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修真追夫火葬场(111)
风还在继续吹,吹动山上的树叶,吹动眼前的云层。
这时候,有人在后方唤了邬九思的名字:“九思!”
邬九思霎时回神,侧身去看御剑而来的赫连随与任剑秋。
两人表情中都带着担忧。邬九思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也知道眼下自己状态的确不好。可越是这样,他越是不想听那些安慰,干脆先道:“阿青金丹了。”
“……啊,这是好事儿!”赫连随愣了一下,这才回应。他身旁,任剑秋被这突然撞上来的消息弄懵,不知自己该笑还是该继续发愁。
邬九思倒是笑了,说:“你们也是阿青的师伯,后头我送贺礼过去,你们一定也要往里头填些。”
赫连随和任剑秋齐齐点头,后者这会儿也稍稍缓过神来,感叹:“阿青从前便很用功。”
邬九思点头,叹道:“是啊。”
空气有些发干,赫连随尽量找话道:“连泉倒是还在外头,否则他那份也不能少。”
邬九思道:“无妨,他人还在云州,兴许听到消息的日子更早。”
赫连随与任剑秋应是,三人又是微微沉默。想了半天,赫连随道:“也该让师伯他们知道这个好消息——”话都没有说完,手臂被师妹捏了一把。
对赫连随来说并不算痛,但也是个足够的提醒。他登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虽然意思很对,可对于九思而言,这会儿提起他父母岂不是平白让人难过吗?
原先的担忧又回来了,这一回,打破寂静的依然是邬九思。
“是父亲、母亲找师兄师姐来的么?”他问,得了个否定的答复,又笑道:“那一定是师叔了。”
不是说二人不关心他,而是他的这几日的消沉,本来也只有长辈们知道。
消沉的也不光是他,还有长辈们自己。
一旬之前,闻春兰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开始下降。
她最先是想瞒着众人的,可邬戎机与道侣朝夕相处,两人又识海相通,这份隐瞒注定持续不了多久。
下一个发现的人是袁仲林。他与师姐接触不像与师兄接触得那样多,所以最初时只是觉得师兄忽然推掉了很多手头的事,担心对方被宗门里那些冥顽不灵的长老气出好歹,于是前来探望。这一探,却听到了邬戎机和闻春兰的对话。
闻春兰说,自己兴许再也无法进境、要在化神后期身死道消一事,道侣不是早早就知道吗?再说,她的境界毕竟不低。要等修为消散、变回凡人,再生老病死,还是要等百十年的,实在没有必要现在就开始忧虑。
邬戎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袁仲林先被骇得不轻,惊呼出声。
是,以他的年岁,自然已经见过许多次离别。远的不说,就是他们这一辈的师长们,不是早早都走到那一天?
可经历的多了,不代表不会伤痛。袁仲林便是真心伤痛,以至于不曾掩盖自己到来的痕迹,被循着找来的邬九思听到动静。
再然后,就是现在了。
在赫连随和任剑秋关切的目光中,邬九思缓缓开口:“师兄,师姐,你们要说的话,我都明白。”
两人哑然,更觉得师弟不易。
“让我自己想一想。”邬九思又说,“从前阿青与我说起他母亲早早去世,我虽也为他痛惜,可到底并未感同身受。现在想来,那个时候,我应该多安慰他的。”
任剑秋喉头滚动了一下,用自己最轻柔的声音说:“阿青若是知道你有这份心意,一定也会安慰。”
邬九思却道:“不能告诉阿青。”
赫连随和任剑秋:“……?”
两人都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是师弟不细说,两人便只在心头琢磨:“闻师伯不把这事儿公布出来,一定有她的考量。阿青身在云州,与师伯一家关系是亲近,可总有消息走漏的风险。以这个角度说,等他回了天一宗再谈此事,也是应当。”
他们很快打散疑虑,却不知道,邬九思的真正想法是:“阿青原先就……他知道了,一定会做傻事的。”
……
……
“造化丹啊。”
给师尊报过好消息,郁青摩拳擦掌,又开始新的修行。
他境界提了,能炼的丹自然也更多。孔真人一面惋惜自己错过好苗子,一面取出一本老丹谱,算作郁青的金丹贺礼。
郁青开开心心地收下,也和孔真人谈好,今后他炼制的丹药也会和其他云梦凝光峰弟子的一起出售,分成方式和凝光弟子们一般无二。
从前他便不算穷,可眼下有了真正进项,还是让人高兴。
郁青又有写想给心上人写信了。然而摸了摸新得到的丹谱,他还是压下心思。
抱着“炼出新丹,送给师尊”的念头,他一会到住处,便兴冲冲地翻开谱子。
一直到“造化丹”三个字撞入眼中,青年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失。
他沉默地看着丹方中“选取特殊灵宝”的字眼,身体微微发抖,又想起被上官微控制灵气割出满身伤口的疼痛。
接着,他又想到:“比起尽力去做什么,我这身血肉,似乎才是最有用的东西。”
可师尊不喜欢,他便不会再贸然送出血肉了。
“我不能出事。”郁青小声地、轻轻地念,“师尊很在乎我呢。”
真是令人欢喜。
第094章 愿望
瞒住郁青并非难事。哪怕往后每过十年,青年都会返回天一踏青,闻春兰的消息依然被藏得滴水不漏。
在邬戎机等人眼里,郁青归来的时刻,也是儿子难得放松的时候。虽然阿青嘴巴里说的是“来探望师尊和各位长辈,可谁都知道,他只是想和九思团聚罢了。
这种时候,邬戎机他们就鼓励两个小辈到外间游玩。玄州这么大,莫说阿青了,就连九思也不能将每一座仙城走完。年轻人,被拘在宗门里头有什么意思?他和道侣这个年岁的时候,可是立志将世上所有风景都看一遍。
后半句话是闻春兰说的。讲出口后,她微微怔然:是啊,我虽然无法再进境,却也已经看过万水千山。
再往左看看,道侣目光关怀地落在自己身上。往右看看,儿子侧着头,听阿青讲话。阿青明显是记得克制守礼的,可身体还是微微向九思的方向倾斜,眼睛更是满映着对方的影子。九思呢,目光也很是和煦,手若有若无地护在阿青身侧。
闻春兰忽然觉得,自己分明已经度过很长、很好的一生。
“只是没有看到九思和阿青彻底和好,总有些别扭。”她私下里和道侣说。讲完话,又自己释然,笑道:“话说回来,这都是孩子们自己的事啦!而且我看,他俩迟早有天会说开的。”
邬戎机应了,视线若有若无地从两个孩子身上扫过。他忽然有种感觉:如果自己把道侣的心思说给九思,九思一定会……
但他没有说。
邬戎机叹:“这些日子天天看他们在外头游山玩水,我都有些意动了。咱们也不能光是嘴上说年轻时候如何,你觉得呢?”
闻春兰眸中光彩闪动,笑着点头。
于是,在邬九思和郁青还没商量出来他们今年要去哪里的时候,两个长辈先宣布了要出去走走、转转的消息。
邬九思先是讶然,随后露出笑意。郁青就是纯粹开心了,赞同道:“是!师祖们也要出去走走。我看呀,那些人就是觉得天塌了也有师祖这样的高个儿顶着,这才总是推脱磨叽。”
“那些人”,自然是指一众只想自己安稳个五六千年,身死之后洪水滔天与他无关的修士。郁青这话也不是空口胡说,自镜原回来之后,邬戎机耳畔是有类似小话。
他是怎么想的暂且不论,郁青对此是厌烦极了,还悄悄和师尊嘀嘀咕咕:“就算后头得了救命的法子,也不带他们一起!”
邬九思一本正经地点头:“对,不带他们。”
郁青抿了抿嘴巴,又小声问:“那,师尊,咱们有法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