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夫找上门了(21)
“行了,今晚的事我也有责任。不如这样,我跟小航航一起罚跪,好好反思。对了,我看门口停了辆豪车,大晚上戴墨镜的不是神经病就是明星,叫什么来着,穆……穆御景。”玉清连拖带拽地领着薛航进了里屋,身后还跟着神色恹恹的何安,那画面咋一看还有些搞笑。
“何全,去把穆御景叫进来。”
薛亦泊转身往会客室走,看了眼腕表,面沉如水。“他深夜赶过来,想必事情有变。行了,过来!”瞥到曦月瘪着嘴杵在那,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薛亦泊不由放缓语气,无奈冲对方招手。
一听这话,曦月乐呵呵地笑起来,赶紧跟上来,紧抓着薛亦泊胳膊,把头凑过来小声地问:“不生气了,要不我也去跪祠堂?跪多久都行,只要你消气。”
“去吧,好好思过!”
语气严肃得很,薛亦泊抽回胳膊,一本正经地回道,看也不看身旁的某人。虽然紧板着脸,可眉梢之间似乎染了些笑意,薛亦泊正色道:“一视同仁,做错事就该受罚。”
“你真要罚我?你舍得啊?”
瞧着薛亦泊神色认真,也不像是在开玩笑,曦月这下开始着急了,苦着脸追问。说着,他往自己脑袋上摸了摸,把手上的血块拿给薛亦泊看,眨着眼睛,又做出一副既委屈又伤心的样子来。
“流了好多血,可疼了,现在头还晕着。好,我去跪就是了!最好晕死过去,明天也醒不来,反正没人心疼。”
“回来!”对于曦月负气的行为,薛亦泊表示出了不悦,蹙着眉,轻声一喝,把走出几步的人又叫了回来。“说你两句,还耍起脾气来了,这是跟谁学的?嘴上认错无用,记着不犯才好。”
嘴上这么说着,薛亦泊横了曦月一眼,把人拉过来,凑近检查了下受伤的脑袋,冷着脸说道:“先回房里等我,我给你清洗一下。”
“你果然还是心疼我的。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以后我肯定听你的,不出去鬼混。外面都是杂草,你才是好看的花。放心,我不会出轨的。”
“给我好好说话!”
听着曦月嘴里冒出一长串新词儿,薛亦泊轻敲了敲对方额头,嗔怪的语气满含宠溺。与曦月一对视,薛亦泊无奈地笑了起来,“好的不学,偏喜欢跟着薛航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坐在会客室里,薛亦泊表情有些冷,扫了眼神色落寞的穆御景,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你肯单独过来找我,说明已经想通了。江宇身体里的东西,还在吗?”
“你……你怎么知道?”
被薛亦泊问得愣住,穆御景抬头望着对面的人,难掩惊讶之色。比起第一次登门时的傲慢不屑,此刻的穆御景,眼神倒多了些许惶恐和不安,随后又露出几分期待的神色。
“我希望你帮我找到他。”
“找谁?”
“东方宇。”
从穆御景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薛亦泊垂眸思忖半晌,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只是掠过晦暗深沉之色。
直直盯着穆御景,目光带着审视和探究,看出了对方的殷切期盼后,薛亦泊微一挑眉,嘴边浮起一丝冷笑,漫不经心地开口:“他想要你的命,你还寻他做什么?”
“上赶着送人头?”敛住笑容,薛亦泊忽然沉下脸来,盯着穆御景,眼底透出凌厉的寒光,语气蕴含着危险:“你既然来找我,就不该再隐瞒。东方宇,跟你梦境里的那把古剑,有何关联?”
“他要我的命,只管拿去,这是我欠他的。”
声音很沉,还带着愧疚,穆御景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嘴角浮起惨淡的笑容,看上去很绝望,神情异常沉重。良久,他缓缓抬头,直视着薛亦泊,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眼底竟流露出了无法掩饰的痛苦。
“当年我用那把剑杀了他,如今他来找我寻仇,也是理所当然。薛先生,我来找你,不是想他消失。他突然失踪,我担心他遇上了什么危险。”
☆、前尘如烟
“自从接了这部剧,那些画面不断出现在脑子里,我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不是梦,好像一切真的发生过,如同剧本所写一样。在梦境里,我是轩辕王朝的储君—轩辕景,他是侍读东方宇。明枪暗箭、凶险艰难的日子里,是他陪伴左右,不离不弃。”
穆御景接过薛亦泊递来的茶,手指摩挲着杯沿,脸上露出了迷惘之色,似是怀念,又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而无法自拔。
安静片刻,穆御景眼神黯淡下来,缓缓道:“我以为会一直这样,互相扶持,坦诚以对。待我登基之后,我与他携手共治天下,同享太平盛世。可惜……世事难如意。”
“你杀了他,因为皇位。”薛亦泊适时开口,眸中沉静如水,他看着满脸苦楚的穆御景,徐徐说出了故事的走向,语气平淡却肯定,似乎早有所料。
听着这话,穆御景身形一僵,颓然地靠向椅背,脸上瞬时涌起难以言喻的伤痛,仿佛他便是故事主角,亲身经历过,才如此悔恨愧疚。
声音很低,莫名酸涩,穆御景点头默认。“没错,成亲当日,我亲手杀了他,用他赠与的古剑。当初,他从民间意外所获,便将剑转赠于我,取名轩辕。他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死于此剑之下,而执剑的人竟是我。”
会客室里,穆御景说完便沉默下来,薛亦泊也没做声。房间里一片寂静,气氛显得凝重。两人各自沉浸在心事中,谁都没有打破此刻的安静。
听到这里,薛亦泊不禁陷入了沉思。眉头微拧,眼神晦暗,从他坚韧冷硬的侧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只是隐隐透出了几分忧虑,不知是因为穆御景的话,还是别的什么。
“有时候我在想,接到这个剧本是命中注定的,冥冥之中让我想起那些事,想起那个自私冷酷的人所犯下的罪。在演戏的时候,我甚至分不清,到底演的是我自己,还是仅仅一个虚构的角色。故事的开头何其相似,少年玩伴,君臣相交。”
“所以你主动改了剧本的结局,以求心安。如梦似幻,虚虚实实,历经几世轮回,你已经不是故事中的人了。时过境迁,你现在是穆御景,而非轩辕景,又何必执着前尘往事。”看着面前情绪低落,饱受愧恨之苦的穆御景,薛亦泊摇摇头,沉声劝阻。
嘴角扯出自嘲的笑,穆御景沉沉叹了声气,一字一顿回道:“我早已是局中人,抽身谈何容易!从东方宇出现的那刻起,前世今生,因果循环。薛先生说得对,我早就不是轩辕景了,之所以记起前尘,想起那些记忆,不过是东方宇蓄意而为。”
“我很清楚,最近接连遭遇事故,是东方宇的冤魂作祟。他这么做,是想报那一剑之仇,让我以命抵命。东方宇认为,我便是当年的轩辕景……可看不破的又何止是他。”
愧疚、无奈、失落,重重情绪从穆御景脸上一一掠过,本就憔悴的脸色更显苍白。眼底浮起痛楚,整个人像是被困在迷阵中,前世和今生,现实与梦境,扰得他心力交瘁,悔恨交加。
“他恨极了我,恨不得我立刻死在他面前。”几个字从穆御景的牙缝里挤出来,说得格外艰难苦涩,声音很轻,可看他的样子,快要被心底那股痛苦的情绪压垮。
在薛亦泊面前的这个人,俨然成了轩辕景,或者说拥有前世记忆的穆御景,已经不是本来的他了,再也回不到进组拍戏之前。
如果东方宇不断给穆御景灌输那些本不属于他的记忆,为的是慢慢折磨,看着穆御景饱受痛苦直至彻底崩溃。
那么,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东方宇的目的已然达到了,而且效果甚佳。照穆御景目前的精神状态,再这么发展下去,就算东方宇不来索命,他也会疯掉,一辈子活得生不如死。
“就算你真的死了,轩辕景和东方宇的恩怨也不会结束。你死后入轮回,东方宇带着你们的恩怨永存世间,直到你的下一世出现,他会再找你复仇。生生世世循环往复,永无止境。这便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直视着穆御景,薛亦泊的目光里带着些许压迫力,声音平静而冰冷,说得极慢,似乎是想点醒对方。一顿反问之后,薛亦泊收敛锐利的目光,脸色微沉,继续说道:“若无爱,何来恨!”
说到这里,薛亦泊突然停住,语气显得意味深长。见穆御景因他的话脸色巨变,露出纠结神情,薛亦泊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语声平淡而低沉。
“你们的感情不容于世,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在唾手可得的皇位面前,你做了自认为不会后悔的选择。”
穆御景静静听着,半天没说话,脸上表情越发窘迫,只剩被人当面戳破的难堪。虽极力控制情绪,可握着茶杯的手不由轻颤,他将手指紧紧收入掌心攥住,嘴唇动了动,仿佛喉咙被酸涩的硬块抵住,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是啊,当时我是这么想的。皇权霸业和见不得光的私情,任谁都会做出同样的抉择。我身为轩辕储君,肩负整个国家兴亡,断不可因一人而放弃政治抱负,背弃家国百姓。若我选了他,不但被贬为庶民,甚至沦为天下的笑柄,我们会像过街老鼠,一生不得安宁。”
“与其说是父王逼我做选择,不如说是我自己想抹去这段污点,斩断我们之间的情分。如此,我便可安心登基,让种种过往随风而逝,当做不曾发生过。我以为可以做到,我以为当了君王会开心,我以为可以忘了这个人。”
蓦地哽住,穆御景埋着头,遮掩泛红的眼眶,只是那从心底透出来的深重悲哀,却无处可藏。被穆御景身上的绝望情绪感染,薛亦泊皱着眉,静静看着对方,脸色沉黯。
此时,任何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穆御景已经陷得太深,不是三言两语的劝告就能成的。
作为旁观者,在这件事上薛亦泊没办法帮他,只能靠他自己走出去。如果他不肯醒过来,不止被梦魇缠身,他这辈子都得忍受悔恨和内疚带来的煎熬,被困在前尘记忆中无法自拔。
不过,困住穆御景的,却是他的心魔。前尘往事,恩怨情仇,皆是执念,若执念太深,便会成心魔。
人都是这个样子,古往今来皆如此,失去了才后悔莫及,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可最痛苦的是,一切不能重来。痛的,悔的,怨的,已经发生,无从改变。一味的沉湎过去,苦的还是自己。
“纵有皇权富贵,鸿图霸业,偌大的宫殿里却无一人可谈心,原来也只剩无尽孤寂。不会有人与我嬉笑打闹,把酒言欢。一腔抱负理想,除了他,竟无人可懂,无人可说。
“一年,五年,十年,日子过得太慢了。繁冗政务,朝堂争斗,我也累了。他就像不散的阴魂,存于宫殿的每一处,时时刻刻出现在我面前。午夜梦回,我看见他身上插着那把剑,不停地流血,可他脸上却在笑,笑我痴傻,笑我活该。他那怨毒的眼神,已经刻进我骨子里,日日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