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后院有条龙(30)
这样的事短期之内看不出什么影响,君王只害怕突然有一日,所有的这些会一股脑爆发出来,到了那时再留神,就已经晚了。
倘若他早知道晋王府藏了青龙,绝对不会采用那么温和的办法,以至于留下这样的后患。不过事已至此,现在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他只能想法尽快抓住晋王。
最开始的时候,君王还比较乐观,他以为要抓晋王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毕竟晋王从小没出过京城,此时匆匆逃走显然也并不是计划已久的事情。如今四境通缉,君王总不相信他还能飞到天上去。
但晋王却好像真是飞到了天上,通缉令发下去已经有半个多月,如今全境都已经收到通缉晋王的消息。却没有一点有用的情报返回来。好容易查到一点消息,却是许多日前的,说是晋王出了京城之后,带了一个随从骑马往东去了。然而这消息只是从路上的店铺问来,全然做不得准。店伙见到的或许只是与晋王长得像的人。
君王有些焦躁不安,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下了命令,哪里若是有晋王的消息,哪怕只是一点捕风捉影,也要立即传递回京。
又过了许久,总算有些更切实的消息传回来,说是有人曾见晋王在海上乘船。这倒是可以解释为何这么长时间没有讯息。京城距离海港不远,晋王快马加鞭,确实可能赶在通缉令下达之前上船。客船在海上航行一月有余,与岸上消息断绝,自然也就没人知道他人在哪里。
不过后面的汇报就有些匪夷所思,那些人说晋王虽然上了船,却未能下船来——有四名差役在晋王乘坐的船上与他发生了争执,晋王杀死两人后跳下海去,生死不知。
若是按这说法来看,晋王无疑是已经死了。从船上跳下深海又没被捞上来,生还的几率极低。按说君王此时该松一口气,但君王没见着晋王的尸首,总觉这里一定有什么不对,特意叫了那两个差役亲自询问。
那两个差役并不是京城人,不知道此前京城青龙飞天之事,也不知他们此前招惹的那人曾经是身份尊贵的晋王。如今见君王亲自讯问,不免十分惶恐,一五一十把船上发生的事全说了。君王面上不动声色,然而听他们说起东海龙神青君之事,又听说无人亲眼看见晋王落水,隔日他留在船上的小厮和包裹也消失不见,心中到底不安起来。
那日在京城现身的巨龙正是青色,莫非就是他们所说的东海龙神?若如此说,晋王出现在东海,龙神又同时现身,这样的事绝对不是巧合。
君王本人其实不信那些真龙预兆之类的说法,然而如今似乎真有个什么龙神护佑着晋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只要晋王还依然在外,江山就难以稳固。倘若他真有龙神护佑,事情就更糟糕了。想到这里,君王简直头痛欲裂。
他将最得力的暗探全部派出,试图查探东海龙君或是晋王的消息。消息像雪片一样飞回来,其中有用的却不多,大多都是数百年间的龙君传闻,这些传闻大多像高祖斩白龙起首的故事一般,不过是些传说,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只有一件事可疑:说是近来海边某地有人雇了许多泥瓦木匠,在东海中的某个岛屿上建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
据那些被雇佣的木匠们讲,那府邸虽然不大,却建造得极为豪奢,珍珠珊瑚等海中出产的宝物被随随便便地用于建设,主人毫不吝惜。他们往来岛上,全是乘坐对方的船,说不清海岛的方位。工程期间所吃的,都是各种海味和船上准备的白米。等到完工之后,他们拿到的工钱颇为丰厚,足有平常的三倍。他们还被人叮嘱不要把这些事泄露出去,然而有些木匠嘴不很严,没过多久,人们到底还是都知道了。
若问起那府邸的主人,木匠们都说不清楚。无论是往来乘船还是支付工钱,都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厮负责。只是最后一日,有个年轻的小少爷来看了一遭。那小少爷戴帷帽遮了面,没人看清楚他长什么模样,只是听他的声音,知道他年纪大约很轻。
信息也就只有这么一点,按说什么也确定不了,可君王还是把这份汇报从一大堆报告之中挑了出来。他有种直觉,认为那戴着帷帽的少年,一定就是晋王本人。
他就是这样生活在海上,每日和龙神在一起吗?君王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他从前熟悉的这位堂弟,此时似乎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至于这种变化是否会对国家造成什么威胁……君王无法立即做出判断。
或许小晋王并不想要皇位,也没有乃父的那种野心,但是一个生活在东海之上、有龙神作伴的亲王,比一个在京城之中暗自操纵权术的亲王危险百倍。
对国家可能有威胁的人必须要尽快排除。
君王就是这样下定了决心。
他拿出东海的海图,东海上大大小小的岛屿足有数百,若要挨个找下去,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不过既然有工匠们的证言在,至少也可以确定一个大概的范围,只要下定决心去找,并不是一定找不到。至于找到之后究竟要怎么办,君王还没有想好,不过如果不行动,那就永远也找不到。
君王看着海图,叫人找来了擅长海战的将军,向他下达了密令,秘密在东海寻找晋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情节回主角这边,会有重要进展哦~
第37章 第 37 章
在等待新府邸建好的这段时间里,霄一直住在岩洞之中。
好在天气越来越暖,岩洞里也渐渐不显得寒冷,霄住得久了,又有青龙相伴,倒也不以为苦。平时三餐以海味为主,亦有米面,菜蔬吃得少些。霄一开始不甚习惯,时间久了倒也吃得津津有味。霄皮肤娇嫩,抵不住海上风吹日晒。云岫替他买了帷帽,这才显得好些。
云岫忙着监工,每天好像都非常疲惫,晚上回来总是倒下就睡熟,有时就连推也推不醒。看着云岫累得这个样,霄总有点怀疑青龙此举的目的,或许他只是不想让云岫碍事。像上回那样故意在夜里引逗霄出声的事,偶尔来一两次是情趣,玩得多了就要让人觉得过分紧张疲惫了。
龙并不是每晚都会来,他的伤还没有养好,有时候会回到海底,一连睡上好几天,就连白天也不见踪影。这时岛上只留下霄一人,实在是颇为无聊。他本来是个纨绔子弟,当初在京城的时候,总是有一群帮闲前呼后拥,一同唱歌听曲,饮酒作乐。这样热闹惯了,此时冷不丁流落到这孤岛上,不仅一应的娱乐全都没有,就连找个说话的人也成了奢侈。如果不是之前他为老王爷守孝时也算稍微适应了一点寂寞的生活,霄非给逼疯不可。
幸而云岫给他买了些话本打发时间,而且无论如何,他总还可以钓钓鱼。不过钓鱼似乎也没那么有趣。不知是否是龙的影响,就算他不用鱼饵,海中的鱼也都争先恐后地去咬他的鱼钩,而他能做的,就只有把这些钓上来的鱼一条条从鱼钩上摘下来,扔回到海里去。
好在新的府邸最终总算是建成了。
新府邸建好时已然是夏天,龙送他过去,由云岫带着看。与霄在京中的晋王府相比,这府邸实在小了太多。不过要说起精致漂亮,还要数这里为上。建房所需的材料,都是市面上所能找到最好的,窗子上嵌的是用贝壳制作的明瓦,四处悬挂的各种窗帘台布均是鲛绡纱,门帘则是珍珠穿成,阳光一照,光华璀璨,一片富贵景象。
府中卧房的摆设与小王爷原来的卧房相似,只是海岛上阳光明媚,明瓦又格外透亮,显得屋子里更亮堂些。
岛上泥土不多,植物不算茂盛。花园中花朵不繁,因此特意摆设了许多大棵的珊瑚树装饰,虽是岛上,看起来却似海底风光。
除此以外的种种玩物摆设,都是云岫采买来。青龙富有东海,金银之类,要多少有多少,因此买来的玩物器具也都精致华美,不输王府。
霄里里外外看了一圈,看什么都觉新鲜有趣。云岫送工匠们离去之后,龙便从海中出来,低下头问他:
“这里好不好?”
霄看着龙笑道:
“难为你找到这么个地方,又叫云岫建了这么一座宅子,哪有不好的。”
龙也笑,伸手刮了一下霄的鼻子:
“若你说不好,我也没有别处再给你住,只好拉你一起住海里去。”
霄听见龙这么说,有些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像我这样的寻常人也能到海里去吗?”
龙想了想,道:
“若有避水丹或许能行,除此以外倒没什么办法。当初任公子来的时候,若是想到会有今日,问他要两颗就好了。”
听龙这么一说,霄也觉得有点遗憾。不过按龙的说法,说不准什么时候任公子还会再到海边来,到那时再管他要便是。
如今藏娇的金屋已经建好,霄就此搬来。这宅邸虽然不算大,但云岫一人到底还是照应不来,青龙便驱使海中的鲛人前来服侍。鲛人中有活了三百年的,就可以化人到岸上行走。无论蔬菜淡水,还是烧火需要的柴枝,都由他们买了运来。府中有些粗重活计,也要靠他们才行。青龙知道霄爱热闹,又特意寻了十二个鲛人舞女,叫她们披上鲛绡纱,习练舞技。
鲛人不惯服侍,一切都要靠云岫指点。其中有一个女性鲛人格外灵巧,相貌秀美又通晓人言,霄给她取名叫云容,叫她与云岫一起总管全府的事务。
青龙近来一直比较注意休息,身上所受的伤渐渐平复,只是面上红痕久久不消。
霄伸手抚摩着他面上的伤痕,轻声问道:
“你这面上的伤,什么时候才能好?”
青龙摇摇头:
“没事的,其实可以算作已经好了,只是这痕迹不好消。我当初立了誓又未能遵守,天道罚我也是为了要我记住此事不再犯,因此这痕迹要留许多年呢。”
霄抿住了嘴唇,抬起眼睛看他:
“其实这事我已经想了许久,你从王府脱身之后就遭天道惩罚,我早就想问你,你究竟立了个什么誓。”
青龙还想隐瞒,然而他看见霄的眼神,就明白他其实已经知道了。
如今隐瞒已经无意义,他照实说了:
“当年我刚刚被锁住关起来的时候曾经立下誓言,倘若有一日得出牢笼,一定要将你家的人尽数杀死,将整座府邸碾为齑粉。这个誓言一直藏在我心中,二十年间从未忘记。我之所以还没有完全疯癫,就是因为心中一直怀着这样的仇恨,只是等待着有一天此事能够实现。谁能想到真到了那一天,我又不忍心了。”
霄虽然早已经猜到青龙誓言的内容,然而如今听他亲口说出来,感受又不一样。他有些动容,轻叹一声:
“所以你就离开京城,宁可自己躲在东海舔伤口,还不肯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这样傻。”
龙却笑了:
“我又哪里能傻过你,当初你我见面不久,我着意引诱你,可并没有怀着什么好意思。那时我不过是要骗你将我放了,你父亲既然已经死了,到时我便杀你泄愤。这些事在我心里盘算了许久,本来是不会有什么变化。我原以为至少要花个两三年工夫,可你这么天真好骗,真是叫我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