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在前(12)
夏冰洋很识相,知道家里没他的位置,早早搬出来自立门户,三节两寿才回家,平时没事儿不怎么和二老联系。
他的房子是四室一厅,装修的很高档,家具也全是最好的,是亲爹和后妈给他的第一笔财产,也是最后一笔。
夏冰洋回到家,先打开电视随便挑了一个频道,然后躺在沙发上歇了一会儿。他一点都不想看电视,只是家里太大太空又太静,不整出点动静,他怕闹鬼。
在沙发上躺了十分钟,他爬起来给自己弄晚饭,冰箱里有昨天剩下的外卖,扔到微波炉里热热就能吃。
手机响了,他把手机拿起来用肩膀夹着,往微波炉里塞饭盒:“说。”
任尔东‘啧’了一声:“怎么了你?死气沉沉的,出来啊,爹带你飞。”
“快说。”
“我问过店员了,他说没碰过卡片。而且案发时他有不在场证明,他的同事都可以作证。”
夏冰洋退后两步靠着流离台,道:“那就只剩一种可能,是冉婕自己破坏了字迹。”
任尔东恶寒:“还真是她自己害死了自己。”顿了顿,“现在明凯没有作案嫌疑,店员也没有,还是冉婕自己弄错了房间号,三条路都堵死了,案子还怎么推进?”
夏冰洋极少开火,开放式的大厨房只是个摆设,琉璃台上干干净净,什么东西都没有。夏冰洋在琉璃台上躺下,抬起右脚踩着台面,看着头顶厨房的吊灯,叹了声气:“冉婕的案子先到这儿,明天开个会再找找方向。龚海强的案子怎么样了?”
“大佬在我旁边,让大佬跟你说。”
夏冰洋懒懒的‘嗯’了一声,腾出一只手解衬衫扣子,一路解开腹沟,指尖划过腹部皮肤,引起轻微的刺痛。
夏冰洋皱了皱眉,抬起手迎着天花板的吊灯细看,在指腹表面看到几簇细细的白色的绒毛。
是桃子皮上的绒毛……
“喂?听到没有?”
娄月在他耳边叫了他好几声,夏冰洋才回神:“听到了,你继续说。”
“交通事故责任书我已经拿到了,也对周边的居民做了初步的走访。案发路边的周边拆建了很多次,原来住户只剩了两三家。取证有些难度,详细的案情记录里也没找到有价值的线索,明天你看看吧。”
夏冰洋捏了捏眼角,道:“行,今天就这样,你们早点回去休息。”
挂了电话,夏冰洋翻出通讯录,找到备注为‘纪征’的号码,拇指悬在屏幕上空犹豫了片刻,然后拨了出去。
他每次打这通电话,都是‘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想必今天也不例外。
夏冰洋一手拿着手机,一手解皮带扣,闭着眼睛一副快睡着的样子,没留意手机里‘嘟嘟嘟’的呼叫声,等他发觉异常,电话已经接通了。
“喂?”
男人的声音沉稳又温柔,瞬间和他的记忆融合。
夏冰洋猛地睁开眼,一时愣住。
“能听到吗?冰洋?”
纪征的声音伴随着丝丝电流和隆隆的流水声,信号似乎会随时消失。
夏冰洋手撑着冰凉的台面坐起来,起的猛了,眼前黑了一瞬,哑着嗓子小心翼翼地问:“纪征哥?”
电话那边的纪征抱着瘦弱的黄狸猫站在大桥护栏边,用肩膀夹着手机,腾出一手用西装外套包裹住了被风吹地瑟瑟发抖的黄狸猫,低声笑道:“是我。”
“你在哪儿?!”
他终于有机会亲口向纪征问出这个问题,竟觉得不真实。
纪征动作一顿,放眼在深沉漆黑的夜里看了一圈,反问:“你在哪儿?”
“我在家,你在什么地方?!”
纪征默了片刻,道:“我是说,你那里现在是什么时间?”
夏冰洋脑子里乱的厉害,“你在说什么?”
“我的手机显示,你这通电话的呼叫时间是18年7月16号。”
夏冰洋只想尽快见到他,一分钟都不能再耽搁,急道:“那不然呢?!”
纪征的口吻异常的严肃,是夏冰洋从来没有听过的严肃:“我在12年7月16号。”
夏冰洋愣住了,他听得懂纪征说的每一个字,但是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你在说……”
纪征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夏冰洋无端有些紧张:“你说。”
“四天前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办了这个号码五分钟。我在华丰商场前接到你的电话,当时的时间是12年7月12号晚上7点23分。当你挂断后,我看到你的来电时间是18年7月12号晚上7点21分。我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后来我看到身后的商场不见了,变成一间旅馆,而且街道边的广告屏正在播放18年7月12号的新闻。”
纪征的语气越来越低,越来越沉:“冰洋,这听起来虽然很荒唐,但是我们的时间……好像错开了。”
夏冰洋怔了半晌,忽然问:“什么宾馆?”
“什么?”
“你不是说商场不见了,你看到一间宾馆吗?是什么宾馆?”
“丽都宾馆,里面好像发生了命案,我还看到一个女人冲了出来。后面发生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看到了几秒钟。”
夏冰洋跳下来走到起居室,打开笔记本搜索蔚宁市的城市建设图,很快找到丽都宾馆的前身,果然是全国连锁的‘华丰商场’。而华丰商场在15年搬迁到市中心,旧址改建为丽都宾馆。
这是怎么回事?纪征说他在12年,他为什么这么说?纪征在骗他吗?
夏冰洋想问;你为什么说这种谎话骗我?但是他稍微冷静下来一想,纪征从来没有对他说过慌,更没有理由说这种话骗他。既然纪征不会对他说谎,那纪征说的是实话?
他们两个人真的处于不同的时空?
夏冰洋觉得这不可能,不,是不可思议。
纪征貌似猜到了他的想法,低声道:“冰洋,我没有骗你。”
就冲他这句话,夏冰洋坚持了二十八年的唯物论开始动摇,几乎想要立即相信他。
“你在2012年?”
夏冰洋问。
“是,我刚从国外回来——”
纪征的声音时断时续,信号正在逐渐消失。
夏冰洋死死握着鼠标,急切地打断他,道:“如果你真的在2012年,那你明天早上去周福县海强干货店找一个叫栾云凤的女人!”
他刚说完,通话就断了。他试着回拨,这次回应他的还是‘不在服务区’。
夏冰洋扔下手机,猛地拉开落地窗窗帘,站在窗前望着蔚宁市延绵千里的灯火。
原来纪征就在这座城市的一角,只是和他隔了六年的距离。
第8章 黑林错觉【8】
一辆红色的保时捷跑车风行电掣地拐过路口飞驰而来,一个急刹车停在警局门口,轮胎在地面掀起道道飞尘。
穿戴着一身高级名牌的年轻男人从车里下来,抬脚往后一蹬踹上车门,把车钥匙扔给闻声赶出来的保安:“小吴,把车停好。”
习惯了有人帮泊车的少爷才不管保安工作里有没有泊车这一条,拍拍保安肩膀道声辛苦就从保安室借道走进警局。
“夏总?来找夏队啊。”
恰好经过一楼大堂的女警员看到他,立马迎上去问道。
他摘掉墨镜,露出一张过于年轻,偏向稚嫩的清秀脸庞,俨然还是一个刚及弱冠的大男孩。
他向女警员笑出一口灿烂的白牙:“我哥在办公室?”
“夏队还没来呢,要不你先去他办公室等一会儿”
“要得要得。”
他双手插兜小跑上楼,听到女警员在楼下喊:“夏队的办公室搬到五楼了,到了五楼往右拐,走到头。”
“ok啦!”
复查组办公室好像被人踹了一脚,呼通一声向里弹开,把坐在长桌边吃早餐的任尔东和黎志明吓了一跳。
“啊?这破地方。”
任尔东放下豆浆忙朝他走过去:“小爷干什么来了”
夏航往里走,用墨镜腿儿在办公室里指了一圈,嫌弃道:“大东哥,我哥怎么搬到这个破地方来了,比我们家佣人房都不如。”
任尔东把门关上,笑道:“是是是,美国白宫都比不上你们家佣人房,你干嘛来了?找你哥?”
夏航瞅了一圈,在靠窗的办公桌上看到夏冰洋的那堆人偶和盆栽,走过去一屁股坐下来,抬脚搭在桌沿,伸了个懒腰道:“是啊,好些天没见我哥了,我爸让他回家吃饭他也不回去,我打电话他又不接,我就找过来啦。我哥还没来呀?”
任尔东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斜坐在桌沿,看了看手表道:“快了,他都踩着点儿到。你喝点水。”
夏航皱皱眉毛:“你们单位的水剌嗓子,上次喝了一口,一整天都不舒服。”
任尔东伸手要弹他脑门,笑骂:“小兔崽子,我给你整天池里的水呗!”。
夏航笑嘻嘻地躲开,又把他的手拽下来,咂舌道:“大东哥,你怎么还戴这款手表,都过时了,你戴我这个,我这个跟你气质搭。”
说着摘掉自己的手表就要往任尔东手腕上扣,任尔东连忙把手拽回来:“冷静冷静,小爷您冷静。我一个贱民,不配把一套别墅戴在身上。”
“哎呀你试试,你戴这个真的好看——”
“你再这样我就喊人了啊,志爷!”
黎志明转过身背对他们,淡定地撕开一根油条。
‘砰’的一声,房门被推开,夏冰洋大步走了进来,看到夏航和任尔东正在打闹,脸色登时就冷了。
夏航看到他,立马撒开任尔东的手,不闹了。
夏冰洋冲他一抬下巴:“站起来。”
夏航连忙站起来,还用袖子擦了擦搭脚的桌沿,笑道:“哥,你来了。”
任尔东捂着手腕惨兮兮道:“管管你弟弟,非要送我一套房,拦都拦不住。”
夏冰洋拉开椅子坐下,把手里的文件不轻不重地拍在桌子上,冷冷道:“显摆你有钱?”
夏航抓了抓后脑勺,低声咕哝:“我只是在和大东哥开玩笑而已。”
夏冰洋从笔筒里拿起一支钢笔,拔掉笔帽,笔尖指了指窗外,道:“下次再把车停在警局门口,我就让人把你的车拖到交警队。”
说完迅速在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把文件递给任尔东,“送到物证室。”
“什么东西?”
“补办的手续。”
任尔东冲夏航挤挤眼,拿着文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