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婚(21)
伊维斯眼皮垂着,余光瞥了他一眼。
“可是,可是,有尸骨的剖析图,还有还原图。”肖恩急忙换了一张图,老教授自己还原出来的蓝蚁图一闪而过,接下来是无数角度的骨头照片。
伊维斯紧紧皱眉,摁住了肖恩的手,“等等。”
“怎么了?”
伊维斯面色不变,打开了自己的光脑,在里面翻出了自己的最新照片,转过去给肖恩看,“是不是这个东西。”
那就是昨天在湖边烤鱼的时候,那个小男孩指给伊维斯看的那具尸体,虽然和老教授的还原图并不十分相似,可是几处突出特征却如出一辙。
和兔子一般大小,肌肉过分发达,牙齿锋利,不像是温和的食草动物,还有一身闪耀的近乎刺眼的蓝色毛发。
肖恩仔仔细细地把这张图看了好多遍,也只敢说一个大概,“是很像。可是蓝蚁最重要的是,那根舌头,又长,又薄又款宽。”他按照图上的比例,在面前比划了一下,大约得从自己的脑袋上再摆一个胳膊到地面的距离,“蓝蚁是靠那根舌头生存的,这张图您是从哪里来的,最重要的舌头没有拍出来。”
“那这一张,能不能确定了。”
伊维斯滑下下一张图片,那只蓝色兔子的嘴被掰成一百八十度,接近平角,鲜红的口腔里盘旋折叠了一条灰褐色的舌头,乍一看像冬眠的蛇一般。再下一张,那条舌头已经被人拉出来,旁边还有大概的尺寸标注,长约三米,又轻又薄,似乎连视线都能透过这血肉,看到下面的东西。
“是,这是蓝蚁,你从哪里得到这个照片的?”肖恩急红了眼,紧急关头话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连敬语也没有。有了这张照片,毫无置疑,达尔蒂玛还在这事件存活。
伊维斯也不介意,“就昨天,我在一个湖边捡到的这个尸体,拍了几张照片,过了一会就找不到了。你确定,这是蓝蚁,一种达尔蒂玛吗?”
“我确定。完了,完了,蓝蚁已经爬上地面了。”肖恩像是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之中,狠狠揪了一把头发,绿色的头发就像是杂草一样被抓在掌心里,和树叶一样落在了流水中。
伊维斯强硬地捉住他的手,“冷静下来,怎么了?不是说蓝蚁不吃人,危险性也不太高吗?”
“那是与别的达尔蒂玛比较!”肖恩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吼了一声,“手无寸铁的人类在蓝蚁眼里也只是一口的事情。而且蓝蚁与另外一种达尔蒂玛伴生,那种达尔蒂玛对人类的血肉的渴求非常疯狂,战斗力极强,怎么办?蓝蚁已经爬到地面了,那玩意,那种东西是不是也上来了!”
“不要慌,也不能慌,别自乱阵脚。”伊维斯依旧很冷静,只是握住肖恩的手逐渐加重了力量,“你把关于蓝晶和另一种伴生兽的资料发给我,矿场外面的事我会查,也会报告给上面。而你,你回到实验室,既然你已经能够凭空推测出来蓝蚁的事,我相信你能查出更多的东西,比如蓝蚁的数量,还有是否存在别的达尔蒂玛。要是再查出来,告诉我。”
肖恩问:“你去查什么?你只是……”
伊维斯朝他笑了笑,又自信又潇洒,仿佛胸有成竹,“没告诉你,我在和安德订婚前是当兵的,当了十多年,退役前最起码是个少将。这么点事,我还是能干的。”
说完,他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问,“会用吗?”
肖恩呆愣愣的,半响才摇了摇头。
伊维斯只好把那玩意收回去,自小腿处拔出一把匕首,演示一样地向前一戳,“这个,总会用吧,遇到什么挡路的玩意,你自己看着办。”
肖恩游魂似的把东西接过来,想了好半天,才把匕首揣进了怀里。
“你要记住,”伊维斯走向那辆停在不远处的悬浮车,翻身上车,“你的老师在天上看着你,别叫他失望。”
肖恩捏紧了拳头,忽然朝伊维斯的方向鞠了一个躬。
伊维斯朝肖恩挥了挥手,没再说话,嘴里叼了根烟,开着悬浮车,烟灰落了满身,一路风驰电掣回了矿场边那个小集镇的宾馆。
刚进大厅,就瞧见一群喧闹的人里一层外一层把前台那围得严严实实,隐隐约约还传来一句句的质问声。
吵得挺大,那动静简直要掀翻屋顶。
伊维斯走进仔细一看,都是熟脸了,围着的人果然是那群和他一起坐飞船来的倒霉旅客,此时正揪着前台那两个beta小姑娘的衣服领子,骂得口沫横飞,带头冲锋的正是那位油头粉面的小律师。伊维斯瞅了一眼里头的情况,暂时也没办法插.进去,拍了一下旁边中年大叔的肩膀,“这是咋了,吵什么?”
中年大叔手上牵了个小姑娘,叹了一口气,“人没了。”
“什么叫,没了?”
那个大叔的记性大约不太好,没记住伊维斯友情提供的那艘飞艇,又叹了一口气,“我们来这里三天了,丢了两个人。一个孕妇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的房间了,回来就没人影了,他丈夫都快急疯了。还有一个是昨天出门去了湖边,到了今天早晨点人,也少了一个小孩子。总之,就是没了。而且也没人管,报警也没有能通到外面的网络。”
伊维斯紧紧皱眉,这预感,实在是不太好。
中年男人有些惶惶然,更握紧了自家小女孩的手,埋怨着自己,“早知道就不该贪便宜来这里的,现在就想把人找到,赶紧回家。”
里头的那个律师还和前台吵得和斗鸡眼似的,只听,“我要告你们,等我回去,就等着吃官司吧!”
前台被人揪了领子,还是不屑一顾,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还等你回去?你们能回得去吗?人都丢了,自己不会认路,怪我们酒店做什么?”
在这里,他们就是土霸王一样的存在,横着走久了,不晓得外面的规矩,服务业最重要的就是客气圆滑。这话讲得水平太差,着实欠揍,旁边的男人毫不犹豫给了她一耳光。
伊维斯拨开众人,摁下那男人要扇第二个耳光的手。他很客气礼貌地朝旁边群情激愤的人一笑,“能听我说一句吗?”
“你又是什么东西,哦,前几天还是这来的人接的,和他们一边的,欺负我们这些外来游客!”
那个指着鼻子骂人的三流律师长着一张马脸,吊梢眉,尖下巴,看面相十分尖酸刻薄,其实两边人马的口舌厉害程度不相上下。
伊维斯默默忍了这一句,实在是没时间教训他,转身对前台说:“不管怎么说,人是来旅游的,在这里丢的。叫你们老板和理查德去说,派机器人去搜查,人总是要找的。”
前台知道他的身份,为难得很,只好不甘心情愿地解释,“这……我们老板,怎么能使唤地动理查德先生……”
“别和我在这里睁着眼说瞎话。”伊维斯把两边的人马拉扯开,微微一笑。“要是不和理查德沾亲带故的,你们能在这开得起来?矿场这里还是平平静静得好,一旦出了事,外头来了人,在理查德那里能交代得过去吗?”
伊维斯扭过头,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忙,没空处理这边的事。对那个红脸粗脖子的律师说了一句,“矿场这边肯定要给你们一个交代,暂时不要闹了,人这么无缘无故的没了,不晓得害怕吗?不要自己组织出去找人,门关好了等消息。”
而人群中冲出另一个男人,他的眼睛通红,大声嘶吼,“丢的不是你的家人,你当然可以说风凉话,不心急。这也就算了。还不让我们自己出门找人,这是什么道理?”
伊维斯已经走到了向上的楼梯上,“没什么道理。这里除了你那怀了孕的老婆,还有很多人,老人,孩子。你自己想想清楚。”
消失的那个孩子和孕妇,大约是凶多吉少。伊维斯一阵头痛,去了二楼。
安德里亚坐在书桌前,半撑着额头,栗色的卷发微微卷曲,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光。他的左手边有一杯茶,面前摆着一本泛黄的古书,很难得的是用都是手写成的,自伊维斯的角度看过去,甚至能瞧得见牛皮纸上漂亮优雅的连体字母,是他看不懂的古语。
又闲适又温柔。
安德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也没抬头,笑着说:“回来了,我们一起吃中饭。”
“嗯,赶在中午前回来了。”
安德里亚质觉得他的语气有些不对劲,抬起了头,“怎么了?”
伊维斯一只手扶住门,他的脸色很冷,轮廓的阴影渐深,有一种难得的严肃和冷峻。
“安德,你知道达尔蒂玛吗?”
他向前走了几步,到了窗户边,目光自外面的森海逡巡而过,仿佛里头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要把那些玩意从里头揪出来一般。
“我,知道。克尔瓦因为靠近永夜之森,没人敢买,所以价格很便宜。这些我都知道。”安德里亚也合上了那本不知来历的书,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
若说不知道,那只是假话。像安德里亚走到今天,在这个位置上,世界上很难有能瞒得住他的秘密。
“你的胆子真大,旁人都不敢,怎么就你敢?”伊维斯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上头,撑着有些痛的额头,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还敢带我来这里游山玩水,胆子不小。不过,原来也没关系。达尔蒂玛也被关在永夜之森里……这些……”
伊维斯忽然啰嗦极了,绕来绕去,说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话,却没讲到点子上去。不管外头对于安德里亚的传言如何,多么阴狠毒辣,可这么多天来的相处,伊维斯凭着良心,也许是觉得不能走路,甚至离了眼镜不能视物的安德里亚太过柔弱,是那种安置在花房里,轻轻一折就会被毁坏的娇贵的玫瑰花,听不得这些东西。
好吧,其中还有点alpha特有的大男子主义作祟。
安德里亚却打断他接下来的话,很平静地开口,“达尔蒂玛,是不是在这里出现了。”
伊维斯愕然,有些尴尬,结结巴巴地回答,“是,确实。达尔蒂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