腺体沉睡(67)
坐下时,手肘不小心碰到方清雨桌上的立式文件框,一摞薄薄的问诊单倾斜出来,险些滑落一地。
季回眼疾手快把文件框扶正,目光落在其中一张,微微凝滞。
问诊单患者一栏里写了一个“景”字。
这个姓氏并不常见,在季回二十多年的生活圈子里也只认识景樾一个。
方清雨在里面问:“季回,明天有空吗?可以继续来找我。”
“明天……”季回想了想,答:“明天可能没空。”
明天是他的生日,他想借这个机会跟景樾好好谈谈,把这种忽远忽近若即若离的关系扭正。
“好,那就以后再约。”
季回心不在焉“嗯”了声。
他的视线下移,患者主诉也很简单,只有四个字:紧张焦虑。
季回的心跳逐渐加快,朝压住姓名的问诊单缓缓探手。
“找到了找到了。”
指尖倏地收回,季回端正坐直,双手紧紧抱着怀里的玩偶猫。
“别人的诊疗记录都是一本,你的就三张,夹在中间不太好找。”
方清雨坐下,抽了张新的诊疗单,看向季回,“那我们就正式开始了。”
治疗结束后,季回又返回去看樊宇,心神不宁的样子太明显,被樊宇一眼看穿。
“强哥,你想什么呢?”
季回望着樊宇,突然想到“樊”这个姓氏也不常见。
“樊宇,你见过跟你一样姓樊的人吗?”他问。
樊宇烧退了点儿,这会儿正精神,他随口答:“见过啊,我爸,就是死的早,没什么印象了。”
“除了你爸呢?”
“嗯……”樊宇想了会儿,“我记得有个小学同学叫樊震,隔壁宿舍也有个姓樊的,大家总喊他老樊,我也不知道叫什么。”
“这样,那还挺多的。”季回又拿出手机搜索,全国共有四十万景姓,平均分布一下,舟城也有近一千人。
他收起手机,将这件事判定为自己的疑神疑鬼。
“强哥。”樊宇又问,“你什么时候跟我打游戏?”
“随时都可以。”季回站起来,准备告别,“你好了?”
樊宇兴奋点头,金色头发颤起来像舟城傍晚海边的波浪,“我感觉好多了,我睡了整整一天,晚上肯定精神,咱们今天晚上就玩吧!”
“好。”季回答应下来,“那我先回去了,你到时候喊我。”
刚好是景樾下班的点,季回在医院门口等了十分钟,一辆白色轿车缓缓停在跟前。
跟景樾那辆suv完全不同的风格,定位要高一些,价格也贵一些,季回一矮身就能坐上副驾。
“安全带。”景樾提醒,顺势拨下左转向。
“我正要系。”季回转头,看上去心情不错,“下次可以不用提醒,我都记得。”
医院门口开始堵车,左转向打了半天,车子都没能起步,景樾干脆停下来等。
“今天很开心吗?”他同季回对视,问了句。
“嗯。”季回承认。
方清雨说他改变很大,原话也很夸张,大体意思是:这两个月好像有另一个心理医生对季回进行了治疗,且效果十分明显。
幻觉正在慢慢淡出他的生活,除了出门拍照这个习惯一时纠正不了,其他都有改观。
两人在外面吃完饭才回,接近房间时,季回提前打开相册,不动声色比照检查,走到门口检查完毕,刚好开门。
才把书包放下,樊宇便打来电话,吆喝着要玩游戏,声音洪亮,听上去血条已经恢复了百分之八十。
“强哥!上线!我已经等不及了!”
景樾脱外套的动作一顿,往季回那边瞥去。
季回趴在床上,假肢搭在床沿,他开了外放,照樊宇说的一步步操作,时不时询问两句。
“用通讯账号登录就可以吗……你的游戏名叫什么,我加你……搜不到,啊?是吗?我进错区了?”
这时门铃响了几声,季回动动耳朵,他听见景樾走过去开门,跟外面的人说了声“谢谢”,回来时手中提了两个塑料袋。
“买了什么?”季回还沉浸在新手教学里,不走心地问。
“买了点水果。”
“什么水果?”
“葡萄,想吃吗?”
景樾拆开袋子,在里面翻找几下,窸窸窣窣的动静过后,他往季回手边丢了样东西。
季回看去,脸一下红了。
一盒安全套,超市里常见的牌子,不是什么超薄颗粒螺纹,是最普通的那种。
景樾在幸事上过分正经,连这种东西都不会选择新鲜的款式。
季回盯着手边的盒子,他操纵的角色直直走到人机脸上,被一梭子打死。
樊宇嚎叫起来,“强哥!你怎么能被人机打死啊!那可是人机啊!你在干嘛啊?”
季回嗓子里干得发紧,他正要解释,景樾抢过手机,拿到唇边说了句话。
“季回今天没空,他要做复健运动。”
“复健运动?什么复健——”樊宇的话被掐断在半截。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变得炙热,景樾一手解开衬衣扣子,一手将那个小盒子重新拾起。
包裹盒子的塑料封层被轻易拆去,景樾克制地只抽了一只出来。
“今天看了腺体的三维影像,它很健康……”景樾单膝跪上床,握住季回的腰,将人翻成面朝上的姿势。
他将另一条腿也迈上床,衬衣散下来,像只网一样罩住季回,安全感十足,他低头吻季回鼻尖的痣,轻声说:“可以做一次。”
搭在腰际的手缓缓下移,在接近膝盖时,被季回精准拍开。
景樾停下,他问:“不想做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季回摇摇头,他重新翻身,将枕头垫在小腹下头,侧脸乖乖抵在床单上。
“这样。”
他太怕了,怕景樾看到不该看的,连床都上不成。
“季回,我不在乎——”
“我在乎。”
季回紧张地小口喘气,再次强调:“就这样。”
“关灯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
这次对于季回来说是一场史无前例的体验。
他从未在这样清醒的状态下跟景樾做过,不被标记,不受红酒信息素影响,能更清晰地感受被占有的过程。
力道,频率,呼吸,像凿子一样刻在记忆中,再与过去某个微醺的画面逐渐连接。
“季回……”景樾单臂横在季回胸前,把他从趴姿抬高,贴着他的耳根,“没有信息素,不舒服吗?”
季回抓住景樾的手腕挠了挠,最后只能无力地垂下,虚虚撑在身前。
“季回,没有信息素,你跟之前不一样了。”
季回似乎听见景樾轻笑了一下,“之前你爱哭,也喜欢出声……”
而现在这副模样,更能激发alpha的控制欲。
季回有些撑不住,他重新趴下,身子被动地轻颤不止,景樾的手机就丢在眼前,不断有消息进来,屏幕也不断亮起。
浮沉间,季回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小菩萨。
还未等他再看两眼,景樾突然伸手,将手机丢去床下,然后是新一轮疾风骤雨般的征伐。
收到樊宇的消息时,季回刚从床上下来,正准备洗澡,假肢脱去一边,盖了张塑料袋防水。
【樊宇:[图片]。】
【樊宇:强哥,我晋级赛一把就过了。】
【樊宇:你要是今晚上跟我一起打,保守估计能上五百分,太可惜了。】
季回随便回应几句,就以自己要洗澡睡觉为由结束了对话。
他打开淋浴,像往常那样冲着后背,然后翻到意佩的聊天框。
这个备注早在他通讯中待了五年,他有些记不清对方最初的名字,只留了一个模糊的印象在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