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收好这份旅行攻略[无限] 上(293)
“万一,万一我们根本没出来呢,”杨琴琴紧紧抓着林雨霖的胳膊,越哭越厉害,到最后几乎是哇哇大哭,“万一这是我死前的幻想呢,万一回过神来,我还在棺材里等死呢?”
她哭到最后,甚至都快晕过去了,一边哭还一边不忘抓紧林雨霖,哭着问道:“林雨霖你不会也已经死了吧,你、你是真人吗,连你也是我幻想出来的怎么办?”
“……”
林雨霖任由她抓着衣袖,闭了闭眼,反身紧紧的回抱住她,想说点什么话安慰她,喉口却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杨琴琴觉得恍如隔世,她何尝没有隔世之感?
明明两天之前,她还只是一个学生,也崩溃过,也被霸凌到考虑过结束自己的生命,目光所见的一切,却从未脱离过生活这个永无改变的主题。
可就是这么短短的两天,她的命运却骤然转变,在一个暗潮涌动、危机四伏的斗兽场中,亲眼见证了无辜者防不胜防,害人者被恶毒反噬。
见证了最有机会活着的人奉献自己、奔赴死亡,自私自利的蠢人反被救下,活到了最后。
而她呢?
她在来到这里之前,已经快活不下去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想去死,做不到奋起反抗,又懦弱的不肯结束自己性命。
可就这样一条没有意义的生命,还是活了下来。
林雨霖清楚,在这两晚一夜中生死挣扎,能活下来靠的不是她自己,但从此刻开始的每分每秒,想要活下来,都必须靠她自己。
也只能靠她自己。
林雨霖紧紧抱着杨琴琴,面色一动不动,几乎入了定一半,眼角却缓缓滑下一滴眼泪,轻轻滑过脸颊,在衣襟当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样好的阳光,一定是真的,”她低下头,轻声道,“只是,没有人再会像杜千秋那样,站在黑暗中,用肩膀把我们抬入阳光了。”
“在这个纷繁复杂、暗潮涌动的地方,只剩下一个人,能在我们追逐太阳的路上,无条件的伸出一把援手了。”
杨琴琴闻言浑身一颤,抓住林雨霖袖子的手紧了紧,满眼含泪,怔怔的抬起头,喃喃道:“谁?”
林雨霖抿紧了唇瓣,紧紧抓着杨琴琴的手,发红的眼眶下,藏着柔韧的坚定,一字一顿道:
“那个人,就是我们的导游。”
“你没有发现吗,”她手上抓的很紧,眼神来回扫视着杨琴琴,急切的反问道,“从这里出来的所有摆渡车都有旅社接送,只有我们,什么都没有。”
“你也看到了,导游那样的人是不会害我们的,接下来的路如果孤身一人,我们能怎么走?”
林雨霖落下的那一滴泪,已经耗尽了全部的软弱,现在那双坚定的眼眸中,唯余拼命生长的生机。
她心中已经有所计算,跪坐在座椅上,直视着杨琴琴的眼睛,抿了抿唇,恳切的低声道:
“那天晚上,我们马上就要进入主墓室那一天,杜千秋和我们说了很多,你还记得吗?”
“他说千万别随意加入旅社,也不要相信其他导游,我相信他,而我们又没有那么多机会去一个个试错,想要活下去,只有我们的导游可以相信!”
林雨霖抿紧了嘴唇,看着杨琴琴的眼睛,紧握着她的手。
她们两个在两天前,还是从未相逢的陌生人,然而共同经历了这样的痛苦、挣扎、求生,那种生死之间相依为命的情感,彷佛从目光中喷薄而出。
“我们一起加入他,试一试吧?”她拼命鼓起勇气,面色通红的恳切道,“相信我,我们一定能活下去的。”
然而在她深色的瞳孔中,杨琴琴先是怔怔的定住了,随后过了半晌,微微颤了一下眼皮,垂下眼眸,率先移开了目光。
“……”
林雨霖心头一颤,一颗心缓缓沉入谷底,紧握着的那双手,很快被对面轻轻抽了出去。
“你别误会,我不是不相信导游,我、我很感激他。”
杨琴琴低下头,揉了揉自己发红的眼眶,有些难堪的道:“我当然知道导游对我们很好,虽然嘴上毒,可永远是挡在前面的那一个,他绝不会害我们。”
“但是他走的路太艰难了!你也看到杜千秋的结局了,他也是那条路上的人,最后却死的那么惨……”
说到这儿,杨琴琴又激动起来,眼圈一瞬间红了,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一边抽噎,一边哭着道:
“我敬佩他,我感谢他,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的恩情,但是我不想变成他那样,我不想死……!”
杜千秋那样的人,称得上对她有再造之德,活该被她供起来,造一个金身塑像,当成神仙供奉都不为过。
可人人都想肉身成圣,谁又想死后再被人追封为圣贤呢?
那天晚上,杜千秋已经把一切说的明明白白,和他们站在一边,就注定要和所有旅社作对,站在几乎所有旅客的对立面,甚至可能永远不会成功。
她只是个普通人,她更想活下去,哪怕平日被现实欺压,也好过在理想一命呜呼。
“我、我知道你瞧不起我。”
杨琴琴的眼睛都哭肿了,肿的像两个杏仁,吸了吸鼻子,别过头去不看林雨霖,咬紧牙关道:
“我也瞧不起我自己,明明被杜千秋牺牲自己救了下来,却还是忍不住缩手缩脚,懦弱的不得了,一点都不像他。”
她已经止住了哭,只是情绪低落到了极致,默默的擦了擦眼角,低着头闷闷道:
“雨霖,我怕死,特别特别怕死,我不会和你一起走,你骂我吧,我知道我该骂。”
“……”
林雨霖怔怔的看着她肿胀的眼睛,眼眶猛的一酸,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又大有决堤的架势。
想活着这么一件事、一种本能,在杨琴琴口中,竟然已经成了一种难以启齿的懦弱。
她曾经甚至懦弱到连活着都没有勇气,怎么敢说杨琴琴的选择是错的,怎么会说杨琴琴的选择是错的?
林雨霖拼命控制住自己,让眼泪不至于在面颊上乱转,一下子拽住杨琴琴的手,忍着哭腔,咬着唇瓣低声道:
“我才不骂你,你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已,你做得对!”
她低声道:“你听着,杜千秋和我说过,那些大旅社里勾心斗角,很难熬出头,女孩如果想要过得好一点,最好想办法去娲泥生的旅社。”
“只是不管你去了哪里,都一定要过好一点,记得……”
“……”
林雨霖说不下去了,胸口起伏不定,拼命控制着情绪,突然伸出手,把那柄吊奴青铜矛放在杨琴琴手中,拽着她的手一点点握紧。
在后者惊愕至极的目光中,她强忍着泪水,嘴角缓缓勾勒出一个微笑,轻声道:
“我已经有内核欲望技能了,你比我更需要这个,我先借给你,你一定要记得还给我。”
“你……”她咬着唇瓣顿了顿,眼眶一酸,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又执着的强调了一遍道,“你一定要还给我!”
“……”
杨琴琴死死的咬着唇,什么也没说,半晌,猛的倾身上前,一下子紧紧抱住林雨霖。
后者立刻回抱过去,胳膊勒得紧紧的,两个一同经历过的生死女孩像小动物一样,在瑟瑟的风中相互取暖。
即使她们以后可能再也不会相见,即使以后会形同陌路、甚至站在彼此的对立面,然而至少,这一刻的情谊,是永远也无法洗脱的。
“滴滴——滴——!”
过了好一会儿,摆渡车的轮子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猛的停了下来。
周围是一群拼命按着喇叭、想要招揽旅客的大巴车,见她们的摆渡车上人最多,纷纷眼前一亮,争先恐后的凑了上来。
杨琴琴听到声音,依依不舍的和林雨霖分开,迅速擦干了眼泪,没有推辞什么,接过了那柄吊奴青铜矛,低声道:
“这个我一定会还给你的,导游的恩情,我也不会忘,你放心,我一定会报答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