和其他人一样吗？
　　不行。
　　那可是中也先生。
　　这种天然的爱屋及乌的尊敬感就源于此。
　　不过说起来，当初中原中也会对芥川龙之介多加照顾，也是出于爱屋及乌的根源。
　　说到底，如果不是因为芥川是太宰治捡回来的弟子，在芥川成长到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之前，或者说首领将他放在了中也眼皮底子下，否则当年同样稚嫩年轻的重力使根本不会注意到这只被太宰从贫民窟捡回来了的瘦弱野犬。
　　芥川抿着嘴，一如既往不善于应付中也先生的好意——哪怕此时自己身边的人并非中原中也本人，仅仅是一个不知道出身，却和中也先生相似到惊人地步的年幼孩子也一样。
　　“是，承蒙您的关心。”
　　芥川只能干巴巴的礼貌回答。
　　完全不懂得自己开口聊天，像个石头一样踢一脚滚一下，像挤牙膏似的，只有别人询问他才会开口回答。
　　“芥川哥哥也是侦探社的成员吗？”
　　“不，在下隶属港口黑手党。”
　　“黑手党？”文也的声音有些疑惑，似乎不太了解这个组织的含义，“那是爸爸以前工作的地方吗？”
　　“是的。”
　　“那，芥川哥哥和爸爸认识很久了吗？”
　　“大概受过中也先生三年左右的照顾和教导。”
　　“这样呀。”文也孩子气的点点头。
　　一旁安静听着两人对话的中岛敦紧绷着脸，紫金色的瞳孔瞪圆，极力的试图让自己惊恐的神情掩盖下来。
　　这个有问必答的家伙，真的是芥川龙之介吗？
　　看看那个态度，看看那个动作，听听那总是保持礼貌恭敬的敬语。
　　最在意的一点是：同样是牵手，凭什么就他刚刚被芥川毫不犹豫直接折断了手骨啊！？
　　不，不是说他想看到文也被同样折断手，如果芥川真的敢扭断小文也的手，他说什么也要打回去，虽然现在看来完全不可能，也幸好不可能，只是，只是……
　　这种差别对待，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中岛敦发现自己有点不高兴，更多的是积压在心头的郁闷感。
　　小文也也是，怎么就那么没有防备的去接触芥川呢？
　　“说起来，芥川哥哥来找我做什么呢？”文也乖乖的被牵着走，对第一次见面的芥川龙之介保留着好奇心，像他先前对侦探社的大家问东问西一样——最终的目标都是为了了解其他人眼里的中原中也。
　　文也最喜欢他的父亲，想要更加了解父亲，那么和父亲过去有关的人无疑是良好的消息来源。
　　干脆利落的询问，没有丝毫心机，带着对父亲最单纯的孺慕之情。
　　“……我的首领想要确认一下文也大人的情况。”芥川犹豫了好一会，纠结说道。
　　“芥川！你就这么直接的吗？”中岛敦被这么乖巧的芥川刺激了半响，终于在这一次对话中忍不住吐槽，“这不是你的任务吗？”
　　有谁会直接把任务内容直接告诉任务相关者的啊？
　　这种有问必答的乖巧已经完全让你的人设崩坏了啊，芥川！
　　“不要把你的智商和文也大人相提并论！”和对待文也时的温和态度截然不同，芥川瞬间就眯起眼扫向中岛敦，神情锐利如刀，带着浓郁的戾气，不留情面直直的刺向无辜的中岛敦，语气都带着截然不同的冷淡：“这种事情根本瞒不过文也大人，以及文也大人身后的中也先生和太宰先生。”
　　就差直白的蔑视人虎的智商了。
　　敦：……
　　太过分了，这双标的简直太过分了。
　　虽然知道芥川和自己向来都不对头，也清楚芥川龙之介对待除中也和太宰之外的其他人——或许现在还要加上一个诞生才一个多月的小文也——也是这样一幅冷淡的表情。
　　但是对待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在平均标准以下太多啊？
　　尤其是和对待太宰先生他们的水平相比，这种差别更是明显到宛如云泥之别。
　　有点扎心。
　　“问我的情况吗？”文也倒是没什么心思的歪头，重复了一遍，他想了想，“你要问我什么呢？其实爸爸并没有说不可以把我的事情告诉其他人，所以你直接问我也没有关系吧？”
　　芥川立即收敛了语气，再度看向小文也。
　　他想了想，“首领想要知道文也大人和中也先生关系，对不起，恕我冒犯，请问文也大人确实是中也先生的孩子吗？”
　　“嗯，是啊。”文也快乐的点头，露出了开朗的神情，“我最喜欢爸爸了。”
　　“……”瞳孔震动。
　　虽然早就有猜测，但是被小家伙这样的承认，震惊感果然没有丝毫减少。
　　“是亲生的孩子吗？”芥川开口问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文也那张脸就摆明了和中原中也的血缘。
　　“是啊。”文也思考了一下[亲生]的含义，然后快快乐乐的回答。
　　文也毫无疑问和中原中也有着血缘。
　　黑色的祸犬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刚想要犹犹豫豫的继续开口，中岛敦就松开了牵着小文也的手，几步凑到芥川和文也之间，把两人硬生生隔开。
　　盯着芥川龙之介瞬间宛如杀人的视线，敦强硬的鼓起勇气：“我说啊！你还要继续跟着我们吗？”
　　芥川冷酷的盯着中岛敦的脸，半响看了看街道前方的道路。
　　不知不觉间，就那么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已经差不多到了武装侦探社了。
　　接下来芥川就没办法再继续跟上去，他们港口黑手党和武装侦探社现在处于休战状态，他作为首领直属作战部队黑蜥蜴的队长，自然不可能跟到对方的大本营去。
　　他真的很不擅长调查的任务。
　　芥川在心里有些沮丧的叹口气，面上却是没有任何异常，他把怀里帮小文也拿着的东西放到中岛敦怀里，然后认真的看向了小文也。
　　“那么，文也大人，接下来的路我不方便跟过去，请允许我在此分别。”
　　说完之后又用眼神刺向中岛敦，“人虎，把文也大人安全的送回去。”他语气凶狠，满是再把人弄丢就干掉你的威胁。
　　“就这么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啊啊，是是是，安心吧，我不会再把小文也弄丢的。”中岛敦已经无力吐槽。
　　芥川龙之介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目送中岛敦带着文也往侦探社的方向走，直到对方拐进楼梯，背影消失在视线，这位黑发的祸犬才轻轻的用手捂住嘴，低咳了几声。
　　他另一只手轻握着拳，像是抓着什么东西。
　　摊开来，里面赫然是一根橘色的头发。
　　纤细柔软，属于小孩子的头发。
　　芥川小心翼翼的将头发放进口袋。
　　因为不擅长进行调查，甚至没办法在那张和中也先生一模一样的脸面前说什么试探的话，芥川纠结了半天，最终选着了这种途径，在其他人看不见的时候悄悄操作罗生门，神不知鬼不觉的拔下了小文也的一根发丝。速度很快，一根头发的话基本没有痛感，就算文也感觉到异常，回头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文也的头发，而港口黑手党应该有中原中也的血液副本，进行DNA鉴定应该没什么问题。
　　虽然小文也有说出他和中也大人的关系，但是不管怎么看，文也从身心都是表里如一的小孩子。
　　而孩子的证言，完全没办法派上用场。
　　哪怕芥川龙之介相信了文也的话，他缜密多疑的首领也不会这样轻易接受这种毫无根据仅凭人言的结果。
　　有这根头发的话，至少今天的任务不至于一无所获吧？
　　这么想着，实在不知道调查该从何下手的芥川双手插在口袋，转身离开。
　　而回到武装侦探社的两人。
　　小文也兴致勃勃的把买来的各种礼物分发给侦探社的大家。
　　事实证明，哪怕太宰治本人看起来真的相当的不靠谱，但是在眼光和分析人心的方面实在是相当的优秀。
　　至少，太宰介绍的礼物一个个送出去，得到的都是满意的回答。
　　在与谢野爱不释手的摸着文也送给她的铁锯，好奇的问他为什么会知道侦探社其他人喜好。
　　文也把太宰的名字报了出去，得到其他人意外却又在接受范围的神情。
　　敦顺势还把遇上芥川的事也告诉了大家，侦探社讨论了一会，在乱步先生漫不经心吃着小零食不打算插话的前提下，他们没得出什么有用的情报，毕竟小文也在他们眼里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异能力小孩，唯一特别的只有出身。
　　就算港口黑手党想要对文也做什么，也要想想站在背后的中原中也以及太宰治，那两个人的组合几乎是无敌的，再加上他们武装侦探社的存在，哪怕是港口黑手党也不可能轻易的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