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上一个神仙(17)
到了那个时候,萍乡将完完全全不复存在。
钟雨仙说得一脸凝重,苏南禅听着更是胆战心惊。
他看见窗外一片落叶掉到水面,激起层层涟漪,就仿佛看到了未来萍乡崩裂毁坏的状况,鸡皮疙瘩此起彼伏,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地脉……被抽走了。”恐惧和慌张没有影响苏南禅的思考,他一边畏惧,一边还在积极寻找应对的法子,“能补救吗?或者从其他地方找一条回来安上?”
钟雨仙笑了笑:“你说到点子上了。补救很难,地脉是天生地养的灵脉,非人力能够创造,但找一条回来安上,却是可行的。不过,我们不是找其他地方的地脉,而是要将原本的地脉寻回来。”
苏南禅没想到自己随口的建议居然真的可行,激动地问:“怎么找?去哪儿找?你知道是谁抽走了萍乡地脉?”
钟雨仙深深叹了口气:“知道。大凡钟灵毓秀之地,必出天生神明。可你知道为何如今的天生神明如此之稀少吗?”
“……”
苏南禅:“我历史学得不好以后肯定补,现在你能别跟我打哑谜了吗?”
钟雨仙托着下巴,觉得他气鼓鼓的模样很有趣,想揉一把他圆润的脸,又不能真的伸手,只得强忍着遗憾为他解惑:“之所以如此,全都是托明皇的福。”
史书对明皇着墨不多,总结起来不外乎那几十个字:
以一己之力坑死六大先天神灵,单枪匹马杀穿诸神祭台,掀翻远古神灵统治,断绝三教传承,开启神鬼断代时代。
展开来讲,故事其实是这样的。
明皇生于人族微末时期,登基后以人族王朝气运豪赌,诱当世最强的六大先天神明入局,将祂们坑杀于泰山之巅的诸神祭台,以神血书碑文,在此封禅。
之后,他分化剩余的先天神明,率领大军将其镇压的镇压,剿灭的剿灭。
为了不留后患,他坑杀三教首脑,断绝教派传承,又将天下诸多灵山秀水的地脉生生抽出炼化,防止再有新的神明诞生。
先天神明一方就这样被明皇坑成天残地缺,再也翻不出风浪。其他妖魔鬼怪就不用说,被他治下的人族大军打得是哭爹喊娘,毫无还手之力,从此一蹶不振。
如此这般,神死鬼灭,天下清明。
神鬼断代时代拉开了序幕。
“他这么牛叉啊……”苏南禅捧脸,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可是他对人族做出了这么大贡献,为什么现在人人提他而色变呢?”
“那是因为他实力强大的同时,性情也格外冷酷残暴,喜怒不定。就连他留下的器物也继承了这点,但凡不慎碰触,便会带来巨大的祸患。”
钟雨仙叹气。
“你知道明皇在位时期,朝廷里的官员平均三个月换一茬吗?在明皇手底下做事,要随时做好下一个瞬间就会暴毙的准备,究其根本,是源于他的任性妄为。”
明皇曾经做出很多超越时代的决定,其中一个是抽取地脉断先天神明后路,还有一个是在天下设立九座烽火台,以神血为燃料,举天下气运,不知要做什么事。
这两件事,明皇时期的官员们都死谏过——那真的是拿命在进言,因为明皇独断专行,不允许旁人置喙自己的决定,所以朝臣劝一个死一个,劝一群斩一群,别说普通臣子,就是丞相都变成了流水席职位。
绕是如此,那么多条命,也没能撼动明皇的决心。
钟雨仙说道:“事实证明,明皇做的许多决定是正确的,但他的残暴不仁同样值得批判。”
苏南禅听了一脑袋陈年旧事,脑洞比天大的他已经隐隐猜到钟雨仙的打算,却还是忍不住确认道:“所以,你准备怎么找回萍乡的地脉?”
“萍乡地脉是明皇抽走的,我们自然只能去找明皇要回。”钟雨仙温柔一笑,说出的话却无比疯狂,“我曾偶然得到一件法宝,能将我们的灵魂送回过去,借他人之躯行动。若是我们回到明皇时期,在他抽出萍乡地脉之前抢先一步将之取走,或者想办法从他那里讨回来,带回到当下,萍乡劫数便可迎刃而解。”
“……”
苏南禅瞠目结舌:“你刚刚还说明皇残暴不仁……”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钟雨仙无辜地眨眨眼,“虽然明皇挥袖便能斩我们于无形,但只要我们臣服得快,事情便不是毫无转机啊。”
苏南禅掏掏耳朵:“你刚才说了臣服?”
钟雨仙笑眯眯:“是啊。”
“……”
这就是传说中“只要我滑跪得快,大佬的刀就只能给我剃头”大法吗?
学会了,但并不想用。
第14章
苏南禅思来想去,最终答应了钟雨仙的提议。
主要是不答应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正如钟雨仙所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明皇危险,当下的萍乡更危险。为了亲朋好友与养育自己多年的家乡的安危,他愿意冒这一次险。
“既然答应了,那你今天便好好休息,明早我会使用法器,和你一起回到明皇时代。”
钟雨仙知道苏南禅一定会答应,所以在他点头时并不意外,很自然地为他做了接下去的安排。
苏南禅对此并无意见,甚至对明天的奇妙旅途也不怎么紧张,还有心情翻出鱼竿,坐在溪边青石上垂钓。
“今天中午吃烤鱼,晚上喝鱼汤。”他兴冲冲地放线,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亲自下厨,请钟仙长尝尝我的手艺!”
看着他明媚的笑脸,钟雨仙微微地笑了笑。
日光洒在水面,如同铺了一层碎金,明亮光芒跳跃在钟雨仙眼底,挡住了那些不合时宜的晦暗色泽。
他摊开右手,一只香炉若隐若现。又摊开左手,浮现出的竟是本该被他交给商臻的那枚戒指。
不,它们并不是同一枚戒指。
钟雨仙手上这枚,是他失忆以来一直戴在尾指的饰物。因出山那天莫名的预感,他将其摘下藏起,却始终不知其来历。
直到他找回记忆,并在蜉蝣水市发现那枚一模一样的戒指,有了一瞬的异样感,才察觉戒指出处不凡。
即便如此,钟雨仙依旧不知道自己从何处得来这只戒指,又是为何会一直戴着它,仿佛它从始至终都属于自己。
答案或许在他不肯回归的那一成记忆里,也可能在万年以前。
“抱歉。”钟雨仙冲苏南禅的背影无声说道,“又要劳你陪我走一趟危险旅程了。”
……
苏云常坐在檐下编竹篓。
他一有心事就爱做手工,心情好点做的做得简单点,心情差点做得复杂点,竹篓是他会做的所有手工活里最复杂的一种。
庄晓笙从井边过来,将一盘洗过的枣子放到他手边:“别忙了,你这三天做了二十多个竹篓,我送人都快送不过来了。”
苏云常叹气:“我愁啊!你说外甥突然离家出走,是不是被那个祸害拐走了?”
庄晓笙从兜里摸出一把瓜子,老神在在:“不是还有两个多月他们才会遇见吗?”
“那老东西马上一千岁了,谁知道他算得准不准。”苏云常咕哝,担心归担心,该吃的枣子一颗也没落下,“万一他们真的提前碰上了,咱们该怎么办啊?”
庄晓笙看着心神不宁的他微笑:“不怎么办,说明他们天赐良缘,咱们这些妖魔鬼怪拆开不了。”
苏云常撇嘴:“我是他舅舅,我是妖魔鬼怪他就是小妖魔鬼怪。”
“那不正好。”庄晓笙眯眼望天,阳光从屋檐外照进她的眼睛,黑漆漆的瞳孔边沿泛起一圈紫光,“大魔头与小鬼怪,般配得很。”
这话苏云常听着闹心,正想反驳,却好像明白了什么,握住她拈瓜子的手。
“晓笙,你是不是早就料到南禅躲不过这桩孽缘?”
庄晓笙笑眯眯:“孽缘也是缘,缘嘛,妙不可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