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养成手札(15)
常温的抵抗没有坚持多久,而留在原地的师弟更是一下子就被撕成了两半。魔族的身影靠近了包子头小姑娘……
“师兄?”她裂开嘴,忽然笑了。接着,血肉模糊。
大概是撕裂人类让魔族更加兴奋起来,他们甚至舔了舔自己沾满血的手。
“你们在这做什么?跟我来!”罔缇站在白靳上,眉头紧锁,身上也沾了不少血迹,他瞅了一眼地上的血肉,看到了立在一边的殊卷,沉默半响,“这剑……怪眼熟。”但,非常时期,哪容得他多想?
很快,他被卷入了战事之中。
之前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并未走开,只是躲在草丛之中,哆哆嗦嗦,嘴唇毫无血色。
“那是……”其中那名女子瞳孔涣散,缓缓开口,“蜀山的罔缇师兄?”
一听这个名字,另一个男弟子忽然抽了一下,手抓着剑,身子却抖得厉害:“他……他叛逃了!”
是他,是罔缇杀了他们的同门。
罔缇,背叛师门了!
山中少年莫敢提 第三十七章:乱世风华,人生浮夸(3)
一场争斗,死伤无数,被无辜牵连的也有几人。但,不论过程如何,战争终于还是结束了。
江君涸甩了甩手中沾满血的扇子,半响,将扇子丢在了尸体堆里。
罢了,不要了。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的伤痕累累的追随者,又看了看端坐在白靳上的罔缇。恍惚间他觉得,也许这场仗打得并没有很胜利但却让他很开心。
“傻笑什么?”罔缇抹了一把脸,将脸上沾的血抹去。他的右臂刚刚好这内战就开打了,也亏得他能一路厮杀下来。
“我们都还活着……”江君涸也不管自己身上有多少伤,更不管罔缇受了多少伤,向前走了几步一把抱住罔缇,笑,“罔缇,我们还活着!”
罔缇先是一愣,一双手僵硬着不知道该怎么放置。半响,叹气微笑,手轻轻拍了拍江君涸的背:“是的,你赢了!”
说实话,这一场仗打得突如其来,打得措手不及,打得慌乱不堪。但,终究还是他们赢了。
有道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可能就是这个道理了。
远方的天终于明亮起来,亮的让人想笑。
江君涸放开罔缇,看着犹如残垣断壁的通黯山,心中慨叹不已,嘴上却道:“这个地儿,留不得了……”
“另辟他处吧,总归有地方能容得下你们的。”罔缇轻勾薄唇,望了望蜀山的方向,“也好,我们就此别过。你寻你的落脚地,我回我的蜀山,道是有缘再见吧。”说着,他也不管浑身的伤,御着白靳就往蜀山赶去。
江君涸的手伸在空中,平白抓住的是一片空气。
他还未道一句‘再见’,他还未再看一眼他的脸,那个人就这么走了,急匆匆地。
“罢了……”他耸了耸肩,叹气,就当有缘再见吧。正与魔,终归殊途的。
他看向自己的族人,微笑,狐狸眼里尽是温柔:“大家先稍作休息,先疗伤,之后的事我来考虑。”
下面的人一众应和,面上皆带了笑意。
“少主!”远方忽然传来了一声呼唤,江君涸正在包扎左肩上面的伤口,一听这呼喊,立马起了身前去查看。
“怎么了?”江君涸走至那人身边,却见那人手里捧着一把剑,正在仔细观察剑穗。他弯下腰,也凑近了一些去看那剑穗。看着看着,他一把夺过剑穗,瞪大眼睛。
剑穗顶端刻了一个活灵活现的‘灵’字,据他所知,这世上只有一个灵洞派才会在剑穗上刻个‘灵’字。
难道灵洞派的人来过这?
“这里还有尸体!”一个女魔修指着离剑不远的支离破碎的尸体,“看衣纹,不像是我们魔族的!”
江君涸抬眼看了过去,尸体何止一个,足足有四个,皆是蓝白相间的衣服,腰间皆有一枚刻了‘灵’字的玉佩。
怎么回事?这几人的死状怕是被他们魔族所杀。但,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谁杀的?”江君涸拧眉,他总觉得心里不大舒坦。
底下安静了一会儿,忽然一个人开口:“我见罔缇曾到过这里……”
“什……”江君涸顿了半响,猛地站起身,“不好,坏了!”
这人,就算不是罔缇杀的,怕也是会被误会。没被人看到是好事,但是……不行,不管有没有看到,他必须得去看看。
“君涸?”嘶哑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江君涸没有回头,整了整衣衫:“母亲,合该是我欠了他的……我不能让他出事。”
少妇叹了口气,远山眉都皱到了一起:“罢罢罢,你且去吧……”她知道,她拦不住他。
有些事情吧,真是教人不得不退让三分。
这边江君涸赶着去见罔缇,他身上有伤,赶得不快。但转念一想,罔缇也受了伤,必然也快不了,他倒也不急,边赶路边休息疗伤。他不知的是,罔缇这一路可完全没休息,御着剑尽是挑一些近路走。当真是,逢山过山逢水过水的了!
这日,江君涸刚选了个客栈想歇下,一进门却率先听到了罔缇的名字。
“要说这罔缇啊,可是蜀山一等一的好弟子,生得俊俏,耍得一手好剑法。”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叹了口气,直摇头,“可惜了,居然投了那魔族麾下,若不是灵洞派弟子瞧见了,还不知瞒到什么时候呢!”
“要老子说啊,那罔缇根本就是个人面兽心!细皮嫩肉又怎么样?生得一副坏心肠!”一个屠夫样的男子粗着嗓子喊道。
“哼,我看你就是嫉妒人家生得好!”旁边一个女子冷哼了一声,她曾也是罔缇爱慕者之一,如今听说了此事,虽说心里知道不该再向着罔缇了,但却也不想让人辱了罔缇。
小小的客栈里众说纷纭,本还想落脚的江君涸却转身继续赶起路来。
事情已经传开了,一切都朝着最麻烦的预想靠近。
江君涸连赶两日却还未追上罔缇,此刻他明晓了,怕是罔缇这途中根本未歇下。
重伤未愈加连日赶路,罔缇的身子状况怕是到了最极限了。
这边江湖中把罔缇传得邪恶至极,那厢罔缇还痴痴赶着路,身子虚得很。
“师傅,这不可能!”衡景好不容易得到罔缇未死的消息,等来的却又是罔缇入了魔教。
褐玫还未开口,底下灵洞派的弟子便大闹起来:“什么可不可能的!我家师妹师弟亲眼瞧见,难不成还是诓骗我们的不成?”
“不敢,不敢……”褐玫朝着灵洞派掌门谷亿抱了个拳,“只是,我那徒弟虽说顽劣得很,却也万不会做出此事,谷亿掌门是否……”
“别说了!”谷亿一甩衣袖,“褐玫掌门的意思难不成还是我谷亿教出来的弟子会诓人不成?!”
“这……”褐玫抿了抿唇,话也被堵了回去。
不得不说,他初初听到罔缇还活着的时候感觉自己都长寿了几年,再一听谷亿的话心不免也沉到底。
“师傅师兄师妹……”罔缇千赶万赶得好不容易赶回了蜀山,一进门却对上了这般场面。
大殿两边的弟子纷纷抬起头来去看罔缇,陆映更是往前走了两步,眼睛里都是满满的喜悦。
“师弟!”衡景最先拉住罔缇的手,面上全是笑,“你……还活着。”
罔缇笑,回拉住衡景的手,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可不是?你师弟我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咳咳!”褐玫咳嗽了两声,见罔缇看向他方开口,“罔缇,那是灵洞派掌门……”
“罔缇,你还敢出现?!”谷亿一拔剑,朝着罔缇就刺去,“今日我不拿你的命祭我那四个徒弟,我就不姓谷!”
罔缇粗略一躲,躲去了衡景的怀里。衡景也是个护短的人,也拔了剑抵挡谷亿的招数。
“怎么回事?”罔缇和衡景二人被杀得节节败退,他不免开口询问。
“五天前,你杀我门中四位弟子,怎么?今日就要来装傻?!”谷亿的剑锐利得很,不过十几招便刺伤了衡景。
褐玫哪里看得过去?蜀山的护短向来是出了名的,他提气挥着他的拐杖就击退了步步紧逼的谷亿。
“谷掌门还请三思!”褐玫嘴上说着客气话,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含糊。
谷亿收剑,冷哼:“三思?思什么?思我那惨死的四个弟子?”
“我从未碰到过灵洞派人,何来杀他们之说?”罔缇磨牙,腰上的伤本就让他不适,如今一番动气更是严重了些许,“谷亿掌门可别乱说!”
“你!”谷亿气得浑身发颤,继而脸色发红,“我那大弟子常温拿着的是你蜀山赠与的殊卷剑,你怎么认不出?!”
殊卷?罔缇一愣,脑子里迅速闪现出一些画面,紧跟着是一片血肉模糊……
莫怪他当初觉得那把剑眼熟了,竟是殊卷!
见罔缇脸色大变,谷亿伸手指着他:“你回忆起来了吗?!那是我的徒弟啊!”
“啊……”罔缇倒退一步,手指微微卷了起来。
衡景脸色倏地惨白,他最清楚罔缇,若真是没做过定当极力反驳的。而如今……
了解罔缇的何止衡景呢?
“不,那些人……”罔缇想说,那些人不是他杀得,但……转念一想,那些人却又好似是因为他间接动的手。
有口说不清,有理辩不得。讲得大抵就是他如今这副模样吧。
“孽障啊……”褐玫沉默了很久,缓缓吐出的却是一声长叹。
“师傅,我……”罔缇向前走了几步,想说些什么,却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
“褐玫掌门,你还有话可说?”谷亿咬牙切齿。
褐玫背过身,摇摇头:“当是我蜀山的错……”
还不等褐玫说完,谷亿提着剑又冲了上去,先是劈开了衡景,接着对罔缇步步紧逼。
“罔缇兄!”一声呼喊从殿外传来,下一秒江君涸便揽住了罔缇……
君臣守望难生死 第三十八章:同道殊途,各有终究(1)
夜风拂起,江君涸收回目光,拍了拍身边仰躺在楼阶上的宋洵想要唤醒他,却被一双手拦住。
“不劳你费心了。”倾洹挡住他的手后,弯腰抱起醉醺醺的宋洵,“我送他回房吧。夜深露重的,江公子也请早些休息的好。”
江君涸看了看自己被推开的手,忽而笑了:“倾洹,有意思吗?当初你不择手段推开他,如今又把他放身边看管着,你可真善变。”
“与你,有何干系?”倾洹抬腿,踢开了房门。
“别忘了,宋洵……从来不是傻子。”语罢,江君涸转身就走,任凭扭头看他的倾洹如何盯着他的背影。
等到江君涸的背影消失了,倾洹才缓缓收回目光,然后目光落定在了怀里宋洵的脸上。
“师兄……”宋洵忽然睁开眼睛,面颊通红,醉的不轻。
“恩?”倾洹轻声应答。
听到倾洹的应答,宋洵忽然红了眼眶,双手颤巍巍地捧住倾洹的脸:“师兄,我没有……那些灵洞派的人不是我杀的……我也,我也没想背叛蜀山……师兄……”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倾洹任由他捧着自己的脸,微笑。
“那你为什么要杀我?”宋洵将手收回,一把捂住自己的心口,“师兄,你刺得我好疼,好疼!”
“你也刺了我,刺得我也好……”倾洹忽然收住了话,摇摇头,“是师兄对不住你。”
“师兄……”宋洵双手环住倾洹的脖子,脸凑了过去,“师兄……”他一声一声喊着,亲昵得很。
夜深人静,月色大好。
宋洵的唇轻轻碰了一下倾洹的脸颊,然后满足地微笑,闭眼睡了过去,呼吸平稳得很。
倾洹愣住了,停在原地很久,最终却尽数化为叹息。
他将宋洵放置在床榻上,替他掖好被角,又替他吹了油灯。轻轻关上门的一刹那,倾洹不禁笑了。这个样子照顾宋洵还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他还是宋洵的师父的时候,曾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了宋洵十一个年头,真是不短的时间呢!
他背靠在门上,垂眸。
是啊,宋洵从来不是傻子,他怎么会不知道?但,不就是这样,一切才显得有趣不是吗?
站在庭院外的穆执顶着月光看着靠在宋洵门上的倾洹,恍惚间竟觉得万分心慌。
她不是不知道倾洹对宋洵好,她也不抵触……但,好得让人心慌。
直到倾洹走了,宋洵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双明亮得桃花眼在黑暗之中熠熠生辉。
回到自己的主卧的江君涸到没有直接倒在床上睡去,他从衣柜里拿出了多年前他从蜀山夺回来的白靳。
这把剑是罔缇的,如今也合该是宋洵的。今日见着宋洵对付子音的模样,兴许也没把在蜀山学得都忘掉。把剑还给他,也当是物归原主了。
他看着手中的白靳,瞳孔有些发亮。
“主子!”屋外忽然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沈苑回来了。”
江君涸挑眉:“这么快?你要寻的人可是寻到了?”
“没有……”沈苑的声音清冷,透着哀伤。
“那你回来做什么?”江君涸把白靳放下,走至门口,开了门。
月光下,门外的男子还是个少年模样,白白净净的脸,秀气地眉却透着一股男子该有的英气。
“沈苑想,可能再也寻不到了。”沈苑抿抿唇,惨烈一笑,“自从我来这里也都过去两百年了……”
江君涸叹了口气,拍了拍沈苑的肩膀:“再找找吧,会有找到的一天的。”
沈苑没有再说话,抱了抱拳,便离开了。
看着沈苑凄冷的背影,江君涸不免有些心疼这个少年。百年前,罔缇死后一年额忌日,他在蜀山山脚遇到了这个少年。
那个时候,沈苑一个人,哦不,应该是一只鬼。他一只鬼在蜀山山脚游荡着,逢人就说话。但,正常的百姓哪里瞧得见鬼?
他站在半山腰,就静静看着沈苑从这人面前飘到那个人面前,自言自语般说这些什么。他瞧了,觉得心酸,便上前自己搭了话。
“他们瞧不见你。”江君涸站在沈苑面前,施了一个结界,将他和少年包裹在了里面。
少年看了他许久,忽然笑了:“我知道。我在等,你瞧,我等到了。”
江君涸愣了一会儿,扶额。
中招了!
“你在这做什么?你与他们又说些什么?”江君涸开口询问。
“我找一个人……我在问他们,他们知不知道宋楠楚,我想找他……”少年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没有人能回答我,你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