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总是被教做人(19)
我不应声。见其他人纷纷上前助阵,先出手将右手边的人捅个对穿,再挡面前宽刀,他功力胜我一筹,这招则更为凶猛,挡下他的攻击,我竟觉得手里的剑如枯木般,几乎折断,震得虎口发麻,这时身后便有人照我心窝刺下。
右手仍在发麻,我急忙换手接招,这剑本就不是什么名贵宝剑,终于不堪负重地断了,那剑只打偏过去,刺在我的左肩,血汩汩地流,染红了我的青衣。
伤口不及一寸,却很深。
我无暇去捂流血的伤口,眼中杀机毕露,一柄雪亮的匕首自袖中滑入右手掌心,抹向对方脖颈取他性命。
那血仍不住地流,我感到力气正快速流失,却苦苦支撑,总觉得再多坚持一会,说不定……能等到他来。
便以那小巧匕首格挡住霍江北那厚重的宽刀,果然抵挡不住。他再次出刀,却是对着我胸口砍下,周围有人阻住去路,我避无可避。作战已成为本能,未及思考便向右偏去,令这刀对左臂斩下。
这样虽会失去左臂,却可保住性命,并且我右手的匕首亦会在他靠近时插入他的胸膛,届时只要再杀其余四人便能活命。
我本以为必死,却能以一条手臂换这禽兽性命。
值得很。
便冷冷盯着,只等这刀砍下,不知怎的,这动作却在我眼中意外放慢、定格,此刻分外漫长,我能听到周遭万物的声音,刀剑声,喊杀声,落叶声,但这些声音却统统远去,唯一清晰落入耳中的却是自街边而来的,那熟悉的,肃杀的飒飒秋风。
只听咣当声响。
落地的并非我的左臂,而是武林盟左使的宽刀,以及一截血淋淋的手,甚至手指还微微动弹,血自血窟窿喷涌。
长剑回到门口那人手中,连血滴都未曾沾上。他再次出剑,剑气如虎啸龙吟,片刻间连斩其余几人手臂,待无人再有余力出手时,才一言不发走至我面前。
我惯来单打独斗,从未期待过有人相助,但这次却怀有那么丝毫期盼,认为他定然会来,即便是为了酒,也会来。见他终于来了,才松了一口气,无力地跪倒在地,右手捂住肩上的伤,血自苍白的指缝渗出,显得触目惊心。
我抬头想道句谢,却见他面色沉着,似乎隐着怒意,手中剑锋微动,割去我靠近伤口的衣袖,洒上伤药,旁若无人地为我包扎止血。
然而那霍江北虽也受伤流血,却咬牙切齿叫骂不止道:“你这手下败将,不过是仗着有靠山罢了,上回也靠着别人才赢的阿翎!”
仗势欺人有什么不好?
我正想反驳,却瞄到剑寒清脸色极为冷肃,便不敢吭声,连顶嘴都不敢。
他并不搭理那人,待包扎完毕,已无大碍,寒意凛冽的眼才终于露出笑意,道:“难得你想做好事,不给你点奖励,是不是说不过去?”
我张口,声音发哑,道:“我……”
说话间,又是招呼都不打,便有股比先前更要强横霸道的内力冲入体内,我咬牙承受,隐约感觉有人轻抚着我的侧脸,对我说道:“不如奖励你一个当英雄的机会吧,想必你会喜欢。”
由于不是头次,这回比上次好受得多。待它汇入丹田后,我甩了甩手腕,低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这至阳内力我用了十五年,比呼吸还熟悉。慢慢攥紧五指,指节捏出咔嚓声响,久违的力量重新在掌心翻涌。
我竟激动得想要落泪。
虽然身子仍有些虚弱,但我的精神却极为亢奋,亢奋到忘了疼,亢奋到浑身战栗。五年了,我险些忘记自己曾如此有力过,几乎以为自己生下来便这样绵弱无力,这才想起,若武功未废,我也该有如此功力了。
便拔出我的刀,对剑寒清点头道:“多谢英雄,这回真的喜欢。再劳烦您蒙住这姑娘的眼,在下须做点孩子不能看的事。”
小姑娘柳如言不服,叫嚷着姑奶奶有什么不敢看的!却被剑寒清毫不怜香惜玉地捂住眼拎了出去。
这才转向霍江北,唇角不由勾起一抹讥讽的笑,道:“便请左使大人,好好见识见识在下这武功未废时,能轻易救你兄长的功力吧。”
霍江北亦练得左右刀法,我们都因流血太多脸色苍白,他身材却比我壮硕强健,这回左手使刀向我劈来,与右手几乎无异。我冷冷一笑,不躲不闪,内劲化入手中窄刀,迎上这惊涛骇浪般刀势。
这次,细密如铁的刀墙终于现出丝丝裂纹,我狠辣的刀如一条灵活游走的青竹蛇,趁缝便钻,瞄准的却是他腿间罪行累累的根源,手起刀落,伴着一声几乎划破天际的惨叫,将那东西挑至街上,恰好被路过野狗叼走。
想必这东西他来世也不能用了。
我看着他痛得满地打滚,衣服混着血污狼狈不堪,才以刀指向他喉咙,冷冷问道:“木匠家的女儿,便可随意摆弄了么?”
他已痛到听不进去,我也不指望他的回答,只以刀背砸断他的喉骨,便见血雾倾洒,令他于痛苦间悄然死去,半句话未来得及出口。
我便割下他首级,搁在桌上,缓缓走向其余手下。他们认为我残忍嗜虐,惊恐万分,纷纷叩头叫饶命。我向来讲道理,这霍江北是主谋,其他人只是助纣为孽罢了,便给他们机会,问:“你们说呢?”
他们连连磕头,道自然不是。
我叹气,那便是明知故犯了,果然该死。
便手起刀落,理所当然地将他们人头砍下,依次在桌上摆成一排。
待清理完毕,酒楼中已是遍地残骸,唯独那两坛酒未被波及,似乎打斗间本能地避开了。
我便留下一锭银子作酒钱拎起酒离开,刚出门,柳如言便感激万分地扑入我怀中,脆生生问道:“英雄叫什么名字?我是知恩图报的人,来日定当报答。”
剑寒清给的内力只是暂时的,却让我想起许多,比如过去与人战斗时灵魂沸腾的感觉,比如小柳姑娘抬起的眼眸中溢出的,我最常见的仰慕。
虽说我从不认为自己是错,也不惧蝼蚁的评价,但这江湖哪个女儿不希望救自己的是个盖世英雄?即便不是洛尘那样的青年才俊,也定然不该是我这恶名昭彰的长生殿护法。
我怕她失望,沉吟片刻,便答道:“无门无派,剑寒清!”
剑寒清正在旁慢慢喝着酒,闻言差点呛到,咳了好半天却忍不住扶额大笑,柳如言便问哥哥姓名。
剑寒清被问住了,只好答道:“闾阎酒鬼罢了,没名没姓。”
我怕说多错多,便弯腰摸摸她发顶,哄道:“快回家吧。我武功低微,并非英雄,咱们今日能得救全靠这位英雄才是。”
她却眼睛亮亮地盯着我,振振有词道:“怎么不是英雄?倘若武功最高的人便是第一英雄,那总有武功更高的人吧?真正的英雄,不须武功高强,却敢为弱者,向更强者拔剑,这样的男人,才是我心中的盖世英雄。有人这么说过。”
我感慨万千,越看越觉得这小柳姑娘无论语气,神态,性格,都像极了嫣儿,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却不敢再多问,怕生出多余牵挂,届时会变得怕死。
眼见暮色笼罩,时候不早,小柳姑娘便与我们告辞,年纪不大,讲话却老气横秋,笑嘻嘻道:“多谢清清哥哥,咱们后会有期。”
清清哥哥?
清清……
我再看剑寒清那张英气的脸,实在很想笑,又怕被他收拾,强行维持着平静与她告别,待她走远,还是没绷住笑了一下,但马上敛容严肃道:“您能给我一个做英雄机会,在下感激不尽,方才多有得罪,实属无奈……”
未说完,他便在我额头戳了一下,笑道:“装什么?想笑便笑吧!”
长街落满枯叶,放眼望去遍地秋意,被肃杀寒风吹得沙沙作响,我偷瞄着他的表情,才到了声失礼,无声地笑了起来,笑得肩膀发颤才止住。
叫剑寒清清清,也太好笑了。
第十九章 伤药
回客栈时才刚入夜,剑寒清的房间自窗户便能观赏西湖夜景,宁静祥和。
先前我的青衣左袖均被划破染脏,伤口仅简单止血,他将两坛酒在桌上搁好,又令我脱去重新包扎。
但我背上的鞭伤还未好全,胸前和腰间被少主侵犯时掐出的青紫淤痕也清晰可见,他常嫌我身子白得病态,总是故意留下痕迹,最爱以跪趴的方式进入我的身体,边欣赏着属于他的印记边骑在我身上冲刺。
我不愿被别人看到,丢了颜面,便装作平静道:“不必了,这点伤不碍事,在下回去自己处理便好。”
说着却见他正幽幽地盯着我,英气的剑眉微蹙,眼神变得深沉,以我最害怕最不容反抗的语气,沉声道:“跪在这儿,脱。”
我听这语气便知这回是铁了心不放过我,只好慢腾腾地在他脚边跪好,将外袍脱去,手指挪到里衣时又偷看他脸色,仍未见到半点回旋的余地,只好认命地将月白色里衣也缓缓褪去。
他的视线自头顶默然落下,扫遍我身上每寸皮肤。苍白的身体暴露于微凉的空气中,我羞耻地不知该说什么,只得低头咬着下唇任由他看,暗自祈求他不要追问,不然我仅存的颜面也要丢光。
错不及防地,那只带着薄茧的手抚上我后背的鞭伤。那伤并未流血,但却在皮下留着有些可怖的淤痕,碰到时隐隐作痛,身后传来他的声音,问:“不是拿到情人蛊了么?为何还要挨打?”
我心中亦是委屈,拿不到情人蛊要受罚,拿到了也要受罚,奈何身份低微,哪敢跟主子讲道理,这怎么说得清楚?
便借口道:“小人还犯了别的错……唔!”
说话间他的手却滑至腰间,重重按压着那被掐出的青紫,我受痛,忍耐着不出声,只听他冷哼一声,道:“什么错?多看别人一眼?”
我咬牙受着,实在无法回答,只好低声答道:“这,做属下的,主子心情不好,受罚是难免的,别按了,疼。”
他便停手,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酒坛,拍开封泥,仰头便灌。
我见他喝酒喝得很凶,面色森然,周身都是低沉的气压,不知是哪里惹到他,却不敢擅自起身,只眼睁睁看着他短时间便将那坛酒喝尽,默不作声地取伤药要涂在后背。
我心里更慌,那地方我自己够不到,若少主见到,定然知晓是别人帮我擦的,这意味着我在外人面前被赤裸看了,这后果绝不是我能承受的,想到他的手段,我已浑身发寒,忙求道:“多谢英雄好意,但是小人是受罚,不可私自用药,还请……”
话未说完,他猛地将酒坛摔到对面墙上,碎片和酒溅得到处都是,发出骇人巨响。我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火,什么都不顾了,吓得连连磕头,声音抖得话都说不利索:“用用用,我用便是,别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