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可摘星辰(4)
风驻尘摇头,“别提了,连帽斗篷。”
恒空瞬间就明白过来,“不会是裹得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吧?”
风驻尘给了他肯定的回答:“真的分不清。”
恒空还在思考和纠结,风驻尘却扯了扯他的衣袖,他茫然的看着自己这位好友。
“看里面。”风驻尘说着,率先走进去。
他刚才朝客栈里面看了一眼,花莳眼巴巴的望着恒空的方向,而花以烬,吃得很没有形象。
虽然他见过他的吃相很多年了,但每次还是会觉得,太扎心了。作为曾经养尊处优的鬼王,你为什么会吃成这种样子?难道真的在地狱里饿了几个月?可是,鬼不是饿不死吗?
花以烬不知道星君内心正在默默的吐槽自己,他只知道自己现在需要用不停的吃来压下心里那一份震惊。
太意外了,真相居然是,星君用全部法力为代价的斗转星移。他不是重生,他是被风驻尘救了。
斗转星移之后,所有人都回到了二十年前,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有之前的记忆,准确来说,应该只有极少数会记得。首先就是施法的人和他最想救的那个人,这两个人一定会记得,其次,就是看运气了。很显然,恒空的运气比白泠要好,他很幸运的有曾经的记忆,他可以通过上一世的记忆来做出判断,这一世会相对安全很多。
另外,在场的对施法者和被施法者造成伤害的,不会有记忆。也就是说,两位魔尊“水中月”和“镜中花”一定不记得。
但这一切,都只有风驻尘一人知晓,花以烬以为自己只是斗转星移大法中的一个幸运儿,只是沾了光。
星君是想救他的三位好友吧,他咬着嘴唇颇有些忧伤的想。
变装
风驻尘突然微微侧过头,他怎么忘了,花以烬在偷听这方面最是精通,即便是他不想听,这整个客栈之内的说话声他都可以听到,毫不夸张。
花以烬见他看过来,下意识牵起了嘴角,很快他想到星君并不能看到,嘴角抽了抽放下去了。
其实看到了全程的风驻尘:“……”
虽然说花以烬如今的脸伤得跟什么一样简直不能看,但他不嫌弃,隔着的一层面纱算什么?上一世他见过花以烬面部恢复的整个过程,想起他额间无法愈合的那道疤,风驻尘的眼神沉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旁边一桌有两个人坐下来,其中一个穿华服的男子开口就是:“真是便宜那小子了!”
另一人道:“张少别生气,天下美人这么多,还愁找不到?”
张少冷眼看过去,“可是本少爷就是喜欢香姬,明明救人的是本少爷,凭什么让那小子占便宜?”
花莳好奇的看过去,正巧和张少的目光对上。前一秒还在说喜欢香姬的男人立马眼睛就直了,端起酒杯遥遥的敬了一杯。
恒空看着这一切,什么都没说,花莳于是也回了他一杯,甚至还对着他笑了笑。
花以烬放了筷子,他不抬头都能感觉到来自旁桌的妖气,但是这妖气并不浓郁,所以说一定不是现在坐着的这两个人身上的。
他们都是普通人类,身上有妖气只能说明他们身边有妖。
花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和张少坐到了一桌上,“公子刚才所说香姬是何人?”
张少面露少许尴尬之色,“香姬是天香楼的绝色舞姬,她最爱在河边洗澡……”
花莳了然,“那香姬生得有多美?比我美吗?”
恒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特别喜欢听别人夸他的妹妹,没错就是这么没出息。
张少果然说道:“香姬当然不及姑娘花容月貌,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小女子是来这里找亲戚的,可是一直都没有我那亲戚的消息。”花莳说着,指了指恒空和白泠,“这两位是我兄长,那一位是和我们同桌吃饭的路人。”
她口中的那一位就是花以烬,而风驻尘因为没有入座她便只字不提,风驻尘倒是明白她的意思,他们这五个人不能聚在一起,这样太显眼。而且,需要有人去调查那个喜欢在河边洗澡的香姬。
花妖一般都是女子,花莳的想法是她打入内部,最好能跟着张少回家看看,而风驻尘就去在城里搜寻花妖的踪迹。
“那姑娘这些日子可是一直住在这客栈里面?一定住的不习惯吧?”张少本就有带她回家的想法,此时听她这么说,自然是立马就上钩了。
花莳眨了眨眼睛,“是啊,这客栈的床我都睡不惯,每天早上起来腰酸背疼的。”
“那姑娘不如到我家去住几天?”张少笑着邀请道。
恒空故意迟疑了一会儿,“这位公子,我们素不相识,实在是不好打扰。”
“不妨事。”
花以烬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把眉心花瓣抹去的两位花君,又望了望朱砂变黑痣的琴君,深深觉得自己和星君还是没太多凡界的常识。
他自己还好,戴斗笠的人并不罕见,可是像风驻尘这种在脸上带一个不伦不类的面具的人实在是太不像普通人了,走在街上一定会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就在他叹气的时候,风驻尘握住了他的手,“吃饱了吗?”
花以烬嗯了一声,然后就被星君拉走了。
“星君星君!”出了客栈,花以烬立马就凑到了风驻尘耳边,“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很不像凡人吗?就算那些花妖再大胆也不会看见我们不躲吧?”
风驻尘停下脚步,“你的意思是,变装?”
“对啊。”他点头道,“其实我不用怎么改变,主要还是星君啊,星君这一身打扮看起来太仙了,这样不行,要接地气一点。”
“接地气?”风驻尘皱眉,原谅他这个生活在天上的仙君不明白“接地气”是什么意思。
花以烬懒得费口舌解释,直接问道:“我来帮星君吧,星君是喜欢书生?将军?还是嚣张跋扈的少爷?”
“这地方能有什么将军?嚣张跋扈?我觉得我不太适合。”
“那就是说星君选书生咯!”花以烬一伸手,手上顿时出现了一个书笈,他走到风驻尘的身后给他背上,又摆弄了一下他束着白玉冠的长发。
风驻尘站在原地没动,任由花以烬在身上和头发上动手动脚。他们现在是在一条小巷子里,基本上没人的那种。花以烬站得累了,在星君的肩膀上压了一下,自己也顺势坐下去。
“星君啊。”花以烬一边给他整理头发一边和他说话,“那个人说香姬喜欢在河边洗澡,那我们岂不是,成了偷看姑娘洗澡的登徒子?”
风驻尘闭着眼睛没答话,他的眉眼间有灵力在聚集。
星君竟然睡着了,花以烬的手僵在他的头发上动都不动了,他生怕下手太重吵醒了风驻尘。看这聚集的灵力就知道他是伤得有多重,表面看不出,只因为那伤势是内在的,法力枯竭,说不定是伤到神魂了。
他这般小心翼翼,到最后干脆没有继续下去,而是把自己当成了星君的抱枕,支着胳膊静静地看风驻尘的睡颜。
世间竟然会有这样一个人,眉眼好看得都像是画出来的,即使,即使他脸上有张四分之一的面具……
花以烬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具,他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很想揭下这面具。可是,指尖碰触到风驻尘的脸的那一刻,他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快速的缩了回来。
同一时间,风驻尘缓缓睁开眼。
“好了吗?”
花以烬默默点头,然后把风驻尘扶起来,那神情,那小心的样子,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风驻尘:“……”
“书笈,纶巾,还有这一身衣服都非常好,就是你的脸,有点不像。”他说,“这个面具不能取吗?”
风驻尘听了这话没什么反应,伸出手按在面具上,按了很久。
“啊,那就这样吧。”花以烬见他这样子立马说道,“我按照你这边的脸给你变一个……”
“好。”风驻尘应了一声,手终于从面具上放下来了,他再次闭上眼睛,掩盖住里面复杂的神情。
花以烬有点心神不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眼看着星君的半边脸就要在自己的手上扭曲了,他吓得一哆嗦。
“怎么了?”风驻尘问道。
“没事。”花以烬不敢再想别的事情,一心一意帮星君变出摘下面具之后的半张脸。
最终出来的成果还不错,现在的风驻尘看起来就像一个眉眼精致的温柔书生。而站在他身旁的花以烬没有做任何改变,仍然是一身白衣,头戴轻纱斗笠,倒也不怪。
“星君,正好天要黑了,我们去河边找香姬。”
风驻尘迈出一步,手下意识抓住书笈的带子,花以烬忍不住侧过脸偷偷笑了一会儿,真的好像啊!
花妖
在这座小城的边缘地区有一条长河,河的四面都是树林,但不深,很好找。
风驻尘和花以烬来到河边的时候林子里的树上已经点了灯,小小的,一个个挂在树枝上,别有一番味道。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淡淡的香味,花以烬使劲嗅了一下,他闻得到味,却偏偏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味。
风驻尘倒是淡定,没有刻意的去闻空气中的味道,也没有分散注意力去看树上的小灯笼,他直接看向了河里。那边没有林子里亮堂,但隐约能看出是有人的。
“星君,不要看。”花以烬说完才后知后觉,“要注意影响,非礼勿视。”
风驻尘觉得好笑,轻声道:“知道了。”
河里的确是有人的,而且还不止一个。花以烬拉着星君到一棵树后面藏好,便开始偷偷的观察。
洗澡的是一男一女,男的看背影应该还是个少年,女子却已然很成熟了,一头黑发打湿了紧紧粘在背上,微微侧身时能看到被黑发包裹住的玲珑的曲线。
真是高明的手法啊,花以烬想着,若隐若现反而比坦诚相见更有趣味,更勾人心。
河里的人抱在一起,那少年看样子是禁不住诱惑了,他缓缓拨开面前女子的黑发……
香姬的手一点点攀上少年的脖颈,眼看着就要得手,突然林子里窜出来一个人。
“哪里来的庸脂俗粉,还不快快从河里滚出去?”花以烬说着,“你可知打扰到我家公子洗漱会有什么后果吗?”
河中的少年见到有人来也没有一丝反应,香姬的手稳稳的搂在他的腰间,不让他软倒下去,一边笑一边说:“那你可知,这大晚上的,在山野河边,不会有人,只有吃人的妖精呢?”
花以烬暗自得意,对着风驻尘递过去一个眼神:星君,你看我伪装的好吧?
风驻尘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嘴角牵起露出一丝笑意,他一边笑一边毫不犹豫的一脚踩空,坐到地上的瞬间还哑声问:“阿烬,前面的是人是妖啊?”
一个俊朗的书生吓成这样,香姬眼中放光,“这位公子,你猜猜呢?”
她说着,把怀里的人拖起来,花以烬脸色一变,来不及阻止就看见那少年被她变成了一缕青烟吞入腹中。大吃了一顿的香姬并不满足,她伸手变出一身薄纱随意披在身上,头发都没擦就从河里出来了,径直向着风驻尘走过去。
花以烬拦在她前面,“你这妖精,你想干什么?”
“别一口一个妖精的,我不喜欢听。”她说,“我乃花神,是山间吃露珠修成的,和你口中那些妖精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