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尖碑(253)
斗兽场上血迹斑斑,搏斗就这样一场一场进行,仿佛永远不会停止。
安菲一手支颐,看着下方的比斗。
他看不见周围,只能从搏斗者细微的神态里知晓,一切都在顺利进行。
守门人动用了超越限制的力量,但他并未有太多担忧。印象里,那是个还算靠谱的人,虽然表面并非如此。
他的记忆正在渐渐苏醒。场上每一种武器,每一种打斗的风格,都能唤起一些与之相关的回忆。
于是他知道自己曾孤身一人行经无数个支离破碎的世界,经历许多次生死间的战争与搏斗,也学习怎样使用枪支、刀剑和弓箭。
他不是天生就会这些。
可他隐约觉得,自己天生也本不该学习这些。
就像现在,他一次又一次押对胜者,可隐约的印象渐渐浮上水面,记忆呼之欲出,他记得,遥远的从前,他看不出擂台上的胜负。
抓住这记忆的吉光片羽的一霎,过往场景鬼魅般浮现。
他身处一座大型搏斗场的角落位置,面前放着一黑一白两个筹码筒。不远处有荷官记录押注结果。
两个人上场,他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只觉得都不是很厉害。
“啪嗒。”
身边却有人替他投了筹码。
一场结束,押对了。
新人入场,他还是看不出来。
身边的人继续投注。
这次也对了。
他就不再纠结对错和胜负,专心看比斗。看着看着,目光被一个移动的物体吸引。
是带着圆顶礼帽的侍应生正推动一辆华丽的多层餐车穿梭在场中,为赌客提供酒水与点心。
他又看了看别人的桌上,无一例外都或多或少地摆了一些这种东西。但他自己的桌上空空荡荡。
——于是他抬脸,默默看向了身边的人。
作者有话说:
盯——
第194章 代价 17
后来发生了什么?
回忆中的场景被现实里的动静打断。安菲往身旁看去。
那道隔绝了他和其它人的屏障, 此时出现了细微的扰动,有一股灰紫色力量涟漪一般扩散开来,试图在坚如磐石的屏障上撑开一道缝隙。
“应该让医生诊断一下你的脑子是否存在问题。”克拉罗斯手按屏障, 一边动用力量, 一边对郁飞尘道。
这人突兀问起他的本源力量和迷雾之都孰强孰弱, 他以为郁飞尘终于对本源力量的概念产生了兴趣,没想到是拿他当偷渡物品的工具人。就像他因为不太喜欢一个人吃东西, 也拿小郁作为避免尴尬的工具人那样。
终于,象征死亡的灰紫色力量在屏障上消解出一道缝隙。二十厘米,不能更多, 他也是珍惜自己生命的。
安菲静静看着那道裂隙。他想, 难道是外面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到了不得不找他的地步。
然后, 他就看见,一个盛满各色点心的薄瓷白碟,从缝隙里滑了进来。
由于斗兽场的灯光着意映照君主, 这一幕也看在所有人眼里。
起先是郁飞尘和克拉罗斯低声交谈两句,再是郁飞尘离开坐席,转身去往黑暗处, 克拉罗斯则走到了屏障前,表情诡秘, 一副法外狂徒的模样,仔细看, 他竟然在尝试打开屏障, 以一己之力挑衅迷雾之都的规则。
屏障裂开一道缝隙, 就在众人以为惊变即将发生, 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徐徐降临时, 却见消失的郁飞尘再度出现。
——带着一满碟消遣用的零食。看那些点心的种类,这人还挺有品味。
再然后,碟子被堂而皇之地送进缝隙。
屏障内的君主,此时莞尔微笑一下,从容地接过了它。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荷官冷冷看着这一幕,却什么都没有说。
众人:“……?”
等了半天,给我看这?
这一刻,他们对VIP席位上的神秘组织又有了新的认识。
实力强横,胆大妄为,丝毫不把迷雾之都放在眼里,而且行事奇特,像是脑子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最中央的席位上。
雕花的银质细叉挑起一块树莓乳酪。
安菲低头,看着它。
他记得,遥远时光之前的那一天,他也得到了很多。
替他下注的那个人和他对上目光后,就叫来了荷官,把他们赢得的几乎所有筹码兑换成十枚银币,只留下一枚面值最小的筹码,值一枚铜币。
他记得,最初他们走入这家搏斗场时,也只有这一枚小筹码。
后来,十枚银币都变成了糖霜小球、树莓乳酪、枫糖和浆果淡酒。他们用最小的筹码重新开始。
赌场的规矩,押入的筹码越多,押对后,赢得的筹码也越多。
其实,那十枚银币的筹码不该那么快兑换,如果用来继续押注,他们最后会得到很多。
可那个人没有那样做。
这是他很久以后回想过去,才明白的。
那时候,他以为一切理所当然。
安菲轻轻咽下那块树莓乳酪,淡甜微酸的气味绵密地泛开。
时间流逝,已经上场的所有棋子里,白棋强而黑棋稍弱,白方还有几十枚骑士棋没有上场时,黑棋一方已经快要出到主教了。
于是,轮到在黑骑士里排名靠前的白松上场。
郁飞尘静观其变。
总体来说,他对白松采取了散漫的放养态度。不过,放养的结果还不错,可以继续放。
白松没有遇到刁钻难缠的对手,用正常的流程胜利了两场,招式很成体系。
郁飞尘想起,虽然是放养,但也不是全无教导,他给白松买过一枚“搏斗套路2001种”知识球,斥巨资一方辉冰石。
第三场险胜,第四场重伤下场,离死还有一段距离,不必使用藤叶。
又是几场后,黑方出到主教棋。主教的实力比骑士上了一整个台阶,七个黑主教淘汰了剩下的几十个白骑士。
接下来,就是主教与主教的打斗了。
“看这个黑方,他受伤后,实力反而会变强……从主教开始,特殊的人会越来越多。文森特的预知能力、医生的那种让人发疯的气质,其实都是因为本源太强,直接在身体上有所具现,可惜他们没杀什么人,才落到了骑士等级。”希娜说,“不能使用外在力量,但也没说只能靠肉身的力量,也就是说,本源的力量是可以的?啧,迷雾之都这是要摸清每个人的底细吗?我的智慧难道要全盘暴露?”
“真的有那种东西吗。”黑雨衣中的某一个发出低语。
智慧女神究竟有多少智慧,诚然是值得商榷的一件事,但她的话没错。随着棋子的实力升到主教级,打斗逐渐胶着,胜负错综复杂,押注的难度也越来越大,如同在钢丝上行走。
最为明显的征象是,郁飞尘和戒律下注所需的时间,明显变长了。
这一次,下注时间过了一半,两人还都不约而同地没有投注。
筹码的边缘刮着郁飞尘的手心。
他有投向黑棋的倾向,也有直觉的判断,但是在客观上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两者的实力极为相近。而单纯的对峙站立提供不了太多可供判断的信息。
戒律同样未计算出百分之百的胜率,没有下注。
如果只是自己下注,他们早就投了。但这关系到整个永昼,以及其它所有人。
正在僵持,一个黑雨衣快速开口:“我见过黑棋,他的路子很怪,很少正面进攻,总是速战速决,擅长用的兵器是一把旋柄刀。”
克拉罗斯:“嗯?我想想,白棋好像在运河桥追过我……”
两人的特质在讲述中完善了一些。郁飞尘投注,戒律将新条件加入决策过程后,同样投注。
接下来的搏斗都是如此。
阿加:“我见过。”
黑雨衣:“这人我观察过……”
“跟踪过。”
“打群架的时候围观过。”
“白棋有个致命弱点。”
“……你们怎么哪个都见过?”
希娜曾经在黑板上问过阿加在哪里,那时候阿加语焉不详地答复说“在忙”,现在她终于知道阿加在忙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