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上一个神仙(8)
……
被引导回到房间时,天边已经泛起一线鱼肚白,晨光熹微。
苏南禅躺到床上的剎那,身体忽然松弛下来,被控制的感觉消失了。
他猛地坐起身,使劲儿活动手脚,仿佛想把残留在神经上的不受控感通通甩开,如此这般好一番折腾,把小腿折腾抽筋了,他才在肌肉拧转的疼痛里冷静下来。
“原来被控制的感觉这么难受……”
苏南禅揉着腿,从前难以接受的剧痛,在有“失去身体操控权”的经历珠玉在前之后,居然也不那么无法忍受了。
复盘刚才的遭遇,大概就是:
要试试傀儡戏吗?
可以啊,我来控制傀儡?
不,你来当傀儡。
感谢城主府送来的小小震撼,心意他收到了,大可不必再有下次。
解决小腿的抽筋之痛,苏南禅大字形躺尸在床,趁着天还没亮,再补点觉。
千丝海棠清晨要浇一次水,用的水也不是普通的水,而是管事从府外定的上品山泉,由护卫取了送来。
苏南禅补觉补到赶死线起床,几分钟拾掇好自己后飞奔到柏草园门口,便看见绒花姑娘提着两桶水等在阴凉处。
她穿了一身黑色劲装,修身利落,愈发衬得她个儿高精神足,本来的六七分气势涨到了十分。
个子高就是这点好,自带气场。
“抱歉抱歉,我睡迟了,让你久等,不好意思啊!”苏南禅连忙迎上去,嘴里连连道歉。
绒花姑娘微笑,张口欲言,半道又咽了回去,只是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苏南禅伸出手,想象她那样一手一桶接过山泉。然而其中一桶刚入手,他的手臂连带着上身就狠狠往下一沉,水桶差点砸到他脚背上,重得超乎想象。
他飞快缩回伸到一半的左手,两只手齐齐用上,才稳住了那只水桶。
再看绒花姑娘单手提桶,犹如拈着羽毛的气定神闲模样,苏南禅尴尬而不失礼貌地一笑。
“哈、哈哈,我身子骨不行,力气太小,见笑了见笑了。”
绒花姑娘倒没有嘲笑他,反而主动拿回水桶,点点下巴,示意他引路。
“你要帮我拎进去?”
苏南禅沉思一秒,果断决定放过自己隐隐作痛的双手,热情地领着绒花姑娘走向栽种千丝海棠的区域。
绒花姑娘拎着两桶水,脸不红气不喘,走得比他还快。
苏南禅忍不住感叹,人与人的区别有时候比人比狗还大,这就是世界的参差啊!
到了地方,绒花姑娘放下水桶,桶下顿时陷进两个深坑。
苏南禅眼皮子直跳,不敢想象刚才若是为了打肿脸充胖子选择自己提过来会发生什么,心中立马充盈着满满的对绒花姑娘的感谢与敬意。
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苏南禅:“多谢姑娘,多谢!对了,我是苏南禅,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绒花姑娘身高与他相当,因为扎着高马尾,视觉上可能比他还高点,两人轻松对上眼神,连对方眼底的情绪和自己的倒影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
绒花姑娘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只得伸手捏了捏喉咙,才勉强用嘶哑的声音吐出几个字:“我叫商、臻。”
苏南禅:“……不用勉强,你在地上写出来也是可以的。”
她昨晚上喊了那么多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最后一句还劈了嗓子,说不出话可太正常了。
第7章
“昨夜厨房丢了一盘糖炒栗子,没找到偷窃者。”
“会不会是老鼠?”
“老鼠连盘子一起偷?”
“那万一呢?”
“……”
清晨的阳光照亮城主住的院子,管家与他的侄子周凭在院外说话,虽然特意压低了声音,却还是传进了院里,传到某人的耳中。
紫藤花架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孟非常坐在蔚然流动的光芒里,一面浇热水冲洗茶具,一面开口:“进来吧,挤在外边叽咕,你们俩跟老鼠也没甚区别。”
周少余与周凭吓了一跳,两人对视一眼,赶紧整理仪容,端端正正走到花架外,向内中的人拱手行礼。
“见过城主。”
“行了,不用多礼。”孟非常将茶叶舀进圆肚白瓷壶,倒入热水,手指按着壶盖摇晃两圈,肌肤比瓷器更白三分,“一大早来我这儿做什么?先说好,府内琐事我可不管。”
周少余笑得满脸皱纹都抻平了:“城主说笑了,寻常小事我们哪儿敢拿来打扰您的清静。今早有人递了张帖子,说是想见您。”
孟非常提起茶壶倒茶,袅袅飘起的轻烟模糊了他的面庞:“在府里养老这些年,你连规矩都不懂了?我从来不接帖子,不出府,也不见任何府外的人。”
“若是一般人,老奴肯定第一时间便帮您拒绝了。不过,递帖子的那位……老奴不敢擅作主张。”
周少余说着,向周凭打了个眼色,周凭立马从袖兜里取出帖子伸到孟非常身前。
孟非常的目光扫过帖子,在看到末尾的名字时,端起茶杯的手一顿。
钟雨仙。
“钟雨仙,钟雨仙……”
孟非常低低地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罢了,你让他未时一刻过来,再准备一桌酒菜,我要好好招待这位多年不见的……故人。”
“是。”
周少余和周凭应声退下。
红泥火炉上水汽漫散,茶香随之蒸腾飘逸,清冽提气,令人心旷神怡。
孟非常在茶烟中端坐半晌,确认那两人不会再回来,才拿起手边一只小木盒拧开,舀出一大勺晶莹雪白的块状物,倒进茶壶。
一连舀了五大勺,他不情愿地放下木盒,用勺子在茶壶里搅了搅,重新为自己倒了杯茶。
“嗯,”一口饮下,孟非常满意地长吐一口气,“不苦了。”
城主难得下令招待友人,厨房那边很快忙碌了起来,管家甚至把事务都丢给自家侄儿处理,亲自在厨房盯着。
由于人手不够,管家把部分护卫和清闲仆从抓来厨房帮忙,刚给千丝海棠浇完水的苏南禅与刚出柏草园大门的商臻赫然在列。
两人在厨房里面面相觑三秒,默默撸起袖子开始干活儿。
苏南禅刀功好,被发配去切菜。商臻力气大,负责劈柴生火打水运食材。
苏南禅切菜之余看见她一把大火将那个把别人支使得团团转,自己却一点活儿不干的主厨熏得破口大骂,想笑又不能笑,心里憋着乐想:该说不说,不建议招惹这姑娘,毕竟商臻(熵增)这个名字,真的有一种毁灭世界的美感。
度过最初的忙碌,一应事宜走上正轨,逼逼赖赖的主厨也被赶跑后,厨房内的氛围倒是轻松了不少,大家一边做事,一边聊起天来。
打开话头的是社交□□苏南禅,他自来熟地凑近离自己最近的厨子:“大哥,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厨房突然变得这么忙,管家还跑来亲自监工?”
厨子正给排骨焯水,在铲子刮着铁锅壁的脆响里大声说:“你不知道啊?府里上下都传遍了,说是城主要招待一位多年不见的故人,专门下令让我们准备好酒好菜呢!”
多年不见的故人?
苏南禅脑子里条件反射地冒出了钟雨仙的名字。
他眼睛一转,装出疑惑的样子:“故人?城主不是很久不见外人了吗?据说连交情深厚的朋友递的帖子都不收,这位故人得是什么来头,才能得他老人家一见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厨子摇头,“不过你说得对,这人肯定有大来头!大家伙今儿都得拿出真本事!千万不要开罪了贵人!”
“知道知道!”
“了解!”
“我们早就想明白了,等您提醒,黄花菜都凉了!”
“哈哈哈哈……”
一语激起千句调侃,厨房里笑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