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皇帝怎么谈恋爱(36)
魏枕风随口一说:“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过,年少时我还送了你礼物。我以为,我们也许是朋友。”
朋友?
赵眠虽然不清醒,说他国坏话的本能却还在。他扯了扯嘴角,用最后一丝力气讥讽道:“你们北渊人……都会和自己的朋友上床?”
魏枕风:“……睡你的觉吧。”
赵眠扛不住疲惫,在魏枕风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恍惚中,他好像离开了竹林,回到了南靖皇宫,回到了自己的家。
他的身体变小了,只有他五六岁时那么小。
他在哭,哭得很伤心。他忘了自己为什么在哭,他幼时经常哭,习武时碰伤了要哭,被恶作剧吓到了会哭,弄坏了父皇在他生辰那日亲手给他做的木马也会哭。
可能的原因太多,他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导致他又在哭了。为了调查清楚,他走出了寝宫。
他看到了两个身影,他无比熟悉的两个身影,是年轻时的父皇和丞相。
许久没见到父亲们的他心中一阵雀跃。他飞快朝两人奔去,步伐却因逐渐清晰的对话声变得迟疑。
父皇和丞相似乎在吵架。
父亲们很少很少吵架,上次是因为选太子伴读的事情,这回又是因为什么呢。
“眠眠说他不想一个人住东宫,你为什么非要他搬走?”父皇看丞相的眼神里分明写着“你是他亲爹吗”几个大字,“他才五岁。”
丞相道:“太子理应住在东宫,五岁不小了。”
父皇说:“我以前都跟着我爹娘住到十八岁。”
丞相无奈道:“你不能总是拿你家乡的习俗来教导将来的一国之君。”
父皇大概是觉得丞相的话有他的道理,想了又想,语气艰涩地妥协:“那我拿一半行不行?眠眠也算我半个家乡人,等他九岁再让他搬去东宫怎么样?”
这一次的丞相并不打算向往常一样让步,他沉声道:“赵栖。”
听到丞相叫自己全名的父皇蓦地一愣,不甘示弱道:“萧相有何贵干。”
丞相道:“今日安远侯入宫,在御花园偶遇眠眠。”
安远侯是南靖武将中的老臣,为南靖出生入死多年,脸上满是大大小小的成年旧伤,还丢了一只眼珠,相貌着实可以用不堪入目四字形容。
“他喜欢眠眠,此次回京述职之前,特意在北疆遍寻良工巧匠,为眠眠造了一把弓。然而,眠眠见到他的时候……”
父皇猜到了后续:“眠眠被吓哭了?”
“没有,只是差点,他忍住了。”丞相淡道,“他垂着眼睛不敢看安远侯,说话的声音低如蚊蚋,接过安远侯的礼就躲我身后去了。”
父皇:“……”
“你认为这是好事吗?栖儿。”
父皇被问得哑口无言,眼神暗淡下来,陷入极度的纠结之中。
两人之间僵持的气氛让赵眠再也忍不住了,他一鼓作气跑向父皇,啪地一下抱住了父皇的双腿。
父皇低头扶住他,惊讶道:“眠眠?”
“父皇我错了,我对不起老侯爷,我会去向他道歉。我愿意搬去东宫住,我以后都不会哭了,你不要和父亲吵架。”他抓着父皇的龙袍,努力仰着脑袋,向父皇和丞相保证,“我也不会撒娇了,我会努力做到不黏人的,父亲你不要生气……”
他对上丞相的视线,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在其中竟看到了些许的不忍。
父皇连忙俯下身将他抱进怀里,无比心疼地说:“不不不,眠眠你想哭就想哭,想撒娇就撒娇,想黏人父皇就一直陪着你……其余的事,咱们长大了再说。”
他把脑袋埋进父皇怀里,闻着父皇身上独有的龙涎香,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
从那以后,在往后的十二年里,他再也没有哭过。
第20章
赵眠这一觉睡得并不安慰,身上忽冷忽热,梦境光怪陆离,回忆与虚幻交织,无数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回荡。
他隐约能看到有人在他跟前走来走去,他努力想要苏醒过来,眼睛却像被重物压着,怎么睁都睁不开。
直到一个声音窜了出来:“嗯?好像有人来接我们了。”
赵眠混沌的梦境瞬间被一道闪电劈开,清醒的意识在同一时刻回笼。
能进到这片竹林中的只有万华梦本人,但那个声音说的是有人来“接”他们,最可能的情况是万华梦,或者说陆妄顶不住压力,不得不屈服放人。
所以,来接他们的只会是南靖或北渊的人。
赵眠猛地睁开眼睛,坐直身体,无比冷静道:“替孤束发更衣。”
赵眠突然的“好转”把一旁守着的魏枕风看得一愣一愣的:“没事吧你?”
赵眠瞥了眼魏枕风,深知这是个不能指望的。
他迅速下了床,完全不像一个还在发烧的人。他自己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幸好屋子里还留着前任主人的衣裳,虽然都是一些低调的素色,但质地尚可,他勉强可以接受。
赵眠从中挑了一件青色长衣,而后在镜前坐下,认认真真地给自己梳头束发。
穿戴完毕,赵眠整理着自己的衣领,问:“孤看上去如何?”
魏枕风隐约明白了赵眠在意的点。他露出微笑:“您看上去尊贵无比,殿下。”
这并非是恭维。即将见人的太子殿下眉梢眼角都透露着高傲,和昨夜在他怀里发着抖说能吃下饭的少年判若两人,青色这等象征气节的颜色穿在他身上都多了两分高贵。
赵眠满意点头:“走罢。”
赵眠走到门口,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在魏枕风身上上下扫了两眼,实在挑不出可以讽刺的地方,只好笼统地嘲讽:“你就这么出去见人?”
魏枕风犯懒地“嗯”了声。
赵眠没有多说。
魏枕风要丢人也是丢北渊的人,与他何干。
况且,他那样的容貌又如何会丢到人。
赵眠推断无误,来接他们的确实是沈不辞,周怀让及云拥花聚等人。
赵眠和魏枕风被困竹林后,南靖和北渊的使臣相继到达京都,对东陵强势施压,逼迫陆妄交出解药并放人。
彼时的东陵可谓是内忧外患,内有贾槐率领百官群谏万华梦,外有南北两国咄咄逼人,陆妄陆太后竟然丝毫不显捉襟见肘,既然两件事均因国师而起,那就把国师唤来,大家凑在一块说个清楚便是。
其中种种不加赘述,南北两国施压的最终结果是陆妄同意他们亲自带人搜寻南宫山。但能不能找到解药,能不能找到他们要找的人,就各凭本事了。
要知道,南宫山是东陵的机密要处,相当于南靖的千机院,北渊的负雪楼以及西夏的皇城司。南宫山向他国门户大开,毋庸置疑是奇耻大辱,且其耻辱程度不亚于日削月割,割地赔款。
听闻,贾槐等老臣在现场亲眼看见太后向南北二国的使臣妥协后,一个个仰天长啸,老泪纵横,要不是有内廷侍卫拦着,当下就能撞柱死两三个。
面对寻死觅活的众臣,陆妄只是轻叹一声,道:“哀家也是以大局为重,至少东陵现在还未像西夏一般亡国,不是么。”
而在南北使臣看来,陆妄如此大方地让他们搜山,反而证明其中必有蹊跷。
其一,南宫山大如迷宫,就凭使臣带来的一行人想要搜遍群山少说需要数月。他们想要加快速度只能在京都附近召集可信任的人手,如此一来,只要东陵对这些被召集的人稍加调查,便能拔出不少北渊南靖暗藏在京都的细作。
是要找的人重要,还是千机院和负雪楼辛辛苦苦培养出的暗桩重要,就看他们自己怎么选了。
其二,陆妄似乎对他国搜山一事早有预料,早已将国之秘要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他们最多搜出来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秘密,例如哪位朝臣在外养了外室,谁谁谁家的少爷和小妾有一腿……这些事情即便被南北二国知晓,也伤不到国之根本。
其三,万华梦已是众矢之的,以他为首的南宫山不能再用。这次刚好可以借他国之手将南宫山彻底废弃。等了结了此事,他想重建几座南宫山都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