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 (上)(82)

　　莫兰捕猎是为获取食物，一样遵循蓝星规则。何况，绿妹子对蓝星种群的认知正在改变，和这些异族截然不同。
　　“我从没听过有这个规矩。”德威奇变得不耐烦。
　　正如齐乐想的那样，他从没有真正了解过蓝星，也不了解这里的种群。
　　对齐乐力量的认知，仅是短暂的惊艳，不足以改变他固有的观念。没有马上采取行动，不过是碍于希雅尔的警告。
　　听到德威奇的话，齐乐更是下定决心，在原则问题上绝不能退让，一定要坚持到底。否则蓝星就永远无法得到平等的地位！
　　他已经切身融入这颗星球，所思所想和几个月前完全不同。他知道自己并不占太多优势，这件事处理得也有些糟糕，但事到临头，他绝不能够退缩。
　　齐乐挺直脊背，直视半空中的德威奇，态度异常坚定。
　　玛雅放弃隐藏，游到齐乐身边。
　　菲亚跟在妈妈身后，没有了之前傻乎乎的样子。警惕的看向空中的飞船，随时准备亮开嗓子，用天赋发起攻击。
　　女首领艾莎示意齐乐抓住自己的背鳍，将头探入水下，向同族发出长短不一的叫声。
　　虎鲸群受到召唤，迅速游上水面，呈雁翅状排列在女首领四周。海豚紧随其后，在鲸群四周分散开来，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透明的屏障从海面升起，瞬间长至数十米。
　　只要艾莎一声令下，屏障就能立刻围拢，挡住异族的激光炮。甚至反向包裹飞船，将他们牢牢困在里面。
　　海龟仰起头，看向和齐乐对峙的飞船，双眼变得冰冷。张开鹰钩状的大嘴，发出浑厚的叫声。
　　声音不断增强，甚至压过狂风呼啸。
　　没过多久，远处的海面突然出现大片水浪。
　　从上空俯瞰，可以清楚看到，一条条长达十余米的海蛇正聚集而来，鳞片上布满环状斑纹，颜色鲜艳得近乎刺目。靠近脖颈的几圈圆环尤为不同，在游动中斑斓闪烁，发出炫目的彩光。
　　游得近了，带头的海蛇仰起脖颈，上半身-露出海面，变成一个棕色皮肤的性感美人。颈后至腰间覆盖鲜艳的鳞片，自髋部向下则是一条粗壮的蛇尾。
　　美人张开嘴，用分叉的信子舔舔嘴唇，对海龟灿烂一笑，向头顶的异族亮出锋利的-毒-牙。
　　齐乐第一次看到原生海蛇。
　　他之前遇到的蛇类都是异兽，还以为蛇类没有原生种。
　　不过，蛇美女漂亮归漂亮，微笑时，嘴角会向两边延伸，现出锋利的獠牙，蛇信子吐出，扫过尖牙末端，接住滴落的-毒-液，着实有点吓人。
　　只凭这一幕就能看出，这位蛇妹子绝对是不好惹的主。
　　“老龟，要和异族开战了吗？”
　　蛇美女摆动长尾，游到海龟近前。中途停顿片刻，打量了坐在虎鲸背上的齐乐一眼，神情中透着疑惑。她似乎不太明白，陆地原生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坐在虎鲸背上。
　　不怕惹怒虎鲸，被拍进海里淹死吗？
　　“异族要在这里捕捉异兽。”海龟沉声道，“我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看这情形，他们不接受拒绝？”蛇美女看了一眼天空。
　　“是的。”海龟点点头。
　　“所以你才召唤我？”蛇美女收回视线，单手-插-在腰间，另一只手放在族人背上，顺着鳞片向下滑动。锋利的指甲擦过，竟然出现成排火花。
　　“没错。”海龟继续点头。
　　“总而言之，就是准备开战？”蛇美女收回手，舔了舔嘴唇，竖瞳呈现耀眼的金黄。
　　“要看情况。”海龟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他们马上离开，冲突就不会发生。如果他们不走，我就要战斗，捍卫尊严和领地。”
　　蛇美女愣了一下，随后咧开嘴，嘴角一直咧到耳边，笑得愈发渗人。
　　齐乐下意识转开视线。
　　没有蛇类的审美观，真心有点撑不住。
　　原生种聚集起来，显然不打算让步。相比之下，德威奇的飞船未必占据优势。
　　“船长，怎么办，是否要开炮？”
　　“马上联络基地。”看着屏幕中的画面，德威奇皱眉道，“看看希雅尔怎么说。”
　　通讯官领命，手指在控制台前滑动。
　　不到片刻，希雅尔的影像出现在众人眼前。
　　“什么事？”
　　希雅尔刚结束和芙丝塔的通讯，了解到母星最新动向，正忙于安排应对措施。埃尔法负责监控飞船行动，时刻关注海上，已经将事情整理出来，只是还没来得及发送给他。
　　“我遇到了麻烦。”德威言简意赅，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说明。
　　“按照契约，我避开原生种，只锁定异兽，并在对方出现时表明身份。可对方并不接受我的解释，甚至发起攻击，对我的船员造成威胁。”
　　“所以？”
　　“我希望得到许可，对这片海域进行炮轰。”德威奇说道，“我会采用低能量光弹，对原生种进行驱离。只要他们离开，不会造成任何死伤。”
　　“不行。”希雅尔直接拒绝。
　　“我不会扩大范围，只对阻拦行动的原生中发出警告。”德威奇继续道。
　　“我说不行。”希雅尔声音冰冷。
　　“指挥官，我希望您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德威奇挺直脊背，表情中满是不赞同，“我尊重您对领地的掌控和威严，但我的飞船和船员受到威胁，捕猎行动遭到阻碍，我的请求十分合理，您这样拒绝，已经违背契约！”
　　就在这时，埃尔法带着记录仪走进指挥室。看到屏幕中的德威奇，仅是挑了下眉，随即打开虚拟光屏，展示出整理后的画面。
　　包括德威奇没有提到的，那支偏离方向的钢叉。
　　看完全部经过，希雅尔将目光转向德威奇，沉声道：“德威奇船长，我以蓝星基地指挥官的身份，要求你放弃这次捕猎行动，马上返回基地。”
　　“您说什么？”德威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次。”希雅尔双眸冰冷，声音更冷，“我是蓝星基地指挥官，我有权命令你中止捕猎，立刻返回基地！”
　　凝视闪烁蓝光的屏幕，德威奇沉声道：“我可以遵守命令。但您打算如何向阿莱克图总督解释？”
　　“那是我的事。”希雅尔说道，“现在，立刻，返回基地。”
　　德威奇握紧双拳，他感到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侵-犯。可他清楚反抗命令的结果。不想惹怒希雅尔，只能下令飞船调头，离开这片海域。
　　齐乐停留在海上，正准备卷起风团。不想德威奇突然改变主意，飞船调头离开。
　　看到远去的飞船，齐乐不禁心生疑惑。
　　看对方的样子，分明是准备好开-炮，炮口都已经张开，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又觉得过于荒谬，猫爸下意识摇了摇头。
　　艾莎追着飞船游过一段距离，直到确定对方不是耍诈，而是真的离开，才开始减慢速度。想到齐乐和异族的生意，开口说道：“你还要和异族交易，这样没关系吗？”
　　“我不知道。”齐乐摇摇头，“不过，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艾莎笑了，喷出一道水柱，溅了齐乐满身。
　　“艾莎！”
　　齐乐抱住小猫，喵喵叫着-抗-议。太岁挂在小猫背上，被猫爸一起抱住，压根没来得及“展开”。
　　听着齐乐的叫声，艾莎笑得愈发畅快，摆动有力的尾巴，在海中转过一个大弯，滑出大片水浪。
　　玩得尽兴之后，才向来时的方向游去。
　　齐乐早没力气升起，坐在艾莎背上，牢牢抱住她的背鳍。随着她一次又一次转弯，不断加速，逐渐变得兴奋起来，甚至想要高叫几声。
　　坐在虎鲸背上冲浪，简直太刺激有没有？
　　海蛇们见没仗可打，无意在海龟的水域久留。等齐乐回去时，早已经游进深海，不见踪影，正经诠释出什么叫来去如风。
　　虎鲸收起屏障，欢快的在海面游动，谈论方才发生的一切。
　　海豚不时跃出水面，彼此追逐嬉戏。在紧张的对峙之后，他们需要放松一下。不过，面对面蹭来蹭去是怎么回事？一对一也能说得过去，三五个挤在一起蹭？
　　猫爸果断捂住小猫双眼。
　　好孩子不能看，简直毁三观。
　　座头鲸开始歌唱，用歌声传递消息，将之前发生的一切告知散落在海洋各处的族人。
　　得知消息的族人会继续歌唱，将消息扩散开。
　　随着歌声响起，除了座头鲸之外，会有更多海洋族群知道这一切，知道这些原生种捍卫领地和尊严的决心。
　　龙卷风已经散去，海兽们接连掉进水里，根本没力气逃跑，一个接一个被海龟咬住，三两口吞下肚。
　　齐乐舔舔小猫，取出通讯器，纠结到底要不要联系希雅尔，接通后又该说些什么。
　　海鸟们掠过水面，高声鸣叫着，振翅向远方飞去。
　　他们怀揣着激动，将消息从海上传播到陆地。
　　没过多久，第八区内的原生种就得知发生在海上的一切，随后是第九区、第十一区乃至第十二区。
　　帕图尼亚率领族人回到领地中-央，捕捉两头飞蜥，刚刚吃饱喝足，在岩洞中休息。一群鼹鼠搬来不久，地道还没挖好，送给乌鸦一批晶核，换取在岩洞中暂时栖身。
　　凡是和齐乐接触过的种群，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影响。
　　换做以前，这种“交易”压根不会发生。最可能的结果，鼹鼠要么在外边淋雨，要么就是被乌鸦抓住吃掉。
　　鼹鼠的消息向来灵通，又喜欢八卦，为了向乌鸦证明自己的价值，更是一口气说个不停。
　　听完鼹鼠的讲述，乌鸦们面面相觑。
　　原生种和异族在海上对峙，其中还有陆地原生种参与？
　　“陆地原生种？”
　　“对。”一只鼹鼠点点头，“原生猫，就是和异族做生意那只。”
　　帕图尼亚靠坐在洞边，看着灰蒙蒙的雨幕，逐渐陷入沉思。从齐乐的行为中，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仔细思索，又像是隔着一层轻纱，始终不能准确把握。
　　“他们是在捍卫尊严，守护领地。”乌鸦长老突然开口。
　　“捍卫尊严？”年轻的女首领抬起头。
　　“是的。”乌鸦长老继续说道，“就像我们一样，用力量驱逐外来者，守护属于族群的一切。”
　　“我总觉得不是这么简单。”帕图尼亚喃喃道。
　　即使存在疑惑，她同样下定决心，再有异族进入领地，必然当面发出警告，让对方知道，谁才是这片地界的主人。
　　和帕图尼亚产生类似想法的绝不在少数。
　　之前只想着蓝星不再是猎场，不用担心异族大范围捕猎。经过海上发生的一切，众人才蓦然转醒，对将来要做的一切有了清醒认知。
　　几百年的时间里，蓝星一直是异族的猎场。不只异族的观念难以改变，蓝星种群适应新的定位同样需要时间。但觉醒的种子已经埋下，终有一天会-抽-出新芽，长成参天大树。
　　基地指挥塔中，德威奇怒气冲冲的走进指挥室。刚要开口质问，发现墙上的屏幕已经开启，现出阿莱克图总督的身影。
　　希雅尔站在屏幕前，一身银白色的氏族长袍，袖口和衣领镶嵌银丝和晶石，皮肤白得近似透明。
　　“我希望您能够理解。”
　　“为什么？”
　　“星宿五的地位没有改变之前，曾经是星宿一的新兵训练场。”希雅尔背负双手，沉声道，“星宿一的种群可以在星宿五战斗杀戮，不受任何拘束。”
　　阿莱克图总督没有出声，双眼腾起熊熊怒火。并非针对希雅尔，而是星宿五曾经遭受的命运。
　　“蓝星一样存在智慧种族，他们在发展自己的文明。换位思考，您认为他们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恕我无礼，指挥官，”德威奇开口道，“我的目标不是原生种，而是异兽！”
　　“如果有人进入星宿五猎杀矿兽，你会怎么做？”埃尔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指挥室的门向两侧滑开，医疗官迈步走进室内，身体由透明变成浅蓝，每向前迈出一步，颜色就变得更深。
　　“你会认为它们无关紧要，任由其他星系的人捕捉-杀-戮？”
　　“我们有契约！”
　　“契约可以更改。”
　　“你们一样在蓝星捕猎！”德威奇怒道。
　　“我的食物是水，指挥官喜欢吃素，之前和原生种的战斗都是事出有因。”埃尔法耸了耸肩膀。
　　“至于你说的情况，的确有人为获取食物进行捕猎。不过，他们的行为并没有遭到抵触。退一万步，如果他们真被原生种驱逐，我想也不会气急败坏的要求开炮。”
　　德威奇脸色发青，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等室内安静下来，希雅尔才继续道：“总督阁下，我希望能修改之前的契约，收回星宿五的捕猎权，代之以同等数量的晶核，交易价格减低半成。”
　　“只有半成？”
　　“如果您对我提出的价格不满意，可以用矿石同蓝星种群直接交易。”希雅尔说道，“当然，需要遵守基地的规则。”
　　“你不担心我会发怒？”
　　“不。”
　　“为什么？”
　　“因为您是我的舅舅，星宿五的阿莱克图总督。”
　　寂静片刻，一阵大笑声突然响起。
　　“好吧，你成功说服了我。”阿莱克图说道，“我同意更改契约。”
　　“感谢您的大度。”希雅尔颔首。
　　“还有一件事，”阿莱克图总督眨眨眼，“我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在求偶期？”
　　希雅尔没说话，表情一片空白。
　　“至今没有发疯，不会全是药剂的作用。难道你在蓝星找到了配偶？”阿莱克图感叹一声，“真是不容易，我还以为你会单身一辈子。想到有这个可能，我就觉得对不起你早逝的母亲……”
　　希雅尔抬起头，和总督对视两秒，果断关闭通讯。
　　星宿五主星上，面对漆黑的屏幕，阿莱克图总督摸摸下巴，满脸都是兴味。
　　“蓝星吗？”
　　如果希雅尔的配偶真在蓝星，很多事都能说得通了。
    
    ☆、第八十二章

　　阿莱克图总督同意重订契约，放弃在蓝星捕猎, 以交易同等数量的晶核代替。
　　德威奇船长终止任务, 但没有马上离开, 而是暂时留在蓝星基地，等待装载矿石的运输船抵达, 完成今年的交易，才会启程返回星宿五。
　　希雅尔立场坚定，阿莱克图总督摆明态度, 新的契约开始生效。即使对事情的结果不是十分满意, 以德威奇的身份, 也必须选择接受。
　　他是军人，在登上星舰的那一天起, 已经向总督宣誓效忠。
　　如果违背总督做出的决定, 将有悖他自己的誓言。
　　回想希雅尔所言, 德威奇进行换位思考, 不得不承认，如果有人闯入星宿五捕猎矿兽, 自己绝对会指挥飞船将来者轰成碎渣。
　　“智慧种群, 蓝星原生种, 异兽。”
　　在等待运输船抵达的日子里, 德威奇无事可做, 干脆打开希雅尔交给他的记录仪，开始研究蓝星种群。觉得里面的内容太过简单，硬着头皮前往实验室, 向埃尔法提出申请，希望能借阅更为详细的资料。
　　虽然事情成功了，中间的经历却让德威奇船长心有余悸。他甚至发誓，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打死也不踏入实验室半步！
　　一刻钟内，三次被变异花吞噬，两次被变异藤蔓吊上屋顶，五次被变异草-抽-打，还有几次险些被-毒-液溅到身上。
　　种种过程，可谓是惊心动魄。
　　经历过大小战斗无数次，德威奇照样被-逼-到紧贴墙壁。没有马上破门而出，已经是心理素质过硬。
　　有过这次可怕的经历，德威奇看到蓝色的身影就发憷，郑重告诫随行船员，非必要绝不要靠近实验室，更不要惹到这群令人胆寒的医疗官！
　　事后回想，心惊之余，德威奇不免感到奇怪。
　　他有极大的把握，实验室中的模拟环境是仿照垃圾星创建。那些让他吃足苦头的变异植物，大都在模拟环境中生存得很好。
　　想起垃圾星为改善环境，在联盟中开出的丰厚条件，德威奇船长动作一顿，立即联络通讯官，得知近期出入蓝星的飞船，的确有垃圾星人的踪影，脸色变了几变。
　　“果然。”
　　德威奇深吸一口气。
　　假如真如他所想，蓝星基地的实力，绝对远远超出众人想象。
　　想到惹怒希雅尔可能招致的报复，德威奇船长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他为指挥官的敌人默哀。
　　奥尔多携带两船货物抵达，看到漂浮在星球外的飞船残骸，不免心生好奇。询问相熟的海盗，知晓事情大致经过，既有少许意外，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以希雅尔的脾气，蓝星盗-猎屡禁不止，已经触犯到他的底线。能忍到现在才动手已经相当不容易。”
　　“听说他还修改了同星宿五总督的契约，可见决心坚定，绝没有转圜的余地。”
　　“谁敢在这件事上和他作对，绝对是自己找死。”
　　针对漂浮在星宿外的飞船残骸，以及德威奇一行人的经历，海盗船长做出如上结论。
　　船员们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都很古怪。
　　据他们所知，事情的原因好像不止于此。
　　不少人都见过希雅尔“出人预料”的行为，某些流言并非绝对站不住脚。
　　有星宿一种群血统的海盗，在希雅尔靠近时，多少都能感受到空气中扩散的信息素。实在是这种信息素太-霸-道，排他性太强，哪怕混血数代，血缘已经相当稀薄，照样无法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