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偏差[无限](207)
他们都没有想到,这款小游戏竟然一下子就席卷了整个美洲大陆,乃至全世界。
也是在那个时候,全世界的犯罪率飙升,人们忽然之间陷入仇恨与杀戮中,疯狂的极端情绪蔓延。
“当时被逮捕的很多人嘴里都喊着,‘真正的主要回来了’,所以政府联合一些企业,包括沙文的研究员,展开了调查工作。据我所知,那个计划就是在这件事之后展开的。”
听完这些,安无咎更加确信,所谓的人类革新计划,是想通过技术手段和精神刺激,得到更强更稳定的人类,并将计划普及,以求在这种不可名状的精神肆虐下实现人类的自我保护。
“具体这些是不是真的,包括他们是如何定义这个成功,我试图了解,但并没有得到确定的数据,我甚至没有实验体的名单。如果你感兴趣,目前最清楚这件事的只有沙文的执行董事拉塞尔,毕竟这个项目是他发起的,你的父亲是核心研究员。”
“拉塞尔……”安无咎总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看到安无咎的反应,杨策肯定了他的猜想,“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字,毕竟他就是圣坛这个游戏最大的投资人。”
沈惕忽然觉得不太对劲,一个所谓改造人类的机密项目的背后推手,竟然刚好是圣坛背后的靠山。
这两者恐怕有不小的关系。
再加上杨尔慈口中那个调查圣坛的神秘组织,这摆明了是多方势力的对抗,他并不想安无咎牵扯进去,光是在圣坛里活下去就很难了。
“明白了。”安无咎能从他的口中得到这些信息,已经非常感激,“谢谢。”
他也确信,杨策不是人类革新计划的核心层,否则他不可能在自己面前表现得这么自然。
安无咎想,自己或许就是那个“成功”的实验体。
如果是,那么他至少会有稀缺性,投放他进入圣坛的,恐怕就真的是项目背后的人了。
多讽刺,明明他的父亲生前是这个计划的核心人员,为了对抗疯子们口中要归来的“主”才投身于研究之中,可在他死后,研究计划不再属于他,连他的孩子也要成为这个计划的牺牲品。
到现在他从躯体到精神再到记忆,无一处不是支离破碎的,甚至连父亲和妹妹的名字就记不起。
他们一家才是真正被献祭了的祭品,为的是所谓全人类的存亡。
这里几天几夜下着雪,完全被冰封的水之城,也不及安无咎的心一半冷。
“无咎。”
在安无咎打算离开的时候,杨策叫住了他,以长辈的语气和姿态。
安无咎转过头,望向他。
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杨策真实地想到了之前那个温柔美丽的女人,想到了他的父亲,他们简直是他见过最般配的两个人。
“你的名字是自己改的,还是你母亲改的?”
安无咎愣了愣。
“我以前不叫这个名字?”
杨策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他兑换了一支香烟,用火机点燃了放到唇边,他倾向于是安从南改的,但又觉得没有必要。
“这一点你父亲还跟我讨论过,他一本正经地说,其实是想让你跟安从南姓,因为她的姓氏寓意更好,但是受限于父权社会的传统,连你妈妈的姓氏准确来说都不算是她的姓氏……他说了一大堆,我打断了他,让他直接告诉我儿子叫什么。”
杨策难得地笑了笑,“他后来才进入整体,告诉我他把他的姓氏和妻子的糅在了一起,给你起名叫沈安,小名叫安安。”
安无咎听到这句话,忽然间,一些记忆如同海水般涌来,将他淹没。
他记起了父亲的名字叫沈思远,记起了父亲死后还是孩子的自己无法入睡,默念出被母亲视为禁忌的咒文,唤出了那个“他”。童年时期的自己已经陷入疯狂,将“他”视为自己唯一的朋友,倾诉自己害怕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甚至给他写字,用手指在地上写“惕”字。
[这是我爸爸教我的,他要我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小心谨慎,这样才不会犯错。]
[你看得懂我写的字吗?这是我的名字,我姓沈……右边这个字念惕。]
安无咎的眼眶酸涩无比。
原来连他的名字,都是来源于自己。
[这是我最喜欢的字哦。]
第115章 雪之精灵
沈惕愣在原地。
他设想过许多种可能, 关于自己的来历,自己究竟是什么,想到他不愿去想, 懒得再想。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 原来他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原因是安无咎本身,就连这个名字都是安无咎赋予的。
他的手突然间灼热起来,双手的皮肤又一次出现异动。
最初的时候, 沈惕无法控制自己的手,上面那些凸起的纹路时不时就会像虫子一样蠕动,像青筋一样往喷张,甚至钻出了皮肤, 但过不了多久一切又恢复原状, 根本由不得他的意识。那时候的他初临人世, 什么都不懂, 就连言语都极其困难,这一双手吓跑了许多人,没有人愿意与他为伍。
畸形的怪胎。
他们是这样形容他的。
甚至在梦中, 沈惕都会梦见一面形状扭曲的镜子,镜子里的自己起初还是他熟悉的样子,黑发, 蓝绿的眼,眉心一抹红色。可忽然间,极光般绚丽而诡谲的光雾出现,笼罩着黑色的房间、银色的镜子, 片刻后, 那镜中的倒影变了,变成一个难以形容的怪物。
那些生长在他手上的、令他作呕的纹路变成了一条条滑腻灵活的触手, 好似要从镜中钻出来,钳住他的咽喉。
这些梦时常出现,沈惕并不知其缘由,以为是他太过厌恶这双手,所以干脆用一副手套封住它们,眼不见为净。
渐渐地,时间一长,沈惕开始能控制住那种畸变,那股怪异的力量也渐渐地蛰伏与这副躯壳之中,不再兴风作浪。
他还以为自己只不过是奇怪了一点,比大多数人特殊了一些。
原来并不是这样,他根本不是人。
明明心中早就有了这种料想,可沈惕始终是逃避了,尤其是在遇到安无咎之后。他多么希望自己和安无咎是同类啊,就像他希望能拥有这个人一样。
他的记忆始终如同一团散不尽的白色浓雾,好像有,但什么都看不清。
但就在杨策说出安无咎本名的时候,沈惕一瞬间想起了许多。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他看到安无咎的时候,竟然好像可以一眼望见他小时候的模样。
因为他原本就见过。
从安无咎的父亲离世的那一天开始,安无咎的精神值陷入巨大的波动之中,在那样的情形下,他唤醒了自己。
人类极端的狂怒、痛苦、恐惧、抑郁是他们最好的养料,这些情绪来源于越纯净越高尚的人,诅咒的效力就越强。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人类才有机会逼近他们所在的领域,通过咒语召唤出邪神的倒影。
被莫大的痛苦所吞噬的小男孩,一个被封印的遥远神祗,在多年前的某个寒冷夜晚相遇了。
看似漠然的神沉默地陪伴他在痛苦中长大,在痛苦中渐渐被培育成一个“成功”的样品。
连沈惕自己都不知道,他的人形都是由执念幻化而成的,是漠然的神格中分裂出了一丝差点令他毁灭的人欲。
想成为这个小男孩的同类,想救他,想占有他,想真正地拥抱住他伤痕累累的身体,而不是高高在上地俯视。
沈惕就是这样诞生的。
杨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在他说完安无咎本名之后,他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但安无咎很快恢复过来,再次对他道了谢,他牵住沈惕的手,打算离开,“您要跟我们一起出去吗?”
“我在这儿静一静。”杨策脑子有些乱,很多十年前的回忆涌上心头,纠葛不已。他吸了一口烟,眼睛瞥向两人交握的手,“沈惕是你的……”
“男朋友。”安无咎的手指扣在沈惕的手背上,对杨策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
沿着旋转楼梯向下,过去的许多事在脑中盘旋。安无咎想着应该如何告诉沈惕这些事,又想知道沈惕是不是也能记起些什么,譬如他与之前出现在自己家中的那本书是不是也有关,他又是如何来到圣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