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占鹊巢(54)
“以前,我兄弟白清波就住这。”乌善小跃上温寒肩头,用翅膀指向水中一片芦苇荡,“本来,他是家禽。有一天,他和主人家的鹅群出来嬉水,日落时却不想回家,独自一鹅游远了,决定自己生活。后来,他找了一只野鹅做老婆。一年年过去,某一刻他忽然开始思考自己是谁,为什么是鹅而不是别的东西。他想得越来越深,懂得越来越多,然后就成精了,是方圆百里唯一有慧根的家禽。和我一样,没什么本领,钓鱼倒是一把好手。”
乌善小本可以自己飞,却再度躲进男人的帽子,惬意地享受着人肉观光车,还是雅座。转过草食动物散养区,是圈养斑马和长颈鹿的场地,随后就到了百鸟园。
叽叽喳喳,铁网之内啁啾不息,栖藏着数百只斑斓灵动的鸟儿。鸟均居住面积很低,治安状况不佳,幸福指数堪忧,有不少都因斗殴和郁闷而秃顶了。
“小小,看见了吧,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你要努力!”乌善小低声为自己鼓劲儿,随后把头凑近男人耳根,“我今天的喜飞升彩票还没买呢,你随便选一组号码,帮我买一下。”
“怎么样,选好户型了吗?那棵树看起来不错,”温寒拿出手机买彩票,戏谑一笑,指向一棵葳蕤的杏树,“四面通透,枝桠端正格局好,黄金地段,树下就是水槽和食槽。哦,还挨着园子的广播喇叭,算是学区房。”
“你,你真讨厌!呜呃……”乌善小被气到哽咽,猛啄几下男人的后脑。后者缩起脖子,大笑着道歉。
作者有话说:
预告:太刺激了!动物园里的惊险一幕!
第59章 千钧一发
百鸟园旁,是雉鸡馆。在这里,乌善小看见了前同事姬飞飞。
它独居一室,大约七八平米见方,正中有一截枯枝。其他房间的雉鸡都歇在枝上,它却缩在一角,睁着眼一动不动地发呆,任凭一个淘气的男孩如何拍打玻璃都没有反应。
“妈妈,它好像有点傻。”男孩说。
“应该是打架输了吧,你看它的屁股光秃秃的。”年轻母亲道。
乌善小也注意到了,不禁暗暗心惊。姬飞飞那一把长而漂亮的尾羽竟然不见了,看上去就像只彩色的大鹌鹑。印象中,他被从火锅店捉走时尾巴还在啊。
这时,有饲养员从场馆内的房门进入,略作打扫,添加饮用水和食物,正是乌善小的兼职店员小石。他看着发呆的雉鸡叹了口气,接着注意到玻璃之外的温寒,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片刻后,小石来到游客区,制止了挨个儿房间拍玻璃的小男孩。他瞥一眼温寒的帽子,嘴角挂着一丝莫名的笑意:“这两天,乌老板去哪了?”
“去外地探望朋友,过几天就回来。”温寒知道帽中的喜鹊好奇什么,便替他问,“这雉鸡的尾巴怎么秃了?”
“不知道,听说来的时候就这样。兽医说它很健康,但就是不吃不喝。照这样,也许熬不过这周。”淡淡地说完,小石就继续工作去了。
看来,姬飞飞是不自由毋宁死。要在失去自我之前,自我了断。
乌善小轻叹一声:“我们走吧。”
沿林荫道漫步片刻,就到了“王者部落”——猛兽区。
围困在一片片场地中的狮、虎、熊、狼,虽名为王者,不过大概从没威风过,神情略显呆滞。这里环境不错,山石花草俱全,但终究不是广阔的山岭和草原。
温寒将手肘搭在护栏,点了支烟,从观光栈道俯瞰“野狼谷”,望着里面的二十多只狼出神。半晌,他轻声说:“先飞,你有没有注意到,很多狼在绕圈子,原地徘徊?”
“嗯,这是一种刻板行为,因为地方太小了。”乌善小钻出帽子,立在护栏。
狼是自由的生灵,本不该被圈养。它们狩猎时经常采取耐力战,可以追逐猎物跑出上百公里,直到耗尽对方的力气,才发出致命一击。狼的一生中,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奔跑。
也许是嗅到了温寒身上的气息,有几只狼慢慢围拢过来,发出低沉的呜呜声,与他交流。
“你身上有禽兽的气息,它们闻到了,嘻嘻。”乌善小伏在男人耳后轻笑。他故意找茬,算是报复,谁叫这大灰狼刚才故意戳自己肺管子。
“是吗?没办法,这两天跟你同床共枕,难免沾上一些禽气,本来我只有兽气。”对方淡然回敬。
乌善小被噎了一下,愤愤不语。又听男人继续说:“这些狼是从西部运来的,不是本地狼。”
“你怎么知道?”
“因为它们说话有口音。”
乌善小被逗笑了,可对方的语气很认真,他也分不清这是不是玩笑。他犹豫一下,状若不经意地问:“昨晚,你在给谁写信啊?”
“下午你就知道了。”温寒反手戳戳他的小脑袋,“怎么,你吃醋了?”
“吃醋?!怎么可能。”芜杂的心绪像被一根尖针猛然挑开,乌善小扪心自问:难道,我在吃醋?不过,朋友间也会吃醋。有一次白清波和别的妖怪玩儿,没带我,我就吃醋了。
“妈妈,快给我拍照!”一个小男孩噔噔冲过来,攀上护栏,坐在上头晃荡着腿,双手张在嘴边学狼嚎,“嗷呜——”
“危险,快下来!”
然而,他对妈妈的喝令当耳旁风,显然平日里骄纵惯了。乌善小认出,是方才在雉鸡馆使劲拍玻璃的熊孩子。
“快下来!”年轻母亲高呼着赶来,伸手去拽。男孩臭着脸甩膀子躲避,身子一歪裤子一滑,径直栽下护栏,掉在下方的防护网里!
“天啊,看那孩子——”四周腾起游人的惊叫。
咔嘣,固定在防护网两端的螺丝崩开!男孩连人带网,一齐坠入“野狼谷”,被四五米的落差摔得发懵。两秒后,发出嘹亮的哭号。
群狼从四面八方一拥而来,围着这个弱小的生命观察、试探、嗅闻,利齿微龇,一双双黄褐色的眼睛凶光毕露,因长期营养不良而充斥着贪婪和食欲。
“妈妈来了!”
孩子的哭声,仿佛一剂强心针,让原本浑身瘫软的年轻母亲斗志昂扬,眼神如发狠的母狼。她一跃而起,撩起裙子,做出类似跨栏选手的动作,也要跟着跳。
“别去!”温寒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甩向身后,旋即单臂撑住护栏,纵身跃下栈道。落地之后,他就地一滚稳住身形,一手将大哭的男孩揽在怀里,一手微微抬高,安抚躁动的群狼。
小心!它们是外地狼,不认识你这个本地的!
乌善小的心提到嗓子眼,焦急地在半空盘旋。温寒还没落地时,他就从帽子里飞出来了,却只能干着急。他恨自己被bug符封住丹田变不成人,否则就算光腚上阵,也要一战!
“乖,别哭了!”温寒按住怀中挣扎哭泣的男孩,保持抬手的姿势,缓缓转头,与每只狼进行眼神交流,喉间咕哝着低沉的呜呜声。
慢慢的,骚动的群狼竟逐渐平息。块头最大的公狼率先上前,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下巴,其余的也逐一做出相同的动作。
“呼……没事就好,吓死我了。”乌善小把心放回肚子,松了口气。这种行为,是对头狼的尊敬和献媚,它们能感觉到他强大的气场,在欢迎这个从天而降的王者。
温寒当然不会留下当老大,很快就在数名饲养员的协助下,通过员工通道离开圈舍。
原先的头狼刚刚完成禅让,又重新登基。另一年轻公狼不服,与它掐了起来。看热闹的游人不知道,短短几分钟,动物园的野狼谷里风云变幻,差点经历王朝更迭。
“谢谢,谢谢你,呜呜……”母亲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感激涕零。围观者也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温寒的英勇。
他淡然一笑,随手朝天上一指:“我有一个很善良的朋友,是他激励着我,让我变得勇敢。”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一只漂亮的白翅蓝喜鹊傲然立于枝头,身姿俏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