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金香的礼物(5)
“笼子和鼠粮你还要吗?你要的话拿走吧。我还买了仓鼠浴沙,就是那种很细很干净的沙子。你不用的话我就都扔掉了。”
辛久心里也难受,他知道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别人糟蹋了自己舍不得享用的东西,是多让人委屈又愤怒的事情。
那么长的等待时间,日复一日积累起来的期待,还有最终收到心心念念的咖啡豆的喜悦……那罐贵重的咖啡豆在姜何心目中的价值,肯定早就超过了购入时的花费。
要是姜何对他大发雷霆,凶他骂他指责他羞辱他,辛久或许还比现在好受一点;但姜何偏偏这么冷静克制,甚至没表现出哪怕一点憎恶。
之前人家姜何对自己那么好!非但没嫌弃他是只禾鼠,还收留他在家里,给他买豪华别墅笼子、买磨牙玩具、买鼠粮……要不是姜何善良,姜何对他好,他辛久早就不知道在哪个步骤挂了。
但他是怎么做的?反倒一声不吭地,把人家自己都舍不得用的咖啡豆拿去做拿铁喝掉了,还连着喝了这么多天。简直是以怨报德!太过分了!
辛久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卡了一块鱼骨一样,上不来也下不去,挤压着自己的气管,让人觉得胸口憋闷,好像透不过气来。
“我……我会补偿你的!”辛久憋不住了,走到姜何跟前,像是很郑重地鼓起勇气,做了一个他决心要履行的承诺:“要不这样,除掉基本的生活费,之后我在Anyway花艺拿的工资都给你,直到你觉得金额够了再停,可以吗?”
姜何打包鼠笼的动作停了,眉头微蹙着回身去看辛久;把已经到嘴边的那句“剩下的问题我们待会儿派出所处理”,猛地换成了一个疑问句:
“我觉得?”
姜何有点不敢相信:“你刚说,直到我觉得金额够了?”
辛久郑重地点了两下头:“对,这样行吗?我真的很对不起……”
这跟旧社会的时候,把自己卖给地主当长工有什么区别?这傻孩子怎么想的?
姜何有点匪夷所思,不过也确实来了点兴趣。毕竟自己31年人生中,姜何还从来没当过“地主”。
姜何挑了挑眉毛,站直了,稍稍歪头看着辛久:
“那……你万一逃跑了怎么办?我也见识过你这个,这个“变身”超能力了,我要怎么确保你不会耍赖跑了?你要给我点什么抵押物吗?卖身契?”
辛久不确定“卖身契”这三个字是不是姜何在开玩笑,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配合着笑一下;只能先尴尬地挤出一个苦笑,再回答姜何的问题:
“我……我放了一个包在店里,里面有我家钥匙,有我变回禾鼠之前的衣服,还有我的证件和手机,你可以替我保管。”
虽然在变成人的前25年里,辛久从来没有跟哪个人亮过底牌;但现在这个情况,他已经在姜何的面前展示过自己切换形态的过程了,的确没什么回旋的空间了。
在姜何的询问下,辛久大致回答了几个关于禾鼠精的疑问。事实上这一步骤很简单,因为辛久除了虚弱期以外,每年剩下的11个半月都与正常人无异。
姜何也没问太细,毕竟禾鼠精最精彩的“表演”他已经看过了,就先让还很虚弱的辛久重新变回禾鼠了。
不过这次辛久没变回笼子里,而是落在了姜何的手背上,然后沿着姜何的胳膊一路爬,爬到姜何的肩膀上停下。
“我这样说话,你能听到吗?”变成禾鼠的辛久的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在姜何的左耳边响了起来:“你需要的话,明天我就可以躲在你衣服领子下面去店里!”
辛久又顺着姜何的后颈向上爬。姜何被痒得颤了一下,薄薄起了层鸡皮疙瘩,不过也没阻止。辛久于是接着爬到姜何耳后的头发里,凑近姜何的耳廓说:
“现在呢?现在听得到吗?”
姜何在现实生活中从没见过会说话的禾鼠,也没见过如此积极想要无薪工作的员工。这二者给他世界观带来的震慑几乎一样大。
“都能听到。”姜何有点紧张地做了个吞咽动作:“但我现在要去健身房,你先下来。”
“哦,好!”辛久答应得爽快,掉转方向就准备原路爬回来。
“等等!”姜何出声制止,伸手去脑袋后面轻轻抓住那个带尾巴的小毛球,把他放回禾鼠笼子里:“以后还是尽量少爬我脖子。有点……有点奇怪。”
姜何这晚回来得挺晚,晚上都快十一点的时候才到家。这之前辛久在笼子里心神不宁地等了好一会儿,在想要是姜何还不回来的话,他就变成人形去打电话报警。
姜何一到家就去冲澡了,临睡前检查了一下辛久笼子里的食物和水。跟小禾鼠四目相对的时候轻轻点了点头,抿了抿嘴,算作打了招呼。
这晚睡觉的时候姜何把卧室门关上了,之前从不关门的。
应该也不是姜何太敏感。忽然得知自己的宠物鼠有人的认知能力,还能直接变成人;应该每个做“主人”的,都会变得比之前拘束一点吧?
更别提这个人还和自己之前认识。
啧,想想就让人头大。
关了灯的卧室一片漆黑,已经合眼准备睡觉的姜何摇了摇头,想把脑海中辛久的那张脸摇出去。
以及早上看到的,辛久那一身又白又滑,完全挑不出毛病的皮肤……
姜何不解,什么人的皮肤会长成那样啊!就连关节处都没有色素沉淀,反而全是透着血色的粉红,色泽跟那种很新鲜很多汁的芭乐果肉一样……
这在现实中居然真的存在吗?那……他胸口会不会也啊呸呸呸呸!
……
咳,晚安。
第5章 5.“卖艺不卖身”
第二天姜何醒来洗漱的时候,辛久已经在笼子里“晨练”了。听到姜何打开卧室门的声音,辛久还专门跑到笼子边上给姜何挥爪打招呼。
老板早!
姜何视力很好,一大早就清清楚楚地被“打工鼠”的工作热情迎面冲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几乎是逃进洗手间去的。
毕竟辛久已经醒来了,姜何出于当老板的自觉,觉得不能白白浪费如此廉价的劳动力;就干脆没去健身房,直接把辛久带着一起去店里。
Anyway花艺一般十点之后才会有比较多的客人。店长赵以温大多九点左右到店处理这些日常换水工作,顺便接待一些零零散散的客人。
姜何名为老板,其实只是个拥有商铺的“资方”,不用负责店里具体的运营工作。赵以温是姜何聘请的店长,每个月拿的钱是营业利润的分成。姜何完全让渡权力,一切经营决策基本都是赵以温来做;只要赵以温认为有利于经营的事,姜何都会配合。
姜何确实会花时间在自己店里呆着,穿得整齐干净、低调清贵,坐在店里看看书什么的。
但姜何做这些不是出于管理监督一类的目的,而是赵以温说这张脸有利于招揽顾客。这种沉静中透着一点神秘的气质,配上本纸质书,实在很符合花店的调性。
简而言之——赵以温私下也曾这样向辛久介绍过姜何——就是店里的“吉祥物”。
只是显然姜何还没意识到自己的真实定位。在一大早没有客人的时候,姜何一方面觉得自己貌似没必要扮演活招牌,一方面又确实不知道他该做什么。
可再怎么说也是顶着“老板”之名,姜何病急乱投医般四处扫视,看到墙角立着的扫帚,几乎是如获至宝般就拿着去扫地。
也许是作为老板的责任心崛起,也许是觉得肩膀上还有一双眼睛(毫不抽象的)在盯着他;姜何扫地也扫得异常细心且卖力。
“哎哎哎哥!”没一会儿,一串略显惊慌的呼唤混合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咻”一下窜了过来。
姜何还没来得及抬头,手里的扫把就被赵以温一把夺走了:
“扫地不能从里往外扫,会把财运扫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