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的职业素养 二(4)
邵华池却没有松开,睁开了一双毫无睡意的眼,也不知醒了多久,“我睡了多久?”
他忍不住感受了下傅辰手上的温度,残留在冰冷梦中的温暖,是这个味道。
一直陪着我吗?
意识到这一点,全身的毛细孔好像都舒服地张开了。
就算只是因为我是你主子,但却不能否认你这人,弱点就是吃软不吃硬,心软和善。
“两夜,到今日是第三日。”
“嗯,我梦里可有说过什么话?”
“并无。”
“你刚才是想那女人留下?”想到田氏依依不舍离开的模样。
“是。”你的女人,不为你留下能为谁?
“我不喜欢被一只蜘蛛缠上。”邵华池咬牙切齿。
傅辰正吹着药上的热气,并没有专心听,“?”
看着傅辰低垂的视线,眉眼中的柔和,邵华池心微动,从小也只有母妃才做过这事,只是母妃在外总表现出对他的冷淡,她需要让晋成帝知道,她也是以生出畸形皇子为耻的,永远不能指望帝王会反省自己,与他站在同一战线,刚能得到他的认同,更好的在后宫中谋求更多资源。
邵华池冷哼一声,“整日想爬我的床,凭她也配?”
第43章
傅辰觉得有些好笑,她的责任就是爬您的床,而且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再说这女子分明是你自个儿选的,怎的成了蜘蛛。
傅辰对田氏还是比较有好感的, 这个女子并不因为他是个品阶不高的太监就态度有所变化, 只这一点就不简单。
其实从男性的角度来看,他觉得性和爱是可以分开的。
现代常有一句, 女人因爱而性,男人因性而爱, 是两性的看待问题的差别。
邵华池某方面很健康,是需要发泄欲望的,那么各取所需而已, 历史上又能有几对相悦的男女成为夫妻, 这是大环境造就的。也只能说,他没经历过邵华池所经历的,无法理解。能排斥到这程度, 恐怕也是阴影太重,从小在这皇宫内院长大,而内院是女子的天下,加上晋成帝向来不喜这个让他耻辱的皇子,这样或许也无可厚非。
“殿下说的是,唯有世间最特殊的女子才配得让您回眸一顾。”
邵华池闻言露出一抹浅笑,这世间哪个女子愿意嫁给他,到了傅辰嘴里倒好像成了别人争相邀宠的对象了,在他眼中女子是蜘蛛,在女子眼里,他就是魍魉。
虽说知道这人向来巧舌如簧,但邵华池还是不免有些喜悦,他缓缓撑起身子,想要坐起。
傅辰放下药碗,先将邵华池从床上扶了起来,为了不牵动他的伤口,动作刻意放轻了,可还是不免触碰到。
嘶……
邵华池倒抽一口凉气。
“奴才该死。”傅辰正要放开他,跪下请罪。
“大惊小怪什么,没事,继续扶我起来。”这奴才什么都好,就是太谨慎了,好像自己拿着把刀搁他脖子上似的。
傅辰像是没看到邵华池那半边畸形的部分,用五星级的服务水准去对待不同的主子。
两人肢体贴近,邵华池从小没与太监那么贴近过,近得连傅辰的呼吸都能感觉到,这炎热的天气里此人身上居然没丝毫汗味,人体的热度透过衣服传来,邵华池有些不自在,却没推开傅辰。
傅辰将一个软垫放在后头,方便邵华池倚靠。
“行了,我自己喝吧。”在傅辰离开后,他直接拿起药碗就往嘴里送。
热乎乎的药从喉咙流到胃里,让他有了些暖意,刚喝完舌头上的苦意还没蔓延开来,就被塞了两颗蜜饯,甜意化开。
邵华池嚼着蜜饯,看傅辰收拾碗盘,为什么这人连这样的动作都能赏心悦目呢,这样的人物,这样的年纪,居然是个太监,真是滑稽天下,天意弄人。
他忽然道:“平日里都是这么伺候德妃的?”
“是,奴才从不敢忘殿下的吩咐。”接近德妃,获取信任,掌控院内情报以及三皇子的动态,这是邵华池给他的任务,而现在这一项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邵华池刚刚还温情的脸忽然多了些阴霾,心底有些不舒坦。
“殿下?是奴才做错了吗?”傅辰收拾好,又回到床边,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让这位火气上来了,这人还是安安静静躺着比较讨喜。
“你做得很好。”撇开那莫名其妙的怒火,只从大局出发,傅辰做得相当好,好到派任何人可能都达不到傅辰的效果,邵华池郑重嘱咐:“傅辰,我对你就如同对待嵘宪先生那般。”
“奴才卑微,不敢妄想。”他还没天真到会把邵华池的话当真。
“你不信?”
傅辰不好回答,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叠东西交给邵华池,“这是九殿下派人送来的。”
邵华池果然不再纠结傅辰的态度,观察了一番打开了其中一只装饰华丽的盒子,里面是支百年人参,这份礼送得也算诚意十足了。另一个是药包,里面都是珍贵的补药,邵华池摸着草绳,“是活结,看来九弟答应了。”
答应他加入九皇子党。
他这个九弟,惯会谋划,送东西来,往往不能等闲待之,就是了解他这个弟弟,才会将那封信那般简化,若是联想不到,也愧对神童之名了。
“恭喜殿下。”傅辰马上道。
“你在给我谋划的时候,也是提前分析过,九弟会答应,所以何喜之有?”邵华池将药包交于傅辰。
“有五成可能性,若今日计划成功,则有九成。”几个党派中,傅辰为邵华池选的是韬光养晦,最终邵华池同意了傅辰的选择。
邵华池点了点头,道:“把我昏迷后的事说一遍。”
傅辰将五菱反水,祺贵嫔与一干人等降为庶人,二皇子被无期限禁足,皇后晕倒,国师前来,德妃降级等等事都事无巨细地阐述了一遍。听完后,邵华池沉默许久,才道:“看来这次,最大的赢家就是老大和老九了,你说,皇后没被惩罚,反倒是德妃被拉下水,我那父皇还是这么‘赏罚分明’,你觉得老二还有复位的可能性吗?”
傅辰觉得这情况不好说,按照现在这情况来看,晋成帝没说出圈禁两字,就说明对这个儿子,还没彻底放弃。
“不说能不能出来,就是真出来了,他以为还是原来的二皇子吗?先不提这个,傅辰,当你给我做暗示时,可有想过我看不看得懂,或许还会因此丧命?”以你的性子,几乎没有冲动的时候,至少有考虑到我会死的可能性,却让我自己做选择,明知我无法拒绝这诱人的提议,你真是残忍啊,傅辰。
“奴才只是觉得机会难得,并未考虑那么多,奴才罪该万死。”傅辰又跪了下来,他已经等着邵华池降罪。
“起来!以后没事别老跪我。”邵华池一蹙眉,见傅辰表情更僵硬,才放柔了声音,“我的门人很少,也没把你纯粹当个内宫太监看,知道吗?”
“奴才明白了。”
“你说说看,接下去我们该如何行动?”
“殿下可想过,让八皇子与十二皇子……短时间内回不来?”
“你是说将他们留在羌芜?”
“是的。”回不来,并不是直接杀了这两个皇子,他们是护送十五皇子去羌芜的人,要是死了必然会挑起两国战争,这无论对于国家还是百姓都是噩耗,至少这几年,晋国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邵华池越想,越觉得傅辰的主意很好,他的声音有些激动,“他们与二哥是联盟,若是回来后,定会为二哥出谋划策,那样我们的谋划岂不是付之东流,这是其一;他们曾多次陷我于不义,你这也是顺手帮我报仇,这是其二;他们定然会影响到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只是怎么才能让他们留下?”
“羌芜女子常以黑纱遮住裸露肌肤,第一个看到其面容的男子,将成为她们的夫婿,而那边女子须得在娘家与夫君待满一年才能跟随丈夫前往夫家。”傅辰在打扫藏书阁中,为了节省时间,也不挑书,尽可能阅读书籍,所知甚杂。
“竟有此事!”邵华池望着傅辰的目光,异彩涟涟,“那就好办了,此事我会想办法,只要让他们待在那儿,不但巩固了两国的关系,更是有一年时间供我们改天!傅辰,嵘宪先生果然没说错,对你当以国士之礼待之!”
傅辰垂下了视线,他只有表现出价值,才能增加自己的筹码,“这是奴才该做的。”
“这几日朝堂上必有所动。”
“老大那儿?”
“二皇子树大招风,一朝倒下,定会有人望风而动。”
“你觉得,父皇会同意吗?”痛打落水狗,哪有那么容易。
“奴才不敢断言,但奴才觉得,皇上更重视平衡。”打掉了二皇子的人,其他几家壮大,更不是皇帝想看的局面。
“呵,父皇那人,指不定已经在心疼皇后和老二了,让他们闹去,只有他们闹了才有我们的机会,”现在,他想趁热打铁,巩固自己在皇帝心里的地位,“依你之见,父皇现在最缺什么?”
傅辰自然明白邵华池在乎的,这也是邵华池最喜欢与傅辰说话的原因,就算是谋士,大多恃才傲物,越是有才能的人,越是难以降服,但与傅辰相处却不需要想那么多,这人总是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那分寸拿捏得让人舒坦。
傅辰想了想,“奴才以为,圣上如今最缺银两。”
与羌芜的仗是打完了,但国库也空了,就是有六皇子也难以支撑如此大的亏空,而晋成帝一定会要求维持所有开支用度,这也就苦了户部的人了。
吏治腐败,贪污成风,看似强盛的晋朝,只是空壳罢了。
但这些话傅辰就是当着邵华池的面儿,也不能说。
与羌芜的战事没分出胜负,以两方惨死大片将领与士兵为代价换取了短暂的和平,又互派出质子来制约对方,但谁都知道,真要打起来,一个质子能起多大作用。
皇帝能在今天这么处置儿子老婆,本身也是由于近来前方吃紧,粮草不足,愁出来的,心情一不好,对任何事也缺乏了耐心。
“既你已心中有所定论,想必也有解决之策?”
“奴才苦思冥想,却无良策,请殿下赎罪。”
“无事,你能想到那么多,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你这年纪,还真是……得你,是我之幸也。”
“承蒙殿下不弃,奴才定当竭尽所能。”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若是不想待德妃那儿了,与我说。”邵华池话锋一转,对傅辰道。
说完后,竟然有些心动这提议。
他有些后悔,将这样一个人才,白白送去伺候德妃,德妃只是一条暗线,失去了也没大碍,当时让傅辰去不过是想顺手牵制下老三,然后看看傅辰的能力。
“奴才只盼他日殿下荣登大宝。”
邵华池正要说什么,暗处的虎贲走出来,是有人靠近了,两人停下对话。
门外有人过来,说是奉了二皇子的命令,送礼给七殿下。
傅辰代为收下,很重,将之摆在桌上。
“打开看看。”邵华池道。
打开后,盛放着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傅辰一层层打开,看到了里面的东西,是一只带着鞋子的腿,还流着血。
他盖上了盒子,脸色惨白地望着邵华池,渐渐闭上了眼。
是五菱,那个他只在长宁宫前见过一次的太监,被分尸了。
送来这里,是不是也说明,别的皇子那儿也有?二皇子,我从没那么庆幸,让你跌这个跟头,你这样的人,怎配成为皇帝!?
傅辰静静攥着衣袖,控制着自己的怒火。
“你怎么了,是什么东西!?”邵华池想要起来,却被伤口牵动,看着傅辰紧绷的模样有些急切。
傅辰猛地坐回位置上,望着自己的手,牢牢捂住自己的脸。
这条充满荆棘的路,是踩着尸骨上去的。
他没资格同情任何人,即使那些人因他而死。
傅辰很失礼地没有理会邵华池,他只是低着头。
直到有个人,步伐蹒跚地靠近,打开了那个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惊怒一闪而过,老二,你真当我是泥捏的,容你这般折辱?
传来傅辰的声音,“他是五菱,二皇子身边的太监,最后靠着他才扳倒了二皇子。”
邵华池一想,就明白了,老二这是在泄愤,不知道是哪个兄弟干的,估摸着每个人那儿都送了,他是被圈禁后干脆破罐子破摔了,与所有皇子为敌,也不想想,最后无论谁坐上那位置,能放过他?
老二,这是气疯了。
“谁的人?”
“德妃。”
邵华池气完后,就高兴起来,他与二皇子一派的人早就交恶,这会能看到老二被气得失去理智,能不高兴吗?
他想说,傅辰干得很好,几日前的那出戏谁能想到会是眼前这个小太监在短短时间内策划的,并完全将自己摘了出去。这个五菱甚至没人发觉其细作的身份。能将德妃利用到这程度,那女人做梦都想不到,傅辰只将她当棋子吧。看傅辰的模样,他想说:你能算计我去送死,算计老二算计祺贵嫔算计皇后算计皇上,算计了那么多人,居然还会为个奴才的死难过,岂不是可笑?
但有些话却梗在喉咙里,走过去,轻轻拍着傅辰消瘦的身体,邵华池什么也没说,无声地安慰这个内心还存着良善的人。
知道我为何发觉你想害我却还不惩罚你吗?
因你的才华,计谋,知情识趣?都不是,而是你这颗心,从你在我最痛苦艰难时还无条件帮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哪怕最气你的时候,都没想过真的要杀你。
几日调查,九皇子邵子瑜得到了一个消息。
不查不知道,查了还真能惊出冷汗。
这个奴才,与他牵扯的人还真够多了,在老三出宫前结识了老三,由老三引荐给了父皇当剃须师,又是德妃面前的大红人,按理说应该是老三的人,但现在又去照顾老七,从长宁宫外来看,国师对他也不陌生,甚至还认识刘纵和安忠海,而祺贵嫔那日出事时,他正好去风吟阁送荔枝。
他本来就觉得,那些狗被放出来有些蹊跷。
祺贵嫔再傻,能自个儿放狗?
“你查的这些都是表面的,其他呢?”就像邵子瑜说的,这些只能说是巧合,如果有人有心要查这些事,那都可能查到,但查到又能说明什么,又有谁会去在意一个奴才与这些事有牵连,就是邵子瑜自己都不信一个小奴才能做什么事,顶多是给谁牵桥搭线而已。
送信人摇了摇头,“奴才查不到。”
“查不到……很好。”不是收尾收得干净,就是背后有人,倒是谨慎的很。
“左右不过是个奴才,不算什么,这事继续查着。”对这个叫傅辰的太监,邵子瑜却是记在心头,“老大回府了?”
“大皇子如今还在……潇湘馆。”潇湘馆,滦京最大的青楼。
“很像他的作风。”以为老二下去了,就是他的天下了?邵子瑜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可有邵安麟的消息?”
“我们的人在昙海道看到一条发布的悬赏任务,刺杀三殿下,七日前已有一等昙者接任务。”
啪嗒。
“你说什么!”邵子瑜手中的茶杯掉落,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派人连夜赶去屾州,必要见到三殿下……算了,不必了,想来有人比我更急。”
.
另一边,听命为邵华池传递消息的诡未拿了令牌,正大光明地出宫,以皇帝对邵华池如今的宠爱,这个儿子只是想吃个京城里醉仙楼的烤鹅,那还不是同意的份。
而诡未换了几次装束,确定甩掉了跟踪的人,才走了小道,他到的是位于城北的溧松书院,书院是晋朝七大书院之一,享誉盛名。
书院的院长,很是神秘,知道的人并不多,即是邵华池多次与傅辰提到过的,骆学真,字嵘宪。
.
棣刑处。
棣刑处闲杂人等退避三舍,它所在的方位也是离主要宫殿较远的。
傅辰来的时候,正好是换班交接之时,值班侍卫看到傅辰一身从三品的太监服,宫里头只要上了品级的太监,特别是这年纪能爬到这个职位的,后面那都是有人的,说话时也客气了不少,“这位公公是有什么事吗?”
“祺贵嫔……哦,不,是叶庶人,可在里面?”傅辰掏出了几两银子,塞到侍卫手上。
“是在里头呢。”那侍卫也不敢接。“皇上没吩咐,我们也不好随便放人进去不是。”
就在这时,里面隐隐传来女子的尖叫声。
侍卫也是一阵尴尬,“这可不是咱们动用私刑。”
虽说棣刑处有责罚的权利,但那都是要经过批文的,没上面人的指示,打罚曾经的妃子,他们自己也要受罚。
傅辰微微一笑,“这您放心,我不会乱说。您就行个方便吧,您也知道,这叶庶人养的狗咬了七殿下,殿下只是派我来说几句话,不会耽搁很久。”
那侍卫一看傅辰拿出了代表七皇子身份的黑铁令牌,表情一肃。
七皇子现在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几位皇子之一,没看到都在养心殿住了那么多日,皇上还每日去看望,珍贵的药材不要命地往里送,提都没提让人搬出去吗?
“那行,就几句话的事儿,我带你过去吧,这银子也不收了,当交个朋友。”小侍卫也是个痛快人,“在下良策。”
“傅辰。”
“那我就喊你小傅了。”
“没问题,小良。”
“上道!”良策揽住傅辰的肩膀拍了几下,拉着他一块儿走进棣刑处。
棣刑处比其他地方相对暗一些,走道两旁有火把照明,看得见路。
经过过道,与里头值夜的侍卫打完招呼,良策就一路带着傅辰到了一间大型牢房门前,傅辰看到了让他几乎认不出来的祺贵嫔。
第44章
在他印象中的祺贵嫔,年轻貌美,加上那骄横的味道,如同一朵带刺的蔷薇, 在后宫也是风头一时无二, 只要出门必然是精心打扮,力图力压群芳, 但她现在却被去除了一切妃嫔的装束,头发凌乱, 双目无神,与一般女囚犯也相差无几了。她独自一人蜷缩在墙角,胆战心惊地看着那群时不时来撩拨她的奴才, 这群人就像是饿狼, 她甚至发觉其中有几个太监对她露出了淫邪的目光。
能待在风吟阁助纣为虐的太监又有几个是真的良善的,平日高高在上的妃子被碾落尘埃,这才更让他们兴奋, 是的,他们想尝尝被皇帝享用过的女人,死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可这里是棣刑处,有狱吏在,他们还没这个胆子太明目张胆,只是吃些豆腐,撩拨撩拨她还是可以的,傅辰在外面听到的喊叫就是她因被猥亵发出来的。
祺贵嫔也看到了傅辰,那片像是被迷雾笼罩的记忆忽闪一现,这个人曾经出现在训犬屋!
“我……见过你,你来过。”她捂着头,似乎在努力回忆。
带傅辰离开的小太监却是记得傅辰的,他指着人,“你你……”
傅辰眼神闪过一道冷芒,“该说的,不该说的,不明白的话需要我教你吗?”
小太监没想到那么短的时间里,他与傅辰的位置像是颠了倒,被傅辰简单一句话给懵住了。
“小良,叶庶人我不会动,但其他小太监动了也没事吧,听说棣刑处有不少前所未闻的刑具。”傅辰微笑问向良策。
良策领悟傅辰的意思,对着那小太监看了眼,“当然,你要是不顺眼,我替你给他松松骨。”
听到傅辰的话,就想到张奇是怎么死的,那小太监惊悚地看了眼傅辰,此刻无比懊悔怎么就惹到了这个煞神。
见小太监怕了,傅辰也不打算再理会,他没兴趣对一些构不成威胁的人逞威风。不用傅辰示意,那良策就相当识时务,退开了些步子,留给他们说话的地方。
周围安静,傅辰淡笑地看着已经被他表现出的阴冷一面吓到的祺贵嫔,下着心理暗示“叶庶人,你再仔细想想哪里见过我?”
祺贵嫔苦思冥想,终于唤醒了对傅辰的记忆,他是德妃那贱人身边的佞人!
她一想到德妃,就扑倒牢房前,想要撕碎傅辰,那双细白的爪子从里面伸出来想要抓住傅辰,傅辰用了劲抓住她的手,凑在她耳边轻语:“我只是好心来提醒你,很快皇上的旨意就会下来了。”
听到皇上两个字,正在疯魔状态的祺贵嫔安静下来。
“鄣鲁郡,您将被发往那儿的卫所。”鄣鲁郡,晋朝南部,烟瘴之地,是文人、姬妾流放之处。卫所,军事驻扎地,女子去了那儿,就会被强行安置,至于做什么,意义不言而喻,祺贵嫔瞪大了眼,因为极端的绝望痛苦而布满泪水。
至于傅辰怎么知道的,刚才晋成帝看望邵华池,傅辰就与安忠海一同出来,傅辰甚至“不小心”与宫女撞到了一块,掉出了盒子里面的尸块,晋成帝还还没老到一会功夫就认不出那尸块的主人,是那个揭发老二的太监穿着。
本来前几日判了二皇子的时候,心中还有些不忍,对二皇子的宠爱可不是一两天的事,就是再失望再气愤,心中还是会回想父子之情,朝堂又闹得厉害,全是弹劾老二和老二门下的,他憋着股火气,将老大的人骂了一顿,警告他们安分点,老二才刚出事,就兄弟阋墙,一个个当他死了吗!
加上皇后醒来后,就在哭诉,他心中更加觉得愧对。
看到傅辰紧张害怕地将那尸块放进盒子里的模样,晋成帝阻止他出去“傅辰,你等等,拿着什么,给朕拿过来。”
邵华池脸色一变,狠狠瞪着傅辰,好像在警告这小太监。
但这一幕却被晋成帝尽收眼底,他已经联想到这是谁做的。
老二,你怎么会如此狠辣,老七还躺在床上!朕不指望你们兄友弟恭,但这样残害忠良,刺激病中弟弟,是一个皇子该做的吗?
是想让这宫里一团糟吗,如此惩罚说实话的奴才,以后还有哪个奴才敢说真话?
晋成帝意识到,就是再宠老二,也不能将皇位传给这个儿子,他不想让晋朝偌大基业毁在自己手上!
傅辰有些犹豫,站在原地,似乎又怕被七皇子责罚,又怕被皇帝训斥,左右为难。
晋成帝想着这小太监平日不是很机灵吗,这会怎的如此蠢笨。
“拿过来,有朕在,老七还能罚了你不成!”
傅辰好似再也不敢看七皇子的方向,“颤颤巍巍”地走过去,在皇帝的命令下打开了盒子。
再一次看清是什么,晋成帝痛苦地闭上了眼,艰涩地说道:“阖上,下去。”
秃自沉浸在痛苦中的晋成帝并没有发觉傅辰与邵华池之间的互动。
就像之前“救”晋成帝一样,他们两人并没有事先串通过,全是即兴,但几乎在傅辰一个动作后,邵华池就马上做出反应,这种不为人知的默契,让邵华池看向傅辰的目光柔和起来,傅辰,得你可抵千军万马。
在傅辰出门前,传来晋成帝沉重的声音,“将之好好安葬。”
等晋成帝缓过心情,再看向一直忧心望着他的邵华池,心中难掩感慨,他以前总觉得老七阴沉,不言不语,现在才发现那不过是这孩子太过害羞,不懂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你这孩子就是太良善,朕知你有兄弟爱,不忍老二再被朕责罚,但这种事能瞒到什么时候,朕还没老糊涂!”
“父皇……”邵华池目含泪光,言辞真切,他轻轻抚摸着皇帝的鬓角,似乎是怕晋成帝拒绝,他连动作都显得很小心,却被晋成帝发现直接抓住了他的手,邵华池眼神有些闪躲,又是不好意思又像是鼓足了勇气,“您鬓角已有银丝,儿子不想再看您为朝前朝后伤心费神,二哥也不过是一时冲动。”
“老七,老二之前对你做过那么多事,你都不曾记恨于他?”这孩子未免太过纯善,他并非不知老二常年欺辱老七,丽妃又是个不生事的,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现在却让他对曾经自己旁观的作为悔不当初。
“不曾……因为有二哥,我才能多见到父皇。”
“如果其他几个孽子有你这般,父皇就……”帝王叹了一声,仿佛老了许多。
安忠海等在外头,皇帝每天就是再忙,也会抽空来看看七皇子,而这种时候并不希望被奴才们打扰。
海公公看到傅辰,就招了招手。他对傅辰很有好感,不仅仅因为几次接触,他喜欢这个小太监嘴巴严实,做事牢靠,再加上傅辰能升职到从三品,是他和刘纵共同向皇上换来的,在他看来,傅辰也算他半个弟子了。
这就是人缘的好处了,结了善缘可能当下并没有什么用,但慢慢的益处就能从细节中体现出来,人事最大的特色就在于此了。
两人从养心殿出来,傅辰手里的盒子也交由安忠海派人处理,之后的骨灰会由安忠海的人转交给傅辰。对傅辰安忠海也没瞒着,反正这事很快就会知道了,把皇帝对叶家和祺贵嫔的处理随口说了一遍,简郡王因教女无方被降了级。
得到了这个消息,傅辰就先一步来了棣刑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