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纪元(143)
白怀狙击了大悬浮舱, 想要离开, 相柳只可能到这里来。
相柳反应很快,回身闪躲,被他一把抓住,相柳横腿扫向贺硝, 贺硝侧身闪躲, 趁这空隙, 相柳后退数步拉开距离,踹过悬浮椅挡在二人面前, 翻身越上桌面, 想要借力越过贺硝离开悬浮舱,却被贺硝中途拦截,相柳滚身落地,迅速起身, 弯腰躲过贺硝一拳。
小悬浮舱没有其他出口, 贺硝叶明白,相柳现在不过是困兽之斗, 相柳几次想将贺硝引离出口,但贺硝看的很紧,将唯一的出口堵死了, 步步紧逼。
狭小的悬浮舱没有多少斡旋的余地,相柳一退再退,期间几次出手,速度奇快,有几次甚至完全出乎贺硝意料,瞬时爆发力几乎与贺硝一样强,但在绝对的攻击力面前还是难以抗衡,最终还是被贺硝逼到了死角,贺硝伸手将相柳抓了回来,敲晕了他。
悬浮舱顶灯亮着,相柳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昏暗,贺硝撕了一块地上尸体的衣袖,绑在相柳眼睛上,同时将他用数据线捆在了悬浮舱的逃生座椅上。
枪口轻轻搭在相柳肩头,贺硝感到对方身体微微颤了颤,悬浮舱隔绝了大部分声音,除了二人呼吸声还明朗,连外面的雷声都变得沉闷异常,仿佛惊天骇地的雷暴已经远去,只剩他们两个人。
“别担心,我现在还不会杀你。”
贺硝先开了口,打碎静默,似是好心地说:“等你的朋友来了,我一块杀。”
相柳并没有多诧异或者慌张,甚至没有说话,令贺硝有点意外,他端详着眼前的人。
除去脸皮,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与黑衣相柳完全相反的沉静气质,他们像一副牌中不同颜色的两张王,贺硝数年来倾尽一切寻找的、所有基因问题的起源就在他眼前。
而此时这个罪与恶的枭首表现得与正常人没有任何不同,甚至还有种超乎常人的镇定自若。
男人的眼睛被蒙住,失去视觉后却还是波澜不惊,一如既往。悬浮舱里安静片刻,贺硝见他没有开口的打算,说:“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不重要。”
相柳开了口,贺硝听出他的声音是经过处理的,同样融合了几千万种不同的声线,相柳继续说:“我想知道,你为何而来。”
“我为你而来。”贺硝说。
相柳意外地平静:“那你的准备不够充足。”
贺硝听出了他的嘲讽,冷笑道:“不够充足,你现在也在我手里,看来你的准备也不是很充分啊。”
“也许。”相柳回答的模糊,外头又传来朦胧的警报声,主会场正在疏散人员,舱内温度又上升了些,相柳说:“这里就要爆炸了。”
“显而易见。”贺硝毫不在意,弯腰凑近在相柳耳边:
“要不我们一起死在这儿吧,相柳先生?”
嘴里这么说,但贺硝发现,相柳句句不问自己的身份,对于他是谁根本就不感兴趣,但比起这个原因,贺硝更倾向于相柳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谁,贺硝目光暗了暗:
“你全都知道吧。”
连相柳这样绝密人士的资料,贺硝都能从黑市取得,更何况一个公开在神州与奥林匹克的试验品,相柳对他的了解,很可能比他对相柳的了解深入的多。
果然,相柳抿唇不言,默认了贺硝的话,贺硝站起来,围着他转了一圈,相柳微微扬起头,听着他的动静。
“你知道322辐射区吗?”
“我记得。”
“陨石坠落的时候,你就在那里。”
雷声又响了几分,在雨声中显得模糊,已经到了深夜,对方似是没有尽头的沉静让贺硝有些没耐心了,拽起他的头发,强迫他仰头,盯着他布料下的眼睛:
“那么多的难民想要进入防空洞,但你没同意,是你下令关闭了大门,死了那么多人,你却依然好好地在这里,仅仅因为你认为我们是劣等基因,会变异,会损害你们的利益。”
“相柳先生。”贺硝收紧了手:“你不觉得这很不公平吗?”
因为疼痛,相柳微微蹙起眉,可嘴角却上扬,笑的有些轻蔑:“你以为的公平是什么?是让你们全部进入防空洞,所有人一起活下来,无论富贵与贫穷,无论基因。”
贺硝默认,相柳声音嘲弄:
“你爸爸临死前告诉你的吗?”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
贺硝手中紧了紧。在此之前,他们从未见过面,可他们之间的对话一开始就如此熟络。
不是好友之间熟悉的亲昵,而是生来对立的敌意,因为他们有着不同的基因等级,没有过多的问询与惊讶,一个预谋已久,一个早已得知,像是交手过许多回的对手,现在终于要有个结果。
“真可怜啊。”相柳仰视着他,发根紧绷着,泛起红,却依旧平静,仿佛没有痛觉,声音更是轻的几乎只有口型:
“劣等基因。”
即使蒙着眼睛,贺硝也能想象到那片布料下面是何等戏谑,那是来自利益既得者的戏谑,嘲笑他这种一无所有的人,他们一辈子得到的可怜利益,与拼尽全力想要争取的平等,是相柳看都不屑看的。
相柳的反应告诉他,即使在现在,即使性命受到威胁,在相柳眼里,他还是那个可悲可恶的劣等基因,他的平静来源于极端的蔑视。
这个极度狡猾、自私贪婪的人,在自己的行径被戳破以后没有任何的忏悔或惧怕,反而像是某种自负的宣言,贺硝想要在他身上看到的暴怒、歇斯底里、挣扎、求饶通通都没有,平静的像一潭深水。
这态度彻底激怒了贺硝,贺硝神色倏变,一把将相柳砸向一边,“砰”一声闷响,相柳重重撞在了悬浮舱金属壁上。
狭小的舱体震了震,相柳滑落下来,张口吐出一口血,贺硝还不解气,抓着他的头发,将他往地面砸去,相柳额角流出血,被贺硝一脚踹在腹部,飞了出去,撞到了控制台,滚在地上。
贺硝毫不心慈手软地展示着雇佣兵的暴戾,白发遮住了相柳的脸,相柳偏着头,微微蜷缩着身子。
血液从他身下蔓延,贺硝走过去,拎起他的衣领,相柳的脑袋无力地像侧旁垂下,贺硝拨开他脸上的头发:“你现在也挺狼狈的。”
“你下令关门的时候。”贺硝扼住他的脖子:“有没有想过你会死在劣等基因的手底下?”
贺硝收紧了手,相柳胸口起伏,呼吸不畅,他的唇瓣颤抖着,浑身开始抽搐,却没有像以往那些敌人一样求饶,他抬起头,眉眼被长发掩盖,只有带血的唇角勾出渗人的弧度,他透过发丝缝隙盯着贺硝,如同深渊中的恶鬼,森然开口:
“什么是公平?”
贺硝瞳孔一震,一只带血的手紧紧攥住了贺硝的手腕,在他身上留下带血的指印,贺硝抬眼,相柳口齿带血:
“让我来告诉你。”
他奋力挣扎,却没能成功,近乎窒息,手指无力地滑落下来,他偏头吐掉一口血,声音很虚弱,但很清晰:
“世界上从来没有所谓的公平,公平是为了让劣等基因服从而营造出的幻想。公平从不是人类共同的权利,只是少数人的利益。杀了我,你就能变成优等基因吗?杀了我,你就能得到所谓的平等?”
“我不稀罕优等基因。”
贺硝不屑道,相柳睁开眼,透过湿濡的头发森然凝视着贺硝:
“世界上有两种劣等基因。一种是以自己的基因为耻辱,迫切地想要改变现状,这种人一旦得到,就会想要的更多,无休无止,欲望无穷无尽。”
“另一种人对优等基因不屑一顾,你是第二种,你觉得你是特殊的,事实上,这种劣等基因也很多,我见过很多和你一样的劣等基因,通常是群体,或者组织,这种劣等基因只会制造混乱,破坏秩序。”
“无论是哪一种,他们都仇视优等基因,同时,他们的下场都是一样的。”
贺硝没有说话,相柳似乎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轻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