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级驭灵师(86)

　　“别说话……”顾厌结出【缠枝花月咒】，断断续续地翠绿色盈光将纪旋笼罩起来。灵印处的金光忽明忽暗。
　　“还好不是心脏……”纪旋动动手指，声音沙哑无力，“妈的，天是不是冷了……帮老子拿根烟，在右边儿的裤袋里。”
　　顾厌身体状况也不容乐观，整个人已经到达了极限。【缠枝花月咒】施得勉勉强强，他有些无措地捂住纪旋的灵印：“吉吉……吉吉！快出来！”
　　祈愿姬刷地从灵印中钻出来，顾厌按住它往纪旋身前一送：“这个人，救救他！”
　　祈愿姬伸出小手，安抚似的摸摸纪旋的下颌，而后腾身凌空，双手相握置于胸前。
　　一阵奇异空灵的吟唱缓缓地向着天地间扩散而去。纪旋伤痛渐渐缓解，一股温暖醇和的力量一点一滴地汇进了破损的灵印。
　　“……这就是传说中的‘祈愿之力’？”纪旋喃喃道。
　　祈愿姬松开双手，略有遗憾地看他一眼，一摇身来到了敕令身边。
　　顾厌以为自家脉灵会拯救昏迷不醒的老朋友。没想到她只是绕着男人转了几圈，抽着小鼻子嗅了嗅，又一语不发地钻回顾厌灵印之中。
　　顾厌看着伤痕累累的纪旋，自责、感激、不解……汇成一股涩然的的洪流，将心眼口鼻堵了个彻底：“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别对我做出这种表情，你欠老子钱呢？”纪旋嗤笑着摸出一根烟。
　　顾厌捂住挣裂的伤口，不放心地将视线挪到孟晨心身上。
　　在纪旋倒地之时，程扼已经帮孟晨心治疗过伤口了。大动脉位置的伤虽然凶险，幸而他体内的灵力及时护住断裂的血管，失血不算多。
　　只是……孟晨心的状态太正常……黑漆漆的眼瞳装满了死寂。
　　顾厌现如今自身难保，即便心中怀有担忧也无暇顾及了。
　　程扼面色凝重，处理好孟晨心后向着昏迷的敕令走去。
　　——即便目睹了同伴的惨死，他仍旧不忘自己的首要任务。
　　“阴魂不散……”
　　顾厌和纪旋已是强弩之末，只是站起来就用光了全身力气。尤其是顾厌，每做一个动作都伴随着伤口的迸裂，刺目的红色将雪白的棒球服染上大片斑驳。
　　程扼面无表情甩出鞭子，一招就将二人抽晕在地。他一脚踢开挡在敕令身前的顾厌，俯下.身，指尖刚刚碰触到男人肩膀——
　　“我当秦桑君是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竟然动用了【驭界召集令】”
　　随着一道清朗优雅的女声传来，数只载风鸟收拢双翼，一行熟悉的面孔从鸟背上一跃而下。
　　程扼扯了扯嘴角：“小明妹妹。”
　　明茗身穿黑色的长大衣，神情自若地轻推程扼一把，挡在敕令身前：“好久不见。”
　　程扼眼眸微暗：“确实呢……听说小明妹妹被审判所监视起来了，本灵君多次想去拜访都不得而入。今天是什么风，把你也吹来了？”
　　明茗红唇轻启，将一根女士细烟送进嘴里，似笑非笑地看着程扼：“这不是您放的【驭界召集令】么，我就算有再重要的事儿，也不得推辞了才行。”
　　池舟环顾狼藉战场：“出了什么事，闹到要用召集令的地步？”
　　“你们来的正是时候。”程扼看着一众手下，“凶兽敕令现世，审判所命我前来剿杀。”
　　“敕令？！他怎么……”
　　“是谁伤了纪旋……”
　　一道轻飘的女声横插而进。程扼皱了皱眉，看着蹲在男人身边的林嫣：“蒋钦。”
　　“是吗……可我怎么看到雷击的伤痕了？”林嫣抬起细白的手指，轻轻抚摸纪旋的焦黑伤口，忍着泪道，“秦桑君，是您的战绩么……？”
　　程扼叹息：“是。纪旋无视长老院手令，试图帮敕和顾厌反抗逮捕，按照其猖狂行为完全可以列入叛界者。本灵君无奈之下才做出攻击。”
　　“敕令和顾厌……”余珂雪看着昏迷中的三人，愣了半响，“敕令……你指的是沈存？”
　　“不错。”程扼道，“敕令寄生于沈存体内，这点已经得到审判所证实。”
　　池舟和余珂雪难以置信地对视一眼。
　　“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做，你们心中应当清楚了吧。”程扼道。
　　池舟和余珂雪静默不语，神情中隐带抗拒。
　　程扼知道他们素来与沈存交情不错，想必一时间转不过弯。于是想也不想，直呼林嫣：“你随我将敕令押回审判所。”
　　明茗和明涧咬了咬牙，堵在路上不挪步。
　　“怎么？小明妹妹也想学习纪旋？”程扼笑了笑，“你们想过会给明家带来什么影响吗？明老爷子支持你们的决定？”
　　明涧看着程扼成竹在胸的笑容，骂了一句脏话。
　　“你们别动手。”风凭扯住二人，“让我对付他。”
　　池舟皱眉：“阿凭！”
　　“这事你不要管。”风凭直截了当地道。
　　“林嫣！”程扼朗声道，“随我来——”
　　“你刚刚说……纪旋是因为保护敕令才被攻击的？”林嫣慢慢地站起身。她是侧对着众人，浅蓝色的大衣勾勒出一条伶仃单薄的线条，蓬松微卷的长发挡住她大部分面容。只余一道秀挺的鼻尖与一抹蔷薇色的唇。
　　程扼耐心渐渐被耗尽：“你没听清？还要我说几遍？”
　　“那么……他的位置就由我来守住吧。”林嫣抬起头，进入灵化状态的猫样眼瞳闪过幽绿色的暗芒。
　　程扼呼吸一窒，从牙缝中一字字地挤出：“你、疯、了！纪旋是叛界者，你要步他后尘？！”
　　“阿嫣！”余珂雪喝道，“你不要插手，到这边来！”
　　林嫣置若罔闻：“不。”
　　她说不……
　　这个平日里唯唯诺诺，连奉灵局的烧饭阿姨都能随意使唤的女人，第一次对着他们说‘不’。
　　余珂雪骂了一句：“纪旋已经这样了，你也想把自己折进去吗？！”
　　“那又如何？！”林嫣声音颤抖，双瞳缀满泪光，“你们为什么要把纪旋逼到这一步？！我们这样的人，即使生来卑贱，也有想要守护和向往的东西在啊！”
　　她哽咽一声，发狠道：“……如果，这样就是叛界者……那我当定了！”
　　言罢，林嫣指间弹出幽绿色的尖锐闪光，闪身扑向程扼！
　　程扼有生以来头一次被气到这种程度，杀人的心思都有了。他不闪不避，在被林嫣触到的瞬间，一阵高压电流沿着指套攀升而上。林嫣闷哼一声，强烈的麻痹眩晕感兜头袭来——
　　程扼捏住她的手腕反手一折！林嫣忍痛扭身，一个旋身横踢揣向程扼小腹！
　　程扼经历了两场高强度战斗，虽说没有受伤，身体却也有不小的疲惫感。他毕竟自身实力摆在那里，即便不是全盛状态，对付一个A级也并不如何费力。
　　就在两人缠斗之时，一阵空灵悠扬的箜篌由远及近地传来，将战场中暴躁的气氛一扫而空。在场众人全都愣了一下，不约而同地转头——
　　一只雪白灵秀的九尾狐狸从远处奔来，只在呼吸之间就到达了战场边缘。狐背上斜坐了一名绝美的女子，她将箜篌一收，单手撑着狐背一跃而下。
　　明茗张了张嘴：“莫姑娘……”
　　莫染微微点头，清凌凌的美眸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程扼身上：“我来，是为告诉诸位一则消息——”
　　“就在刚刚，A级驭灵师喜萌被长老院用【锁灵笼】剥夺脉灵【龙狮绣】……灵印遭受重创。”
　　

　　☆、倾山风满楼（一）

　　下雪了。
　　鹅毛般的雪花自天空飘落, 像是精灵的魔法, 片刻之间铺满大地。疮痍狼藉的战场被遮掩殆尽，粉饰出一片整洁的假象……
　　明茗大脑空白一片，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喜萌……喜萌怎么了？”
　　莫染轻声重复：“脉灵被剥离, 灵印遭受重创。”
　　“怎么会……”明茗捂住脸。她与喜萌两家时代相交, 二人在灵印还没有觉醒的时候就相互认识了。喜萌可以说是被明茗看着长大的，高执部没人不喜欢这个乖巧懂事的小妹妹。
　　明涧按住妹妹的肩膀，哑声道：“原因是什么？”
　　莫染轻轻拂去一片雪花：“长老院不满喜萌为沈存求情。杀鸡儆猴。”
　　明涧从牙缝中蹦出一个艹。
　　“……这件事不要被顾厌和沈存知道，”明茗哑声道。
　　几人闷闷地应了声, 心中又堵又涩。
　　程扼微笑耸肩：“看吧，这便是挑战审判所权威的下场啊。长老院凭借【锁灵笼】统治驭灵界上千年，总不能是光说不练的假把式。”
　　明涧怒吼一声, 脸色涨红，马上要冲上去和他拼命！
　　莫染挥手止住他，摸出一方卷帛，远远地抛向程扼：“这是长老院命我传来的。”
　　程扼一把接住, 看了一眼便皱起眉头：“现在？”
　　“即刻动身。”莫染声音带着冰雪般的冷澈。
　　程扼心有不甘地看了敕令一眼, 知道今天是无法将人带走了，黑着脸召唤出载风鸟匆匆上路。
　　莫染将被风拂乱的长发别在耳后, 仰头看着程扼消失在视线中，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池舟注意到她的异样：“濯光君可知道程扼领了什么任务？”
　　莫染摇头，面容似冰面平静：“卷帛是我假造的。趁现在，你们快离开。”
　　众人一愣。
　　明茗皱眉：“假造的卷帛，程扼迟早会发现, 到时候审判所会怕是会找你的麻烦。”
　　莫染黛眉微皱：“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什么情况……但是审判所近来发生过几次反常举动。程扼又作为最得长老院重视与信任的人，我此刻将他骗回审判所，或许正是时候。”
　　风凭不解：“反常举动？”
　　“嗯。”莫染道，“我尽量探听一下吧，喜萌或许会知道些情况。大家先将几名伤员带回寄灵所。”
　　她看了看纪旋：“如果他和程扼交过手，身上很可能会有让沈存神魂归一的解药……到时候，程扼再来找麻烦，他一人就能应付了。”
　　明涧俯身摸了摸纪旋的口袋，眼睛一亮：“果然有！”
　　莫染极淡的笑了下。在这苦涩凌寒的雪夜里，这抹笑容像是风中梨花，晃动出说不出的唯美贞丽。
　　“我也要离开了。”莫染说着，身形却没有动，在飘扬的大雪中极安静地看了昏迷的顾厌一眼，“……就是他吗？”
　　明茗不知道为什么，心虚地躲开莫染的视线：“……嗯。”
　　“他也很好……”莫染低声道，“我了解过他们的事情……”
　　一群人多多少少都听说过莫染和沈存的过往，一时间安慰也不是，开解也不是，像群呆头鹅似的不说话了。
　　莫染无奈一笑：“我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在意的……不说了，诸位再见。”
　　明茗颔首：“谢谢你，莫姑娘。”
　　莫染眼睫轻垂，招了招手，九尾天狐极有灵性地向她跑来。莫染轻盈地跃上去，眨眼间消失在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