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诱其攻(72)
晓天抿着唇点点头,憋屈的表情像个孩子,鼓鼓的腮帮子很是可爱。
甘泽一笑,低头吻了吻那轻抿一线的薄唇,等晓天回过神时,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甘泽,你一定要安全回来。”晓天紧紧握着手中染血的古铜币,随即看向那些燃烧着的红烛,红蜡正在一点点的消融,像是再过不久红烛就会燃尽。
晓天又将视线转移到镜子里,镜子里正日月交替着,播放着幻境里的故事。
第107章 戏子无情
钟少怀父亲生辰时,他带着何笙回家为父母唱了一曲《牡丹亭游园》,庆祝钟父的生辰。故障之余,钟少怀的父母向何笙透出了嫌弃的目光。那目光仿佛能将人灼烧,时刻警戒着何笙,他只是一个低人一等的戏子罢了,及时攀上高枝,也不过是戏子。
一曲唱完,何笙先行告辞,而千沙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留他下来吃饭,向自己的父母介绍自己的朋友,谈天说地,却没有察觉到茶桌上诡异而尴尬的气氛。
“少怀,你听过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句俗语吗?”在千沙说得尽兴时,钟父冷冷地打断,并向何笙透出了不友好的眼神,那眼神就好像是在警告他,你最好离我儿子远点,你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你不配和他坐在一起吃饭。
“听过啊,怎么了吗?”千沙没有从钟父的话里听出端倪,依旧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笑得没心没肺。
“我这样的人,的确不配坐在这里,多有打扰了,告辞。”何笙礼貌地微笑着,起身离开了他们的餐桌。
“何笙!”千沙这才反应过来,忙朝着何笙的方向追出去。
追出路边时,千沙抓住了何笙的手臂,将他拉回自己面前。
“何笙,你不要在意我爸妈的话,他们只是随口说说的。”千沙解释着,为自己的父母开脱。
何笙始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轻轻地推开千沙的手,说:“钟少爷,像我这样的戏子,和你这样的少爷不是同一类人,我们没法做朋友,就此别过。”
“何笙!”千沙冲着那转身离去的背影喊着。
“我答应你的两件事都算做到了,以后想听戏就来梨花园听。”何笙留下了这么一句话,挥手拦截黄包车消失在大街尽头。
千沙转身就回家和父母吵了一顿,而钟父表示,他们钟家不喜欢和这些下等人来往,希望钟少怀自重。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又不是清朝,还有阶级划分,现在民国,人人平等,恋爱自由。”千沙完全陷入了这个时代的漩涡中,被周围的民国气息渲染,深陷于深爱着何笙的角色之中。
钟父听见恋爱自由四个字时,眉间的川字更深一分。
“你说什么?恋爱自由?你要和一个戏子恋爱?你这是想气死我?”钟父拍桌而起,气得直喘气。
“老爷别动怒,对身体不好。”一旁的夫人忙起身,抚顺他的气,随即对千沙挤眉弄眼,“少怀,你这是做什么吗?还不快和爹道个歉?”
“我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千沙倔强地说着,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钟父气得说不上话,抬手指着那个不孝子,怒道:“钟少怀!你难道没有听过戏子无情吗?你以为何笙对你是真心的吗,他就是看我们钟家有钱,你试试落魄的时候,他还会不会瞧你一眼!”
“他会。”千沙停在了楼梯口,对钟父说了两个字,随即上楼关上了房门,将外面的一切隔绝。
日复一日,千沙路过梨花园都会进去瞧瞧,而何笙以生病为由,半个多月都没有登台唱戏,千沙到他住的地方找他,却被看门的童子赶走,说是生病了,不想接待任何人。
千沙落魄地离去,让童子告知何笙自己去了他们以前去过的酒楼喝酒,他会在那里等他来。
交代完这些事情时候,他转身离开,却没有看见何笙在楼上的轩窗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师傅,刚才那个人说在老地方等你,你去吗?”童子走上阁楼,问还站在轩窗前的何笙。
何笙沉默了片刻,叹息,没有作答。
酒楼内的男人独自坐在包厢喝酒,不时透过窗子望着街上的车水马龙,那些景色从黄昏流动到深夜,却始终没有某个人的身影。
他大概,不会来了吧?
夜里十点多时,千沙看了看怀表,叹息着,扶着桌子站起来,有些醉意。他摇摇晃晃地走到街上,感受着孤寂的夜风吹来,风中夹杂一丝丝微凉。
他喝了酒,不觉得冷,只是心里有些难受,这种难受被夜深人静扩大。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喝完了这杯请进点小菜,人生能得几回醉,不欢更何待。来来来喝完这杯再说吧,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千沙一边走着,一边唱起了当下最流行的《何日君再来》,上海滩风味的歌曲从他的嘴里流出时,别有韵味。
走着走着,有人抓了他一把,将他往马路边拉过去,一辆小轿车极快地从他飘起的衣尾擦过,消失在夜里。
那个将他拉回路边的人神色宁静,看着他没事后,松开手准备离开。
“何笙?何笙!”忽然酒醒的千沙反手抓住了何笙,将他拽到面前,随后双手紧紧握住他的双臂,质问他:“你为什么躲着我?为什么连戏也不唱了?”
“钟少爷请自重。”何笙的双臂被拽得发疼,可他只是皱着眉头,撇过脸,避开那质疑的目光,“而且我说过了,我们不是朋友,只是萍水相逢的人,萍水相逢,不值得钟少爷如此用心。”
“你不要和我做朋友了?”千沙缓缓松开了紧握着的双臂,微微后退了一小步。
“是,我高攀不起钟家,我只是无情的戏子,不配和你这种上流社会的公子哥做朋友。”何笙始终没有看千沙的眼睛,他低垂着眼眸,神色黯淡,语调宁静。
“那好,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千沙叹息着,同意了不再做朋友。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何笙先是一怔,而后露出了释然又不甘心的难过表情,那种表情仅仅是一瞬间,却被千沙捕捉去了。
“先告辞了。”何笙转身迈步走出大路,才走一步,就被身后的人拽了进怀里。
带着浓郁酒味的吻碾压而来,那人的呼吸近在咫尺,而他在惊讶中沉溺,只是惊愕地看着那张霸道不讲理的脸庞,近得能看清他的每一根睫翼,每一个毛孔。
片刻后,何笙终于想起要推开他。
路灯下,一个喝了酒的男人往后趔趄了几步,停在忽闪忽闪的路灯下,抹了抹嘴角,抬头笑看那个也往后退了几步的男人。
他说:“那我们就开始另一种关系。”
第108章 无情的人
何笙后退了几步,正要转身跑走时,千沙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扳过来,拉入了自己的怀里,死死搂住。
“何笙,你敢说你你对我一点意思也没有?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千沙逼视着他的双眼,却从那双眼里看到了自己认真执着的模样。
他的眼泊中,忽而闪过奇怪的影像,影像里的他似乎有一头及地白发,穿着一身黑袍,神色严肃。
千沙眨了眨眼,却在那片宁静的眼泊中看到自己,仿佛刚才一闪而过的画面,只是他喝醉酒后的幻象。
“我对你,没有想法。”何笙努力地直视他的眼睛,却在说话的时候飘忽了一下。
于是,千沙忽而嗤笑,说道:“你撒谎,如果没有你今天不会来,如果没有你不会一直躲着我。”
何笙沉默。
“何笙,不管你有没有别的想法,我都是告诉你,我喜欢你,我想留你在我身边,我想和你在一起,不管有多少人反对。”千沙圈住他的腰肢,不让他离开自己的怀抱。
何笙依旧沉默,许久才抬头问他:“就算全世界与你为敌,你也要和我在一起吗?”
“没错,就算全世界与我为敌,我也要和你在一起,我要和你走遍世界各地,看遍便所有美景。”千沙目光毅然,许下承诺,他低头吻上了何笙的唇,在得到回应后吻得更深入。
那一夜,灯火朦胧,酒气弥漫着昏暗的卧室,昏暗中,是接吻的水声和缠绵不轻的喘息。
何笙纤瘦的身体在摇晃的床帘内变换着姿势,与那个被烈酒侵占了本能的男人交织缠绵,把这一夜的漫长一点点消磨成数不清的暧昧。
屋外飘起了蒙蒙细雨,那雨连续下了好几日,把上海的洋房建筑都迷蒙了,站在窗前往外看去,如同一幅现代山水画。
甘泽以算命先生的身份走进了他们的幻境,走进时,这个幻境里的时间已经过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千沙为了一个戏子和家里人闹掰了,钟父断了他所有的经济来源,告诉他,如果他要和一个戏子在一起,永远都不用回来,永远不需要再喊他爸。
而人年轻的时候,总是容易被爱情蒙蔽双眼,不懂得有些东西比爱情更来之不易,没有金钱,没有大少爷的身份,千沙根本连一个洗碗工都不如。他将家里带出来的钱挥霍完之后,开始四处找工作,却四处碰壁。
他说,他不想何笙再去唱戏,他要养他,可很多时候,很多话并不是说说就能实现。放到现实中,没有钱寸步难行。
千沙因为和家里闹掰,钟父拒绝所有的行当雇佣他,所以,千沙根本除了一个少爷的头衔之外,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只能暂时住在何笙的家里,被何笙养着,偶尔和何笙风花雪月。
终于,两人的积蓄都花完了,必须要考虑如何生存的问题。
何笙为了爱情,又重回了梨花园,继续唱戏,而千沙为了不被人养着,选择了去赌场赌博,想着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赚一大笔,这样他们的生活就无忧了。
然而,事与愿违,赌博就是一个大坑,一旦跳进去了,什么爱情,什么生活,都会被赌瘾消磨殆尽。
千沙开始伸手找何笙掏钱,冠冕堂皇地说着要赢了大钱带他远走高飞,过幸福快乐的日子。而这种不幸的日子却也伴随着他们一日日地过着,消磨了曾经的海誓山盟。
“少怀,我要跟你商量个事。”这一日,何笙终于忍不住要和千沙商量两人的生存问题,“你不能继续赌博下去,如果你真的要跟我好好过,就好好找一份工作,我们好好过日子。”
“我也想找一份工作,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已经通知了各行各业,不准雇用我,除了到赌场碰运气,我根本没有地方可去。”千沙开始了他的谬论,始终不承认自己的错误。
“就算你没有工作,我也可以养你,你不能继续沉迷赌博,那会害了你。”何笙坐在桌面,皱着眉头和千沙说这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