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诱其攻(37)
“我可以去救他,但你必须离开。”甘羣始终是要梓昱离开千沙。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我离开他?”梓昱不明白,他起身拽着甘羣的衣袖,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眼神看着他,“千沙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他只有我,我离开他了他该怎么办?”
“这是他的命,若他要活下来,就只能孤独一生。”甘羣叹息,“你留在他身边只会害了他,也害了你自己。”
“是不是我离开,你就一定会救他出来?”梓昱的手无力地垂下,他失魂落魄地往后退了几步,却难以接受自己必须要离开的事实。
“没错,只有你离开了,我才能保证他不死。”甘羣无可奈何地说着。
“好,我离开,只要你救他,我可以离开。”别无选择之下,梓昱只能答应离开千沙,远走他乡,不再回来。
“拿着这个。”甘羣从袖子里掏出了由五枚古铜币窜在一起吊坠,他交到梓昱的手里,对他说,“这个坠子我下了咒,只要你佩戴着他,千沙就永远也找不到你。”
梓昱一怔,颤抖着的手接过那坠子。
“你现在就出城离开这里,有多远走多远,不要再往回走,只有你走了,千沙的命才会改变。”甘羣拍了拍梓昱的肩膀,让他现在就离开。
梓昱紧紧攥着手中的铜币,浑身颤抖,他没有犹豫,转身便朝着城门的方向跑走。
“梓昱,虽然这样对你来说很残忍,可我必须这样做,这是唯一能保护你们俩的方法了。”甘羣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无奈地叹息。
他从怀里掏出了另一样东西,是一颗泪滴形状的珠子,这颗珠子嵌在一块透明的玉石里,由一条红绳穿成项链。
这是那个女人给他的,而那个女人给他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直至那次见到那个女人,甘羣才知道千沙的真实来历。
他并不是凡胎,他是女魃之子在人间的转世,通过皇后的肚子来到这个世上。
“当年我身负重伤,被天帝封印在巫江山脉下,而我怀有身孕,不得不借皇后的凤体诞下孩子。”记忆里,女魃徐步走到他面前,告诉他事情的来龙去脉。
女魃将自己的一滴血化成了坠子交给他,并告诉他这滴血可以复苏千沙体内的旱魃神力,也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这个你收好,但非迫不得已时,都不要使用。”女魃继续说着,“我虽为神,却也是被诅咒的存在,成为不老不死者,无魂无魄,我不愿我的孩子受这样的折磨,所以才让他以凡人的身份来到人世。”
“我要去找我的心上人了,希望你能替我守护好我的孩子,否则,我不会轻易饶过天下人。”女魃说完,化成一缕红烟消失在甘羣面前。
甘羣望着远处的夜色,叹息。
事情是越来越麻烦了……
三日后。
囚车载着一个白发红瞳的男人走过大街,街上的人们听闻此人是妖物,纷纷将手中的鸡蛋和果蔬砸向他,不停地吐口水,发出呸的声音。
千沙在人群中搜寻着梓昱的身影,周围那一张张令人厌恶的脸里,没有他所熟悉的人。
“梓昱,你去哪里了?”千沙呢喃着,身上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
烈日照在他的头顶上,使他唇干口燥,他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进过食和水,他像被挂在那里等着被行刑的死人。
所有人视他为妖物,所有人恨不得他死。
而他现在,根本不在意那些人的看法,他在乎的,只是那个不知所踪的梓昱。
“梓昱,你在哪里?”他依旧呢喃着,直到被人解开手脚的锁链,拖上刑台。
他被绑在了一块木桩上,他的身下架着高高的柴堆,举着火把的男人正等候命令点火。
千沙看着周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的人们,他的耳边充溢着难听的话语,他的身体疼痛到麻木。
穿着奇怪服装的男人们在火堆下面手舞足蹈,念着他听不懂的咒语,口中含了酒水喷向他。
烈酒展示他的伤口,将那一道道还在渗血的伤口侵蚀着,一阵蚀骨的疼袭来,而他却叫喊不出声音来。
好几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男女混迹在人群中,他们正开着刑台上的男人,没有要救他的意思。
“圆圆?”千沙抬眸时,对上了圆圆的视线,圆圆眼中浮现出惊愕的神色,她似乎想要上前去救人,可身边的师兄却拽住了她的手臂,冲她摇头。
“如果不是他,我们甘家也不会惨遭屠杀,他该死!”宏飞的声音并没有传到千沙的耳里,可千沙却能透过他的唇形看出他所讲的内容。
原来,在他们的眼里,他就是该死的人。
不会有人来救他了。
就这样想着,千沙缓缓闭上了眼睛。
“点火!”那个名为皇上的男人站在高台上,对持着火把的男人发号施令。
站在边上的男人将火把扔到柴上,沾着烈酒的柴木一下子烧起来,发出木材燃烧的吱吱声。
浓烟从火堆升起,红色的火焰模糊了千沙的视线,他连咳嗽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梓昱,我不能陪你过一辈子了,对不起。”千沙最后睁开眼,看了一眼浓烟外的模糊人影。
他缓缓闭上双眼,两滴泪水从他的眼眶中坠落,坠入烈焰之中。
人群中,乔装打扮过的甘羣正朝着火堆的方向走去,他藏在袖口的匕首缓缓滑落到手中,他要上去隔断捆绑千沙的绳子,将他带走。
然而,他还没有走出人群,就被看到他的圆圆拉了回来。
“圆圆?宏飞?玉林?你们还活着?”甘羣吃惊地看着他们几个人,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们。
“爹,我就知道你会来救他,所以我们一直在这里守着等你出现。”圆圆抱住甘羣,然后努力地平复着和亲人重遇的激动。
“先不说别的,先救人。”甘羣看着火焰不断燃起,想先去救人。
“师傅,不能救!”宏飞几人拦住了甘羣,“甘家的所有人都是因为这个妖孽被杀的,我们要是再救他,皇上不会放过我们的。”
“是啊师傅,千沙一个人的命不值得用整个甘家的命做赌注。”玉林也加入了劝阻的行列。
“师傅,就算你不为自己想想,你也要为圆圆着想啊。”宏飞继续劝阻,而刑台上的火焰逐渐大起来,已经烧上了千沙的下摆。
这时,一个手里拖着湿透棉被的男子冲上了刑台。
“千沙!”梓昱的声音拉回了千沙的魂魄。
千沙努力地将模糊的意识拉回来,他抬起头,看着冲上来用湿被子打散柴火的梓昱。
梓昱挥舞着带水的被子,扑灭大火,用脚踢开那架在刑台上的木材,随即紧紧抱住他心疼地哭起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梓昱捧着他的脸,啜泣着。
他不该相信甘羣说的屁话,什么他离开了他一定会救他,他分明只是在人群中看着他被烧死。
若不是他心里忐忑不安决定回来再看一眼,现在的千沙已经被烧死了。
第50章 女魃之子
千沙缓缓撑开双眸,倒在梓昱的怀里,被他支撑着身子。
“梓昱,我以为见不到你了。”千沙气息微弱地抬起手,缓缓抹去梓昱脸颊的泪水,“你怎么哭了?”
“我带你走,我现在就带你走。”梓昱抽噎着,扛着千沙的手臂,搂着他要从这里离开。
然而,周围全都是皇上的兵马,他们没走两步就被周围的士兵包围住。
“格杀勿论!”坐在判官位的皇上蹙眉起身,下了口谕。
士兵举着长剑冲上刑台杀人,而人群中的甘羣拔出青铜剑一跃而上,将围上来的士兵往后驱散。
陆笺见甘羣誓死要保护那个会给天华曜国带来灾难的男人,也举剑前来,趁着甘羣无暇分身,前去刺杀千沙。
梓昱将千沙放下,捡了一把被甘羣甩过来的剑和陆笺对抗。
“梓昱……”千沙坐在地上,看着梓昱的衣袖被长剑割破,紫衫被染红,心疼不已。
“爹!”人群下的圆圆轻喊一声,想要上去帮忙,而周围的师兄却将她拽住,“圆圆,不能上去,不然我们会被一网打尽的。”
长剑哐当落地,落在千沙身旁,而敌不过陆笺的梓昱被掐着脖子提起来。
“梓昱……”千沙朝着那个方向爬去,而甘羣也斜眼瞟到了这一幕。
千沙用尽全身的力气捡起了一旁的剑,在陆笺举剑刺向梓昱时呐喊着冲上去:“不准你伤害他!”
剑带着血闪过光芒,惨叫声响起,人群中一片惊呼。
“爹——”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在台下响起,所有人的注意力随她声音所指的方向看去。
刑台上,陆笺被断了一只手臂倒在地上惨叫着,而梓昱落地咳嗽,千沙抬起头,看见被自己一剑刺穿腹部的甘羣口吐鲜血。
“师…师傅?”他忽而一颤,松了手,往后趔趄着坐倒在地。
刚才的那个瞬间,甘羣冲来砍断了陆笺握剑的手推开梓昱,而用尽全力举剑刺去的千沙一剑刺入了甘羣身体里。
“天意啊,这就是天意啊,哈哈哈哈……”断臂倒在地上的陆笺肆虐地狂笑起来,看着甘羣缓缓跪倒。
“爹——”圆圆甩开周围师兄的手,冲上了刑台,抱住口吐鲜血的甘羣,痛哭流涕。
“甘羣……”梓昱的眼中也浮现出惊愕,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去扶甘羣还是千沙,只是失魂地坐在原地,看着慌乱的一切。
“爹,爹,你不要吓我,爹……”圆圆抱着甘羣嗷嗷大哭,响彻天地的哭声让周围的士兵都愣住了。
这时,风起云涌,地上的尘埃和人们的衣发都在风中纷扬。
轰隆一声雷响,天空变暗,闪过刺眼的电光,而后一场大雨洗涤着刑场上的血迹。
那些血迹在雨水中凝聚成细细的涓流,所流向的地方出现了一抹殷红的身影。
一个一身妖冶红裙的女子撑着油纸伞,徐缓地走来。
她走过的地方雨水干涸,花木枯萎,似有一层比油纸伞更具有保护作用的外力包裹着她,使她衣发不湿。
“圆圆,这个锦囊你拿好了,里面有爹要告诉你的所有事情。”甘羣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锦囊,他塞进了圆圆的手里,将圆圆推到一旁。
“你没有准守约定,没有保护好我的孩子。”女人开口,眼神中只有死亡的冰冷,这种冰冷和这空气混为一体,令人不寒而栗。
“所以,你们所有人都要死。”女人嫣红的眼角微微上挑,一双红瞳犹如烈焰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