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联姻(36)
“是白家二爷。”有人小声嘀咕。
“什么他妈白二白八!给老子打!”段赋华喝得脑子全顺下三路出去了,根本不尿白翰辰。
“少爷,那是白家二爷,打不得!”手下人紧劝,“你大伯还得靠他们家筹钱给军管处交差呢。”
“去你妈的!老子管那个!?”段赋华扬手给了人一嘴巴,转脸打桌上抄起把切果子的刀,晃晃悠悠冲白翰辰比划,“你刚说,弄死你?得,今儿段爷爷我他妈成全你!”
感觉身后的人气息紧绷,白翰辰回手攥住付闻歌的胳膊,示意他不用轻举妄动——对面有明白人,这架打不起来。
果然,见主子动刀,那几个刚刚还对他们怒目相视的人立马调转方向,又抱胳膊又搂腰,生把刀从段赋华手中夺了出去。底下人明白,少爷喝大了,轻重不分,为个婊/子不值当得罪白家二爷。再看白翰辰以身护着踢少爷的学生,也知道至少眼巴前儿是争不回这口气。
“放开!都他妈放开老子!”
段赋华挣不过那许多人,鬼叫不休。吵闹声大了,终是惊动了楼下。老板娘扭着腰进来,瞧见这阵仗,赶紧转脸喊店里的人上来把两边的人隔开。
“看看,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吃个饭怎么还吃出仇来了。”老板娘天天儿守着店,醉酒闹事的见得多了去了,不慌不忙左右两边劝,“段爷,二爷,今儿这顿我请了,消消气儿,时候也不早了,都回吧,啊。”
白翰辰面无表情地抬起手:“用不着,该多少钱是多少钱,段少那桌也签我的单。”
说着,他隔着几幅肩膀,冷冷扫了段赋华一眼。那货早已烂醉如泥,除了瘫在那叨叨“给老子打”,连眼都睁不开。
“哎呦,都说二爷局气,今儿我算亲眼见着了。”老板娘紧着拍马屁,“冲您的面子,我给您打个八折。”
“随便。”白翰辰转身把金鱼儿叫到身边,“待会让邱大力送你,回去告诉老鸨子,就说二爷说的,段赋华再点你,不许应。”
“谢谢二爷。”金鱼儿满眼含着感激,又对付闻歌道谢:“谢谢您今儿个替我拔创,有空您来拜月楼,甭管是捏腿捶肩还是洗脚,鱼儿准能伺候的您舒舒服服。”
“不用不用。”
付闻歌面上一紧,心说我肯定不会去你们那。
邱大力开车送金鱼儿,白翰辰便说叫黄包车回去,付闻歌则说想走走。锦和苑离白家大宅不太远,走着差不多一个钟。眼下月色正美,十分适合散步。
和付闻歌并肩走在街边,白翰辰只觉嘴里甜丝丝的。刚付闻歌那一腿踢上段赋华,不由教他心头微动。虽说行为举止是冲动了点,但归根结底是这小人儿怕他吃亏。当然了,那醉鬼也打不动他,他本打算巴掌落下来时闪身躲开,教那孙子自己栽个跟头。
此时此刻,饶是付闻歌再不肯轻易给他个好脸儿,那份顾他的心思也昭然若揭。只欠他主动一些,把包裹在那颗心外面的硬壳轻轻敲碎。
心里想着,白翰辰稍稍侧过眼,瞅准机会,伸手去勾付闻歌甩在身侧的手。
“诶!二少,你看那边围了好多人。”
付闻歌抬手一指,教白翰辰捞了个空。只见不远处,一位肩上胸脯都鼓鼓囊囊的浓髯壮汉正坐在石桌边,与石桌对面的男人抵腕相视。
白翰辰赶紧假装背过手,往前头张望了一番,压下满心的不悦道:“那是靠比腕力赢钱的,白天在天桥,晚上就到地安门这边来了。”
付闻歌想起以前在军营里也常见这种场面,问:“赢一次多少钱?”
“好像五块钱吧,输了给一块。”
“等着,我去赢五块钱回来。”付闻歌撸起袖子。
白翰辰把他拽住——没拉着手,握着胳膊也能凑合:“甭费那劲,实话说你连我都掰不赢。你虽有巧劲儿,但力量上终归是差。”
这话刺了付闻歌的耳朵,他转脸瞪着白翰辰,道:“赌五块钱的?”
白翰辰只想笑:“成,我还能让你半只手。”
付闻歌不屑地撇下嘴角:“二少,切莫自信过头,面子好丢不好捡。”
“这点儿自信我还真有。”
说着,白翰辰上前点了一块钱给那位力士,招呼他给自己腾个位置,顺便做裁判。与付闻歌面对面坐定,白翰辰拽下袖子,握住了对方的手。他琢磨着虽然眼下的局面不似想象中那般浪漫,起码算是正正经经牵回手了。
掌心相触,付闻歌忽觉脸上发烫。他错开眼神,用左手握住自己的右腕——这便是刚白翰辰说的让半只手。
力士按住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摆正位置,以利公平。且听他一声令下,握在一起的手同时用劲儿,围观的人皆亢奋起来,为他们大声鼓劲儿。
事实证明,白翰辰的腕力确比付闻歌高不少。刚开始他留了点劲儿,教付闻歌把自己的手掰过去寸把宽的距离,等到对方脸色涨红力气渐散,便用尽全力把那比自己纤细了几许的腕子压向左侧。
眼看着要赢了,白翰辰忽然勾起嘴角,卸了劲儿,胜负立时扭转。压下白翰辰的手,付闻歌抬眼瞪着他,脸上写满疑惑。
“哇!我赢了!我赢了!给钱给钱!”
围观者里唯一一个押付闻歌赢的瘦子,在一旁兴奋得大喊大叫。要说比腕力输赢那几块钱不叫事儿,能引得如此多的人围观,皆因每局都会开盘下注。
收好赌局的抽头,那力士讳莫地朝白翰辰笑笑。外行人看不出来,他瞧得真真儿的。想来是为哄那学生小哥开心,这位爷让了可不止半只手。
付闻歌完全没被哄笑,他质问白翰辰:“你干嘛最后不使劲了?”
“没劲儿了啊。”白翰辰耸肩。
“瞎说,你明明就——”
说着话,付闻歌只觉得不对劲儿,回过神来脸上又染了层热意。这都比试完了,白翰辰怎么还攥着他的手不松开?他试着把手抽走,谁知对方明显不想随他的意。
边拖着付闻歌往前走,白翰辰边扬起丝笑意。
“闻歌。”他眉眼弯得脉脉含情,话到嘴边,顺势而出,“你多前儿能爱上我啊?”
TBC
作者有话要说: 多前儿=什么时候
二爷这是摸准了不会挨大耳帖子……嗯,牵手,四舍五入就是洞房了
六爷大约是搞笑担当,回头再给拉出来遛遛
主角更进一步,后面又要继续狗血大哥那边了~
写副CP的狗血好开心怎么破……
第三十五章
付闻歌手上挣吧着的劲儿忽然松了下来, 又站定脚步,不肯让白翰辰拖着走了。垂下眼, 他望着两人身前被路灯照出来的长影子。影子是平面的, 只有轮廓没有血肉, 揉扁捏长,全凭与光源之间的距离决定。光从哪来, 它便朝与之相反的方向而去。
只要有光,就会有影子。唯一的例外, 是手术台上的无影灯。把边边角角照得通透,教影子无处可藏, 小到几不可见的程度。
这便是他对爱情的期望, 通通透透,蒙不得一丝阴影。
“我不想爱上你。”付闻歌说。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裹着满满的不确定性。不想, 不是不会。却是不愿意, 不甘心。爱上了, 付出全部,真能得到同等的对待么?一双人一世情, 不是嘴上说说便可以,得是把心全交出来,再无旁骛。
以目前的状态来看, 他不相信白翰辰能做得到。新瓶装旧酒,便是上过大学,识得洋文, 可白翰辰的思想还是与父辈无绝对差别。
以前能花钱买乐子,以后呢?另说他总在自己面前以家长自居,可谈恋爱,莫不是彼此的心意和人格都该对等才行。
白翰辰料到对方不会痛快应下,想来自己与付闻歌心中所求必是有些许差异。于他所见,这小人儿心性高傲,感情上的事半点委屈也受不得。怕是忧心他将来三妻四妾,或于烟花巷中流连忘返,少不得权衡些时间。
承诺倒是轻巧,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说出来就完了。只是那花言巧语得来的东西,就如镜花水月,轻触即碎。
他将掌中的手紧紧握了握,问:“那我要怎么做,你才会想爱上我?”
付闻歌低头不语。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提要求,八字还没一撇,未来的事,更说不准。
“还是先回家吧,你慢慢想,我能等。”白翰辰略略躬身,脚前的两个影子叠到了一起,好似高的在亲矮的一样。
“二少。”付闻歌抬起脸 “你光是问我,那你爱我么?感情是相互的,还是说,你只想索取,不肯付出。”
白翰辰没言声,只是看着付闻歌:看那盈满天上星光的幽瞳,看那年轻气盛的俊俏容颜,看自己想要占有的一切。爱么?必然的。只要一想到这双眼睛里印下别人的好,他心里便会燃起嫉妒之火。
只是爱字于他,甚至于千千万万的国人,都是轻易说不出口的。不似有些洋人动辄“I Love You”,把爱当油星一样挂在嘴边。说得轻巧,实际上却是空心白菜,扒开层层包裹的菜叶,内里只有一团看不见摸不着的气。
他拉起付闻歌的手按于胸口,让对方感知自己的心跳,轻道:“你明明知道答案。”
掌心传来的有力敲击和隐晦的告白裹缠上付闻歌的神经末梢,教他的脸色腾的蹿红。理智告诉他绝不能轻易沦陷,但看着白翰辰缓缓靠近的俊脸,他却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动弹不得。
温暖干燥的唇,轻轻落下。那般虔诚,彷如是在亲吻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啪!”
清脆的巴掌声过后,白翰辰吃痛皱眉——不愿意早说啊!干嘛亲上了还打我?
付闻歌尴尬地屈起手指,冲目瞪口呆的白翰辰干巴巴地解释道:“我是那个……条件反射。”
白翰辰那点心思全被这一巴掌给抽飞了,想发火又动不起真气。他往后退开半步,搓着脸委屈点头。
“明白了,以后未经允许,绝不冒犯。”
躺在床上,付闻歌翻来覆去睡不着。唇边残存的触感依旧清晰,这是他下生以来,第一次对肌肤相触有如此脸红心跳的感觉。又因得知了白翰辰的心思,自己这边更是乱成一团麻。
闭上眼是那人,睁开眼还是。彼此之间隔了间屋子,听不到白翰辰屋里的动静,不知对方是否早已安睡。若那家伙真的踏实睡了,便是天大的不公平。何以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一颗心惴惴不安,始作俑者却能心安理得地睡大觉?
翻身下床,他蹑手蹑脚走到外屋,轻轻推开窗户,做贼似的探出半张脸朝白翰辰的房间那边望去。只一瞥,心里便舒坦了许多。白翰辰屋里的灯还亮着,看起来也同他一样,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