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又茶又娇,疯批为爱折腰(120)
他一路走到东宫主殿,一进去,便愣住了。
殿中属于大婚时的红绸仍旧高悬,颜色鲜艳如新,就好像这些日子,梁成烨还在等他回来与他完婚。
窗边,男人金冠红袍端坐桌案旁,一如大婚那日。
“枕云,几月不见,可否无恙?”梁成烨转头朝他看来。
谢枕云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优雅倒茶的动作,沉默片刻,道:“我很好。”
梁成烨将热茶推给他,温声道:“如今东宫也没有什么海棠春睡了,只有一杯苦茶,枕云见谅。”
“我不会让他对你下手的,”谢枕云抿了口茶,指尖缩在貂绒手套里,“待封了王回了封地……殿下的日子亦会渐渐好起来的。”
“枕云,”梁成烨淡淡道,“梁成晏就是萧风望,对么?”
“这些日子,你一直住在他宫中,对么?”
“……”谢枕云不说话,但答案显而易见。
“那就好,”梁成烨低声道,“比跑去塞北受风沙之苦好……”
“殿下……”
“如今不必再唤我什么殿下,”梁成烨摆摆手,面容平静,似乎汲汲营营多年的储君之位一夜之间另属他人,也不再是什么在意的事,“从前萧风望每一次挑衅,都让我对他这般不懂君臣之礼的臣子深恶痛绝,这些年,我从不允许任何人冒犯我的太子威严。”
“枕云,我当了二十多年的太子,从我记事起,母后便告诉我,我是父皇唯一的太子,故而,守住储位,笼络朝臣,为自己造势,是我这些年唯一在做的事。”
“我本该在被夺取储君之位时用尽手段,可事到临了,却又发觉,多年煎熬与谋算在放下的一瞬间,也不过是一声叹息。”
“可我放得下储君位,却放不下那场无疾而终的大婚。”
“这些年,抗拒娶太子妃,抗拒任何妃妾,是我唯一为自己争取的自由,我从未如此庆幸过,年少时的抗拒能让我差点娶到你。”
“殿下……”谢枕云眉头蹙起,眼中泛起水雾。
“本是有感而发,倒惹你伤心了,”梁成烨用帕子擦去他眼尾的泪,“枕云,不必伤心。”
“万事有因才有果,我想做名正言顺的太子,而非不择手段夺走旁人的东西,这是我仅剩的骄傲,你也会为我的选择高兴对么?毕竟再过不久,你便是他的皇后了。”
“名正言顺的天子,名正言顺的皇后。”梁成烨笑了笑,“比我这太子妃体面许多,你会喜欢。”
“这些年,为了名正言顺,为了众望所归,我做过许多错事。”
“如今也累了。”
“枕云,那日你去求江絮让他徇私,却不知江絮第二日便闯入东宫,将查来的罪证丢在我的桌案上,”梁成烨轻声道,“他说,我不配做太子,也不配娶你。”
“但他人微言轻,父皇让他负责此案也不过是看他孑然一人,不曾参与到朝中势力角逐里去,这样贸然得罪储君,几乎是赔上了自己所有的仕途。”
“我没他磊落,没他勇敢,没他……那样配爱你。”
谢枕云摇摇头,“殿下,你也很好。”
“枕云总是十分假意一分真心,但偏偏这一分真心,总是能让人沉迷其中,”梁成烨望向他,喃喃道,“即便是毒,也舍不得丢掉。”
“你爱萧风望么?”
谢枕云扯了扯唇,柔声道:“殿下觉得呢?”
十分假意,一分真心,谁又分得清呢?
即便是萧风望,也不敢拨开这诱人的迷雾去看清真相。
被抛弃过的男人,哪敢奢求真心,能相伴一生都是恩赐。
就算不爱,也会自欺欺人一辈子。
“枕云,东宫太冷,我便不留你,今日也只是想再看看你,”梁成烨放下茶杯,目光温和,“你身子不好,回去吧。”
谢枕云望着他,犹豫着,还是开口道:“那日在书房,你是不是故意想要我我看见那张地图上的字。”
梁成烨颔首:“其实我亦不知道为何那样做,只是骤然知道真相,知道自己身世疑点重重,多次试探阁老,竟也曾幻想过,自己不是母后的亲生孩子。”
“我以为,我与枕云同病相怜,你若探知宫中秘闻会怜我三分。殊不知,我与谢青云才是一样的人,只会让你生厌。”
起身时,腰间的屠苏铃发出清脆的声响,谢枕云想了想,从怀中摸出那枚摔碎的平安扣,“殿下,这枚平安扣我没有保存好,但已经粘好了,碎碎平安,你不会生气对吧?”
梁成烨与他相视一笑,“我哪里舍得。”
谢枕云弯起眼,笑容毫无阴霾,足以驱散东宫所有的清寒。
目送人走远,直到再也瞧不见身影,梁成烨眸中光芒暗下,抬手关上殿门,执起一盏红烛,往他一人的洞房花烛夜走去。
东宫外,谢枕云刚踏过门槛,忽而听见身后传来打扫太监的一声惊叫。
“走水了!东宫走水!”
谢枕云猛然回头往里面走。
又在大火冲天的主殿前被骁翎卫拦住去路。
“小公子,大火危险,你去不得啊!”
谢枕云掠过骁翎卫的肩头,隐约瞧见男子身形颀长挺拔,孑然立于窗前,鬓边珠帘随风晃动,大红婚服与烈火融为一体,隔着滚滚浓烟与他相望。
原来今日不是想见他,而是想与他告别。
第149章 愿卿得偿所愿,长命百岁
这一瞬间什么都来不及思考,谢枕云急声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救人?!”
就算太子被废囚禁在东宫里,那也是皇室后裔,并非大周罪人。
至少名义上稚子无辜,就像当初本该无辜的谢青云一样。
只是谢枕云无法与谢青云真正亲如一家,萧风望也不可能容得下梁成烨。
没人有敢为违逆他的话,即便即将登基的新储君对这位废太子深恶痛绝。
几个小太监提着木桶匆忙去荷花池里取水,骁翎卫冲到寝殿前一脚踹在门上,门纹丝不动。
“小公子,门从里面锁住了!”骁翎卫用袖子挡住鼻子,滚滚浓烟让他不停咳嗽起来,“门打不开!”
“打不开就用旁的东西撬开,你们那么多人,连一个门都打不开?”谢枕云生气道,“不打开,就扣俸禄。”
于是骁翎卫比他还焦急上火,十八般武艺全都用上。
谢枕云站在不远处,只要他试图靠近一步让浓烟熏到自己,一旁的小太监就会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痛哭,“小公子,您身子不好,不可以去那样危险的地方。”
“您若出了事,三殿下会让我们陪葬的!”
若说他有多在意梁成烨的生死,倒是未必。
只是人在他面前以这样贞烈的方式死去,总是会让人不由记在脑子里,忘不掉挥不去。
更何况梁成烨这些日子,对他的确极近照顾,是个不错的男人。
谢枕云叹息一声。
“你信不信,他若是这样死了,你们殿下会比我还生气。”
小太监眼神茫然,仰头望着他。
谢枕云扯了扯唇,因为站累了,只好在一旁凉亭内坐下,抬眸盯着远处被烈火裹住的寝殿。
窗前的那抹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你们殿下若是知道有人学他,会很生气。”
然后变成一只发狂的小狗,一遍一遍在榻上质问他,心里有没有惦记一个死人。
很烦。
一个时辰后,火灭了。
因为救火及时,火势控制得很好,没有殃及其他宫殿。
只是梁成烨没有救回来。
骁翎卫没有让他看到尸体,因为死状凄惨,怕吓到他。
“小公子……”小灵子从人群里走出来,一边抹泪,一边从衣襟里摸出一封信,“这是殿下昨日夜里写好交给奴才的,他说要奴才三日后交给小公子,奴才却不知会是在殿下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