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药罐子(156)
太后对她极好,她知道,只是那个还在西北的人啊,终究难以忘怀……
夏景帝招了太医,这会儿太医又换了一个方子,他看了看,便应了。
似乎因为太后有了牵挂,或者太医总算寻到了诊治法子,太后的病慢慢地稳定了下来。
夏景帝于是当即召见了白老先生。
“曦儿的婚事?”白老先生看宣召的太监神神秘秘的只是笑,以为出了什么事,没想到……顿时哭笑不得。
夏景帝点了点头,笑道:“他也二十又一了吧,一般人家可都当爹了。”
白老先生摇了摇头,“这小子一心关门读书,与此事上并不热衷,随性惯了。”
夏景帝心想正好如此,便忽然压低声音说:“前些日子太后跟朕提到,静安郡主孝期将过,让朕好好瞧瞧适龄的才俊。”
看夏景帝意有所指,白老先生心里一动,接着便听到夏景帝又说:“虽说静安已无亲人,可太后将她是当孙女儿疼的,今后朕也是当做女儿,她身份样貌品性皆是上等,就是公主也大有不如。若不是因为守孝耽搁了,不好再等下去,不然朕定要好好挑上一挑。”
夏景帝这么一说,白老先生心里便是有数了,“郡主身份尊贵,怕是大有人求娶的。”
“自然,只是太后不舍的,非得要寻个知根知底的人家,朕想来想去便寻到白师傅了。”
静安郡主能配给林曦,这是林曦的体面,虽说孤女,可镇西王府的恩典都在她的身上,不管将来新帝是谁没有不优待的。况且驸马因公主无法掌实权,可郡马却无此限制,林曦自然能够凭借静安郡主平步青云……
白老先生一想顿时欣喜,差点就要谢主隆恩,不过一想到小徒弟向来颇有主见,白家二姑娘说退就退,便有些矛盾。
然而却听到夏景帝戏谑道:“白师傅便先瞒着这小子,待殿试之后朕再指婚,不然这身份上不好看,朕也得被人说薄待功臣之后。回去让他好好准备,可不许堕了您的名声,让朕白打算一场。”
这样也好,白老先生欣然应予。
第164章 蜀王终失势
过了年关,百官上朝,西北的奏章到了,案情终于有了进展。
在此之前,有隐隐绰绰的传闻而来,这会儿听着来公公尖细的奏章宣读,蜀王的额头不禁沁出了冷汗。
丹陛上皇帝的表情隐藏在九朝流珠冕冠之后,看不清,可那冰冷冷的视线却是犹如实质一般落在他的身上。
他不知道是如何熬过早朝,听得来公公尖细的“退朝——”方意识到冷汗已是夹背。
蜀王再一次跪在了养心殿之外,第三次了,可夏景帝照旧没有接见他。
来公公的白底黑靴出现在视线内,只听到一声叹息,带着略微尖细的嗓音道:“蜀王殿下,您回去吧,皇上已是吩咐,待西北案件清了,九皇子结案的奏章一到,再行定夺。皇上正在气头上,您这样跪着也没什么用处。”
“不,我要见父皇,来公公,你再去通禀一声吧。”
蜀王膝头隐隐刺痛,虽说冬末初春里穿得厚,不过地上寒冷,冷风又一灌,全身都会发抖。
这种苦肉计演的多了也就不心疼了,来公公摇了摇头,给边上的侍卫打了个手势。
不消二话,两个侍卫忽然上前,一把架住蜀王,托了起来。
蜀王顿时挣扎起来,怒道:“你们要做什么!狗奴才,放开本王!让父皇知道你们这般对我,你们小心……”
“蜀王殿下,奴才也是听命行事,皇上下旨,请蜀王殿下回府候命,没有传召不得外出,也不得进宫。”
来公公闭了闭眼睛,便一甩拂尘,侍卫架起蜀王便离去。
蜀王心宽体胖,养尊处优惯了,自不是宫中禁军的对手,无论如何挣扎都被牢牢地架着没有停滞地离宫。
这也是第三次禁足了。
来公公看着远去的人便回去复命了。
夏景帝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事不过三。
雪白的信纸扔进了炭炉里,瞬间卷边泛黄烧成灰了。
林曦眯着眼睛看着圆圆将炉子端出去,抽过边上翻了一半的书,翘着嘴角看,显然心情极好。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叫这位天潢贵胄翻身了。
一个一个来,不要着急。
宫里宫外的暗涌从来没有停止过,养心殿外这一幕瞬间便被各处耳目传递出去,就是冷宫也奇怪地有零星小宫女在外悄悄谈论。
而贤妃……不,如今的罪妃左氏便住在这冷宫之中。
一年的时间,还有谁记得这位出身尊贵,又恩宠在身,风光无限敢于贵妃——叫板曾经的贤妃娘娘。
起初安平侯府虽被问罪,可蜀王依旧还在,甚至就着江南再起的贪污案风波让梁王栽了跟头从而失了储君之位,隐隐有东山再起的苗头。
是以左氏虽在冷宫之中,按着规矩少了伺候宫人,但吃穿并无短缺,也无人敢惹。
然而随着山西的消息慢慢传来,对蜀王越发不利,宫里向来不少踩高捧低之人,为了讨好淑妃和良妃,这含沙射影的冷嘲暗讽从送吃食衣裳的宫女口中出现的越发频繁。
这吃食从温热变得越发寒凉,冬衣春衫的料子也是越来越差。
初春还带着阵阵凉意,冰凉的饭菜咽进喉咙冷得颤抖,从未受过如此屈辱的左氏怎能受得了!
只是还好这还不是馊的,能够下咽。
她告诉自己会慢慢变好的,谁进了冷宫不受这样的折磨,总有一天皇上会接她出去,到时候这里的奴才一个个谁也跑不了!
为了蜀王,她眼里含着愤怒忍耐着拿起筷子吃起来。
“小顺子,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突然,门口等着收拾碗筷的嬷嬷出声道,这个是难得对左氏还算不错的老宫人,当然拿起左氏送的首饰也是毫不手软。
只听到几声鞋子踢啦的声响,一个略微尖细的声音不耐烦地说:“别提啦,晦气,这几日皇上心情不好,宫里头人心惶惶的,谁都紧着头皮做事,来的路上碰到崔公公了,身后还跟着……”他仿佛咽了一下口水,然后压低声音继续说,“裹着白布的草席足足有五具,都……还滴着血呢,我躲在角落里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发现了,等他们一过,才跑回来。”
这嬷嬷听了也是一声颤,“崔公公那杀神……”她说不下去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小顺子问,“嬷嬷,你怎么在这儿?”
“喏,等里面的用完饭,我好收拾了回去。”嬷嬷回答。
“哈,就嬷嬷心善,如今谁还把她当会儿事,有饭吃已经不错了,还专门伺候她吃完,真当自己是娘娘啊!”
那不屑的声音让左氏的手一顿,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咀嚼。
“你呀,就是太年轻了,要记得做事留一线,将来好相见,别忘了,蜀王还在外头,今后的事,保不准的。”
算她识相,左氏在心里冷笑。
然而小顺子却直接嗤了一声,“她?嬷嬷,不可能了。”
“怎么说?”
“蜀王犯了滔天大罪,自身都难保,谁还管得了她啊!”
“啊?”
“宫里都传遍了,有人亲眼见蜀王跪在养心殿外一天一夜,可皇上还是命禁军将他绑送出宫,听说直接下大狱了!您想,若不是滔天大罪,皇上怎么会将亲儿子送进天牢?从来都没有的事。”
左氏顿时瞪圆了眼睛,僵住了身体。
“这……这究竟发生了什么啊?”这嬷嬷忙问,“我还想着这位出去了看在我帮扶的份上照顾几分哩,哎哟……”
“照顾?唉,我的嬷嬷哟,听小顺子的,赶紧跟她撇清关系吧,没见着其他几个都没好言好语的吗?您还往前凑,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我……我不知道啊!”
然后小顺子便压低了声音,“听说是西北的事,前阵子皇上不是命睿亲王带大军去山西剿匪了吗?您想小小的匪徒哪需劳烦睿王爷?这不是明摆着杀鸡用牛刀了呀,还把九皇子一起派出去,干啥?说来不过是让睿王爷给九皇子保驾护航去,就是查那……什么蜀王……的罪证!好像还跟镇西王府有关,唉,具体的咱们这种小人物也不知道啊,不过我听宫里头的几位御前老前辈说,蜀王这次……难喽!就等九皇子回来处置了,说不得就贬成了个庶民了呢?”
嬷嬷似被唬了一跳,“你可不要乱说。”
“我咋能乱说,这宫里头都这么说的。”小顺子还不高兴地嚷道,“大伙儿都说九皇子这次立了大功,皇上又喜欢他,你看连睿亲王都被派去给他压阵了呢,这次办得好,回来肯定大赏。谁能想到呐,那时候欺负九皇子的家伙这会儿定提心吊胆的,哈哈。”
“说不定这造化还真落到他头上哩……”
“噼啪——”小顺子最后一句还没说完,身后便传来一阵碗碟敲碎的声响,接着便是重重的砸门声,“砰!砰!砰——”一声重于一声,伴着着疯狂呐喊尖叫,“来人,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张氏那个贱人——让我见皇上!”
那门板哐当哐当,摇晃地简直要震碎了一般,而左氏尖叫的嗓音仿佛要刺破人的耳朵,歇斯底里似失了所有理智,癫狂疯魔。
嬷嬷和小顺子似乎被吓傻了,良久才退开了一步,小顺子还仗着胆子吼道:“这里可是冷宫,还当你是贤妃娘娘啊!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见皇上?皇上日理万机哪有空理你这个罪妇,喊吧喊吧,喊破喉咙都没用的。”
“狗奴才,虎毒不食子,我儿是皇子,大夏自开国以来都没有杀过皇子,等他出来,看本宫如何处置你!不想死,给我去传话!”
左氏怒斥声传出来,小顺子连连冷笑,“做你的白日梦去吧!”呸了一声拉着嬷嬷走了,不管身后殿门重砸和叫喊之声。
当夜又急又气,又怒火攻心的左氏骂骂咧咧又哭哭啼啼一晚之后终于病倒了。
春日料峭,冷宫寒冷,第二日,淑妃带着宫女内侍,端着汤盅补品到了冷宫。
一个是消瘦枯骨,憔悴惨白,披头散发躺在床上如同女鬼一般;一个身着华丽的狐皮宽松袍子,手抱克丝珐琅雕花的精致暖炉,头戴衔珠灿金步摇,高贵典雅,嘴边沁着淡淡的笑容,柔柔地喊了声,“左姐姐。”
那一刻,露在素色被子外枯白的手骤然缩进去,紧紧地拧住被子,暗红的眼底射出愤恨的怒意,左氏哑着嗓子龇着牙,“贱人,看到本宫如此地步,你很得意?”
淑妃眼中那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目光在左氏眼中就是洋洋得意的嘲笑之意,高高在上地看着她的落魄。
翠婉搬了一把锦绣小墩子放在了床前,淑妃施施然地坐下,又接过翠婉手里冒着热气的汤盅,吹了吹,“姐姐病糊涂了,尽说胡话,妹妹是不会当真的。来,喝点热乎的吧,太医已经去宣了,马上就来。”
舀了一调羹小心地凑到左氏的嘴边,一点也不在乎左氏眼中越发恨意的目光。
可不想病了的人力气还不小,左氏终于扬起手一把掀开,汤碗翻了顿时撒了淑妃一身,翠婉一声短促的惊叫,“娘娘!”
宫女内侍顿时慌慌张张地进来,忙着给淑妃擦身身上的汤渍。好在汤已经不热了,没有烫伤。
“无事,不过是本宫没有拿稳罢了,不许到处声张。”淑妃淡淡地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