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76)
阮玉一下子满脸通红,低下了头。
秦故轻咳一声:“既然收拾好了,我们先去敬茶。”
又转头吩咐宝竹:“把夫人的东西搬进西苑月华阁,在院里备好早饭,敬完茶我和夫人一道吃饭。”
侯府西苑是侯夫人、世子夫人的住处,东苑则是乾君们的住处,夜里两苑大门都会落锁。
阮玉昨日进门,嫁妆已经搬去月华阁的库房,但新人要闹洞房,喜房不便设在内眷起居之处,所以侯夫人单独找了一处院子装扮成喜房,待他们过完了新婚之夜,阮玉就可以搬进月华阁了。
秦故四下一扫,又道:“你才带来这么几个下人,不够用。泉生。”
泉生在外应声:“爷,您吩咐。”
“你待会儿从家生子里挑一挑,再跑一趟牙行,给夫人院里再添四个小厮、四个丫鬟,六个粗使婆子,四个扫撒下人,两个厨娘。”
“是,爷。”
“还有,马上到年节了,叫人来给夫人量身,做新衣裳。年节走亲访友,外出见人的衣裳先做个十套,在家的衣裳六套。我记得铺子里新到了一百多条好貂,你挑品相、颜色一致的,给夫人做一身白貂皮大氅。”
泉生再次应下,秦故又吩咐送金银珠宝、燕窝人参等等,最后加上一句:“都从我账上出。”
阮玉一愣:“不用这么多……”
秦故换上了干净的新衣裳,就跟没听见他这话似的,不容置喙的态度:“走罢,去敬茶。”
阮玉只得站起身,秦故望着他,片刻,走过来,从桌上的妆奁中挑了一支金镶红宝石海棠步摇,亲自为他簪在发髻上。
第62章 新婚夫夫待磨合
来到侯府正堂, 堂中已经坐满了人,高官大员、诰命夫人,一个个锦衣华服、满头珠翠, 看得阮玉眼睛都花了,登时紧张, 局促不安地跟在秦故身后,先给端坐正中主位的侯爷和侯夫人敬了茶。
“父亲,母亲,请喝茶。”秦故道。
阮玉连头都不敢抬, 也跟着小声道:“父亲, 母亲,请喝茶。”
下人端着木托盘将茶盏呈上来,秦昱和苏如是各端了一杯, 轻啜一口,就放下了。
“日后同阿故好好相处,互相扶持。”靖远侯秦昱一向话少, 只简短说了一句。
侯夫人苏如是道:“你们命中有缘,结成夫妻,今后要相互体谅, 和睦相处。阿故, 你如今成亲, 再不可像以前那样任性妄为没个正形, 要尊重玉儿、要懂得让步。玉儿, 阿故个性高傲,说话直接,但品性和处事是没得挑的,你多包涵他的臭脾气, 要知道他心里是有你的。”
秦故这回居然没辩解,不自在地“嗯”了一声,阮玉也讷讷点点头:“是,母亲。”
秦故便又带他去拜见兄嫂,齐王殿下和齐王妃还是打打闹闹的老样子,世子爷和世子夫人却已经添了一个胖娃娃,赵新笑盈盈把戴着虎头帽的小胖崽递给他:“要不要抱一抱?他在我肚子里的时候,你还摸过他呢。”
阮玉受宠若惊,接过小胖崽,顿觉一个沉甸甸的铁秤砣砸在了手里,铁秤砣还精神得不得了,挥舞着肥胳膊,黑眼睛瞪得大大的,努着小嘴儿使劲地蹦。
才五六个月的小孩儿,怎么力气这么大!阮玉都有些抱不住他了,强行夸了一句:“他好精神,力气真大。”
小胖崽不知听懂了没,朝他一笑,肥嘟嘟的脸蛋儿登时挤成一团。
好一个无齿的笑容。
阮玉不由也笑了。
秦般伸手捏了捏儿子的胖脸蛋,道:“他戴着这串银葫芦,夜里就安生睡觉,从来不哭。快,多谢婶婶。”
小胖崽又兴奋地舞起胳膊,差点从婶婶怀里蹦出来,秦故在旁搭了一把手,把他抱过来:“那我呢?不谢谢我么?”
小胖崽无齿一笑,小手啪地打在他脸上。
众亲戚哄堂大笑。
一屋子的人挨个叫过,阮玉头都绕晕了,才总算出得正堂,回到自己院里。
秦故同他一道用了早饭,本来要待在他院里说几句话,可外头却有管事来见——他成亲了,母亲和嫂嫂彻底不管他的产业了,交由他自己来管,一时间不少事情都得交接。
他匆匆出去了,阮玉就往榻上一趴,继续让两个小丫头给自己按腰按腿。
昨晚秦故也不知把他折腾到几时,今日这眼皮是直往下掉,才在榻上趴了片刻,就睡熟过去。
再次醒来时,竟已到了中午,外头又下起了鹅毛大雪,雪花扑扑簌簌敲着窗纸,屋外寒风呼啸,但屋里有火墙,又生着炭盆,暖融融的仿佛春三月。
阮玉揉揉眼睛,才发觉自己身上盖着锦被,被里还塞了汤婆子,把整张软榻都烘得温暖松软,他躺在被窝里头,简直睡得浑身骨头都酥了。
“宝竹。”他叫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宝竹匆匆进来:“夫人,您醒了。快过午饭时辰了,半个时辰前世子夫人差人来问您,说三公子在外忙着,正好世子爷也不在,您要不要去他那儿吃饭。”
阮玉一愣,一下子从软榻上爬起身:“世子夫人、不、嫂嫂刚刚叫我去吃饭?”
宝竹扶他下榻,给他穿上鞋:“是。但是那会儿您刚睡熟,小的想着您昨夜太累了,就答复您在睡着,世子夫人的下人就回去了。”
阮玉登时懊恼,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已过了吃午饭的时候,想必嫂嫂早就吃过了。
宝竹在旁小心瞅着他:“夫人,现在给您上饭菜?”
阮玉只能点点头。
他简单吃了午饭,宝竹又将泉生送来的新下人叫来给他过目,阮玉曾经在家也是娇养的小公子,光打理自己的小院,还是绰绰有余,给下人们训了话,安排了去处,又叫宝竹将秦故送来的金银珠宝、燕窝人参等等登记在册,收进库房。
不多时,老管家来了。
听闻这位老管家在府上做事已经很多很多年,侯爷还小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管家了,阮玉一见,是个慈眉善目的小老头。
“少夫人,老奴给您问安。”老管家笑眯眯道,“马上到年关了,庄子里的收成送来,还有些铺子里的孝敬,夫人分给各院,这些是您的。”
他从怀里摸出一份单子,呈给阮玉过目,阮玉粗略一扫,葫芦、瓜子等各式样的金锞子五十两,银锞子三百两,金锞子是过年用来给来拜年的小辈散压岁钱的,银锞子则多是打赏下人,后头还有庄子里送来的上等精米精面、山珍野味、猪羊鸡鸭、金丝炭银霜炭等等。
这么多东西,他一个人哪吃得完?还只是过年的短短二十来天的吃喝花用。
但这是侯府……
阮玉一时也拿不准这是多还是少,够不够过完这个年,合上单子:“我知道了,劳烦老管家送来。”
老管家笑道:“老奴只是替夫人跑腿,担不起您一声谢。”
阮玉心头一顿——这是提醒他该去母亲那里亲自道谢么?
可一想到母亲今日敬茶时训话的模样,他又有些发怵,犹豫半晌,还是先去了嫂嫂那里。
可是这会儿不巧,赵新正在午睡,阮玉咬咬牙,一个人去了苏如是那儿——结果母亲也在午睡。
阮玉虽没见到人,却松了一口气,连忙回到自己院里。
一回来,秦故却已经在他院里等着,下人刚给他端上热气腾腾的面条,他一看见阮玉,就道:“去哪儿了?我出门那么久,你也不知道来问我一声,我一回家连饭都没得吃,这大过年的,就让我吃面条?”
阮玉还没问他怎么一声招呼不打就钻到自己院里,他倒是理直气壮叭叭叭说了一大堆,阮玉简直被他气笑了:“你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你一个口信儿都不传,我就知道你在外头饿着没吃午饭?”
秦故一时噎住,片刻,嘟囔:“我嫂嫂都会给我哥送午饭的,每天都送,还是亲手做的呢……”
阮玉今日本来就拿不准侯府里的人情世故,忐忑不安怕母亲和嫂嫂见怪,他还在这儿哪壶不开提哪壶,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抄走他的面碗:“那你去找嫂嫂,看他给你做饭不!大过年的吃什么面条啊,别吃了,回你自己院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