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失败以后(43)
他意识到情状正在走向不可控的方向,立刻手指连连掐诀,试图将那鬼头召回,岂料掐了半天,那鬼头却并不听使唤,仍旧一味地横冲乱撞,试图将相长宁吞入腹中。
失去主人的操控,那鬼头这一番攻势全凭蛮力,毫无章法,相长宁轻轻松松便闪身多开了,手指仍旧抚琴不断,那银铃似的琴音从未停过。
与此同时,那鬼头上却散发出白色的光晕来,如同凭空燃起了一阵火焰似的,在急促的琴音下,那白色光晕迅速挣脱鬼头,四散逃开,细细一看,那哪里是什么火焰?分明是一个个人的魂魄!
这鬼头也不知用了多少人的魂魄练就的,被相长宁的噬魂之术一逼,便立刻挣脱了束缚,在空中来回游动,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七八岁的孩童也有,有痛苦者,麻木者,迷茫者。
相长宁看到了两张熟悉的脸孔,一男一女,正是昨日碰见的那一对师兄妹,师兄面无表情,神态冰冷,手里正拽着他那位师妹的手指,硬生生一捏,竟将对方的右手捏成个粉碎的。
少女的魂魄痛极,放声大叫起来,混在那鬼哭声中,令人不觉耳膜生痛,她尖叫着哀求哭泣,那青年却并不理会,又是一捏,将她的左手再次捏碎了,最后掐住她的脖颈,五指用力,少女的魂魄便在哭泣声中消失无踪了,与此同时,青年原本黑色的眼珠里闪过几分猩红之色。
他将目光转向那鬼头,面上露出仇恨,他不似那些奔逃开去的其他魂魄,反而径自朝鬼头纵身扑过去,鬼头大口猛然一张,将他吞入了腹中。
不远处传来鬼修不屑的声音,道:“自寻死路。”
他说罢,便继续掐诀,试图再次夺回鬼头的操控权,相长宁抚琴手指不停,笑道:“这却未必,你杀他时,可想过今日会死于他手?”
那鬼修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道:“今日来偷袭你,是我的错着,认栽便是,但是你说他能杀我?哈哈哈哈哈!他不过是一条苟延残喘的残魂罢了,过不了多久便会魂飞魄散,如何能杀我?”
相长宁望着他,从容道:“有我在,他自然杀得了你。”
话音一落,他手中动作微微一变,琴音骤然高昂起来,再不是之前那靡靡的银铃声了,而是如同刀剑出鞘一般,发出令人鼓膜都为之躁动的尖鸣,听在耳中,便觉心烦意外,灵气翻涌。
只听一声长啸,那鬼头猛然胀大,然后在空中翻滚起来,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它腹内挣动,想要破开束缚逃出来一般。
鬼修面色一变,立刻想要操控那鬼头,却在下一刻,轰然一声巨响,那鬼头竟然炸裂开来,化作漫天阴森鬼气,一道灰色的影子骤然扑出来,如箭矢一般朝那鬼修冲过去!
鬼修见势不妙,立刻转身便逃,琴声铮然响起,他的动作不知为何停滞了一瞬,就是这短短一瞬,他便觉心头一凉,随之而来的是钻心的剧痛,冷气嗖嗖的,仿佛有风穿过一般。
他模模糊糊地想,发生了什么事情?
慢慢低下头去,他看见一只属于青年的手,出现在胸膛前,紧握成拳,上面沾满了殷红的鲜血,那只手中握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扑通扑通的,仿佛还在跳动似的。
这是……我的心脏?
鬼修讶异无比,正想看个仔细,便觉得自己的身体从后方被推了一下,然后整个轻飘飘地向前倾倒而去,入目即是茫茫云海,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相长宁闭目探出神识,“看着”那鬼修的尸身迅速坠落,然后食指轻轻一勾琴弦,发出一声低沉的琴音,下方传来一声细微的噗通声,仿佛一个果子落在了地上,摔成了烂泥。
阴气徐徐散去,相长宁才睁开双目,将别鹤琴收起来,还有一个顺带摸过来的储物袋,上下抛了抛,慢慢地笑道:“他死了。”
青年悬空浮在那云雾之上,面孔有些茫然,听了这话,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张了张口,道:“多谢道友出手相救,在下青炎派殷寒庭。”
相长宁道:“我没救你,不必言谢。”
他指的是那破庙大殿中,青年被杀时,他并没有施以援手,殷寒庭却道:“我与道友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交情,当日道友明哲保身,乃是人之常情,我要谢的是道友今日所为,若非道友出手,我恐怕是无法破开那鬼头逃出来了。”
听闻这话,相长宁不置可否,只是祭出木鸢来,看着对方略显透明的魂魄,道:“那人已死,你大仇已报,欲作何打算?”
殷寒庭苦笑道:“如今我已是一介残魂,大概不需多久,便会消散了罢。”
相长宁想了想,道:“话也不能这么说。”
殷寒庭闻言,双目微微一亮,道:“还请道友指点。”
相长宁道:“东海有个门派,叫森罗宫,门内弟子都修的是鬼道,你去试试,或许会有一线生机也说不定。”
殷寒庭面色一变,略显迟疑道:“鬼道……”
相长宁知他心中所想,遂解释道:“此鬼道非彼鬼道,与杀你那人所修的邪术全不相同,他们大多是如你这般,死去之后,以魂魄入道,这才是鬼道之正宗。”
殷寒庭听罢,清隽的面孔上闪过几分喜色,尔后仿佛想到了什么,犹豫道:“可是他们会愿意接纳我么?”
相长宁淡淡道:“这便是你的机缘了,若是成了,你得入大道,可登仙途,若是不成,你唯有死路一条,旁人帮不得你。”
殷寒庭容色微肃,道:“我明白了,多谢道友指点。”
相长宁又道:“不过你如今魂魄残缺,恐怕等不到去那森罗宫,便会消散了。”
殷寒庭的嘴唇动了动,道:“既然道友为我指了明路,总要试过才知道,凡事总有万一。”
相长宁却摇头道:“非也,你可记得这万一的下场便是魂飞魄散?即便如此,你也要拿上性命去赌一赌?”
不等殷寒庭答话,相长宁径自道:“靠着一股冲动劲头去拼,实乃下下之策,你就不做做旁的努力么?比如开口求一求旁人,焉知不会有一线转机?”
殷寒庭面露几分赧然,嗫嚅道:“可是……可是我孑然一身,如何……”
相长宁淡声道:“你如今已是死局,便连这点口都开不了么?”
殷寒庭如遭重击,神色一凛,冲他深深一揖:“请道友救我,来日我修成鬼道,必然为阁下驱使,鞍前马后,绝无二话,若违此誓,天人共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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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袭不成反被艹的鬼修:QAQ
第49章
瑞南郡以东有高山, 名为巢山,一条大江自北向南而下,将巢山劈开为两半之后,又从容往南方流去, 这大江之中,有一座岛屿,正是玄镜门宗门所在位置。
若是说起来,玄镜门也是一个古老的修仙门派了, 地位仅次于清虚宗,门内高手云集, 弟子众多, 近几日来,更是有不少其他宗门的人前来拜访,皆因玄镜门的灵游山人已然突破元婴, 广邀四海,请各方修士前来参加结婴大典。
大典的日期正在两日后, 玄镜门山门大开, 客似云来,各个弟子都忙得脚跟打后脑勺, 登记来客名姓与贺礼, 山门前的客人络绎不绝,差点造成了拥堵。
玄镜门的弟子们站在山门两侧, 询问的询问, 登记的登记, 忙得不可开交,正在这时,一个弟子眼尖,连声道:“哎哎哎,那位道友,是哪个宗门的?”
他说着,从人群中拽出了一个小少年来,正是相长宁,他慢吞吞地掸了掸袖子,道:“清虚宗。”
那登记弟子面露狐疑道:“我记得清虚宗的道友已于前几日到达了才是,怎么又来了一个?”
相长宁道:“那是我家师兄。”
登记弟子听罢,仍旧不太相信,道:“你说说,你师兄姓甚名谁?”
“秦于晏。”
那登记弟子冲旁边的师兄弟使了个眼色,查询一番之后,确认无误,又上下打量他一番,不大甘心地问道:“可有信物?”
这话听的相长宁都笑了,道:“我受师门之命,前来贺礼,怎么还要信物?你问问这数百宾客,谁去送贺礼还要冒充别派弟子的?你莫不是看在我年纪小,蓄意欺负我不成?”
那登记弟子想不到他年纪不大,倒是牙尖嘴利得很,被这一通挤兑,脸都涨红了,强撑着道:“既没有信物,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趁乱混进去的?”
相长宁冷笑一声,正欲说话,却听旁边传来一个惊讶的女子声音道:“长宁……道友?”
这声音有些耳熟,相长宁转头看去,果然见着了一个熟面孔,几名身着豆蔻紫衣裳的女修正站在不远处,朝这边看来,其中一人小声道:“百灵师妹,你认识他?”
那出言唤相长宁的女子正是松百灵,她点点头,相长宁见状,便展颜一笑,道:“这位姐姐,咱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
松百灵听罢,也笑了笑,只是那笑容中不免有几分不自然,大约是想起了当初在怀谷秘境中发生的事情来,相长宁见她这般,也不以为意。
松百灵旁边的缥缈宗女弟子见状,便向那玄镜门的弟子道:“这位道友我们认识,确实是清虚宗的。”
那玄镜门的弟子听了,面上闪过几分尴尬和不自在,还是旁边的弟子有些眼力,连忙道:“这位小道友,方才多有得罪,贵派的宿房在这边,请随在下来。”
相长宁微微颔首,也并不是非常在意方才的事情,他如今看起来年纪小,面嫩好欺负,又经常刻意收敛气息,会出现这种事情实属正常,以后说不得还会碰到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若是一个个去气,恐怕早就把自己给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