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0-1(80)
“醒了啊。”
林青屿等到谢谌恢复意识,他找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
谢谌狐疑地坐起身。
“我不知道我弟弟在做这么危险的事,但又很能理解他,小时候身体遭受伤害,落下了病根,皮肤无法再接受alpha信息素。”
他顿了顿,“其实原本不会有这么严重的,我拿偷偷赚来的钱带他去看过医生。因为是beta,根本感受不到信息素,后来我才知道,明明是父亲,居然对自己还未发育完全的omega儿子释放浓烈的信息素。他喊的痛,主要是出于父亲的信息素骚扰,只是后面才转变为应激的。我不知道他只要呆在家里就会承受这种无形的痛苦,还跟着父母一起讥讽他身体娇气。可能是出于愧疚感,我带他跑了。但又感觉我是真的爱他,我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所以才会接受委托伤害了你,我还是不后悔,即使我被变性、被羞辱,我还是很庆幸,庆幸我争取到了一个带弟弟逃离家庭的美好夜晚。”
“O方成员给他包扎伤口时,我就在旁边,没有一个人说留疤了,不漂亮了,以后会没有alpha要了。这让我想起带他去看病的那天,医生惋惜地说,如果治不好可能以后就不能找alpha对象了。这让我很难受,不关心我弟弟遭受的伤害,而去在意他以后能不能和alpha在一起,就好像所有疼痛都不如失去一个alpha伴侣重要。”
“尽管他呆在O方很危险,但我觉得这目前是他最好的去处。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无法冰释前嫌,这种不可逆的伤害是永远不能被原谅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也不说。谢谌,你愿意我们之间怨恨一笔勾销吗?”
谢谌听出语气里的恳求,他注视着林青屿。
林青屿穿着长袖,身形削瘦,脖颈上吻痕错落,像摔裂的瓷瓶,血液渗出罅隙。
原本通过复仇所获取的快感,他如今感受不到分毫,他平静地点了一下头。
谢谌又问:“船还是炸了?”
“嗯。”
“附近有救援队去打捞吗?看看还有没有幸存者。”
门被打开,林由板着脸走进来。林青屿像安了弹簧一样,瞬间站起,他忧心忡忡地查看林由的伤势,又不敢碰被绷带缠绕的部位,轻声询问,“伤口还疼吗?”
林由目前不能说话,只能摇摇头,他开始采用纸质的方式询问谢谌细节。
整个过程,谢谌避重就轻,没有说裴墨衍、周言晁和紫色面具的事。
林由用笔翘了敲本子。
谢谌的注意力被拉回,看清上面的句子。
——救援队已经到了,部分乘客有生还的可能。
谢谌没再多问,他只能随船靠岸,一路祈祷着人没事。
回到家,谢谌瘫倒在床上,呆愣愣地目视天花板,琢磨着这个可能性有多大。
据说一艘商船赶来支援,但肯定无法承载邮轮上人口数的重量,偏偏是搭载旅客的商船,在人命关天的时候没有货可卸。几千个人中,能获救的少之又少。
他手搭在腹前,手掌擦到硬硬的东西,坐起身端详药盒许久,最后扔进了垃圾桶。
谢谌试图拨打过裴墨衍的号码,意料之中,处于关机状态。
周言晁也是。
就连张言承也没了消息。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原本围在他周围地人好似都消失了,一个个生死未卜,他无法找人倾诉,只能呆在房间里消化这种不可名状的孤独。
床尾正对的矮柜,上面摆放的花严重缩水,枯萎成深色,脆弱的枝干不堪其重,就像脖子被拧断的人,头搭在瓶口。
谢谌蹲在它前面,轻轻摩挲着干枯的花瓣。
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
谢谌忙去查看,收到的是林由发来的生还者名单。
谢谌逐字阅读,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表格中的人大部分都是alpha。
显而易见,这场拯救居然也不是无差别的。
另一层面,这对野党来说是好事,原本都是匿名的alpha如今暴露无遗。
简直是一份最佳的暗杀名单。
【林由】:其实救生艇可用,但上面大部分是船长和船员。
【林由】:而商船原本搭载的旅客失踪了不少。
谢谌:“……”
虽然海上遇险,应该遵循乘客优先逃生的原则,但生死关头,有的船长和船员出于对生渴望的本能,会优先保全自己。但这个失踪实在耐人寻味,越品越不寒而栗。一艘船无法搭载更多,可以选择卸货,但当求生欲望达到巅峰,也可以卸人。
谢谌将名字逐个浏览,生怕因粗心遗漏,翻来覆去看了七八遍后问林由是不是只有这些人。
【林由】:?够多的了,你还想活几个alpha。
谢谌将手机扔在一旁。
客厅的电视播报着遇难轮船的新闻,救援队正在全力搜救,专家通过分析轮船残骸分析爆炸原因……内容延伸到乘客们的身份——生物技术领域的科研人员、带领企业进入前100强的精英、写出畅销全球著作的文学家……
谢谌一点也不关心。
同时,O方救下来的omega回到陆地,情况也不见得有所好转,有一部分却开始自杀。他们身体承受住高强度的性.暴力,心理不能承受,似乎已经无法回到正常生活。
但组织的成员们并没有对此表示愤慨。
每个人对疼痛感的接受度是有区别的,面对相似的经历或遭遇,有人能克服,有的人退缩。
O方认为牺牲人数和自杀人数两者是不可以放在天平两端,生命是不可衡量的,纠结至今无法解决的火车轨道救人问题是没有价值的。
是一条也好,是几十条也好,我们应该为了活下来的生命而感到喜悦。
这种理念却无法用在谢谌身上。因为这场救援活动中,他不是拯救者,而是幸存者。他的意识还停留在对周言晁说自己不在乎船爆炸。
明明做好死的准备,却活了下来。
回家后的几日里,他精神状态不太好,晚上总是莫名其妙的惊醒,也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
又是一个夜晚,谢谌再次从梦魇中脱身,他喘气坐起身,拉扯黏住皮肤的睡衣。
空调还在运作,身体却依旧燥热,谢谌看到小幅度浮动的帘布。
今晚睡觉没关窗吗?
谢谌合上窗户,扶着昏沉的脑袋,摇摇晃晃地回床。
他摸了摸后颈,手心被烫了一下。
“……”谢谌伸手摁下床头的开关,灯亮低头,裤子已经湿润,起初还以为是汗,现在才意识到是没有规律的发情期又来了。
但是,这次好奇怪。
没有预兆,腺体没有出现任何疼痛,导致他误以为只是单纯的热。
是因为在船上一次性吃太多药,有副作用了吗?
谢谌思考不出原因,拿纸胡乱擦拭下面的水渍,又关灯躺下,企图想靠睡眠撑过发情期。
直到床单再次被洇湿,他忍无可忍,还是打算吃药解决。
这回睁眼,床前却站着一个人。
谢谌被吓得脑袋“嗡”了一声,恐惧沿着脊骨爬升,侵袭大脑。
房间漆黑,谢谌从身形判断,但又不敢确认,试探性地叫出他的名字。
“周言晁?”
“很难受?”
谢谌听到熟悉的声音,舒了一口气,他有很多话想说,但目前的状态不适合心平气和地聊天,他下床背朝alpha蹲下,翻找放在床头柜里的药。
“你等一下。”
“别找了。”
谢谌不予理会,他在黑暗中摸索,对着抽屉深处抓刨,还是没碰到药盒。
他停下动作,看向黑影。
“药还给我。”
黑影迫近一步,压迫感剧增。
谢谌心脏狂跳,退无可退,“你想做什么?”
第61章 泪如雨下
哐当。
台灯被手臂碰倒砸到柜板上, 谢谌挤在小矮柜和床的夹角里,对峙间汗渗透衣裳,“你怎么活下来的。”
对方答非所问, “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你说alpha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