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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权臣 下(146)

作者:天谢 时间:2022-01-18 10:27 标签:爽文 NP 升级流 穿越 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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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鬓厮磨,绵声细语。相扶相携,一路同行。
  这样的光景,在许久以前曾属于他,伴随着一句深情而郑重的承诺:“前路再崎岖,我陪你走到底。”
  御案之后衣袂交叠,布料间露出的半截臂与腿,是重重烈焰下的雪色。醉翁椅上,结着梅花络子的玉印挂在扶手处来回摇晃,声声慢,步步娇。
  一切画面都历历在目。
  而一句句穿透迷障的倾诉,将这些画面如镜片般击碎——
  “父皇,清河是我的人了……你会为我骄傲么,父皇?”
  不愧是、朕的、亲生儿子、朕可真为你、感到、骄、傲!
  “咔嚓”一声,直立路边的一支树形宫灯,手臂粗的长灯杆从半人高的地方折断。木杆子连带着“树冠”上的串串宫灯,斜斜地朝路中倒下去,压塌了一个卖字画的路边摊子,虽未砸到人,也引发了路人的一片惊呼声。
  不远处的苏彦与朱贺霖缘着惊呼声抬眼望过去,只见杆折灯坠,灯油泼洒而出,在地面燃起火苗簇簇,两旁店里的伙计连忙打水出来扑灭小火。
  苏彦的视线越过一地狼藉与慌乱的行人,正正投入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睛里。
  那是个身披银貂皮长斗篷的中年男子,斗篷连带着风帽。身旁跑过的行人衣袖带风,将他的风帽向后掀动,露出一张清俊端华的面容,与一头半长不短的齐肩发。
  苏彦仿佛被扑面而来的风霜迷了一下眼睛,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他甚至还没有生出任何心酸痛楚、悲伤难过之意,只是空茫茫地望着对方,眼泪便径自流个不停。
  那人似乎看到了他的泪水,不禁向前迈出半步,旋即迅速转身,走入元宵灯火照不亮的阑珊处。
  苏彦五脏六腑沉重地向深渊中坠去,失声叫道:“等等——”
  朱贺霖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意图拔腿狂奔的苏彦的胳膊,担心道:“那边起火了,先别过去,等扑灭了再说。”
  苏彦使劲扒开他的手未果,一急之下高声喝:“阿追,送我过去!”
  荆红追本在长街的另一头,听见“灯杆断了”“起火了”的惊呼声,便已搁下手上采买之物,朝这边过来探看究竟。接着听见苏彦呼叫,顾不得惊世骇俗了,直接施展轻功疾掠过人群头顶,眨眼而至,从朱贺霖手中卷走自家大人,朝着他手指的方向追去。
  苏彦追到偏僻的幽暗处,哪里还有那个男人的身影,恍惚做了个迷梦一般。
  “大人,你看见了什么,竟这般着急?”荆红追问,转头见苏彦面上泪痕斑驳,惊痛地抬指一抹,“大人你……你哭了?”
  “……我没哭。”苏彦摇头,有些语无伦次,“我不想哭,是眼泪它自己要流出来。那个人,同我一样的短发……不,比我更长些,他肯定也看见我了……我想不起来……”
  “大人究竟看见了谁?”荆红追用掌心轻抚他后背,缓缓输入真气,平复他翻涌的心血,“慢慢想,慢慢说,不着急。”
  苏彦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着急,就好像眼皮多眨一下,那个身影就如云烟消散,再也不能凝固成型了似的。他急促地呼吸着,抓住荆红追的手臂:“阿追,我胸闷,喘不过气……我还头疼,疼得要炸开!”
  他握拳用力捶向自己的脑侧,拳头被荆红追的掌心轻巧包裹。“大人,冷静下来,你曾受过七情伤,万不可再伤了情志!什么也别想,放空脑子,好好睡一觉……”
  一缕细微的真气渗入穴位,苏彦在陷入沉睡的一瞬间,脑海里仿佛巨浪席卷,发出了海潮轰鸣的回音。那回音萦绕在他体内无垠又窄小的天地间,是呼啸的风,也是缠绵的雨。风和雨交织成了一个名字:
  朱槿隚。


第409章 一只手数不完
  苏晏从并不安稳的睡梦中醒来。
  仿佛历尽劫波,醒来的瞬间却回想不起梦中动荡的世界,他茫然地望着熟悉的帐顶,心道:我不是随豫王的靖北军去云内城阻击阿勒坦大军,怎么又突然回到了京城的家中?
  短暂的空白之后,记忆如潮水一波一波地涌上了沙滩。他想起那场灭世般猛烈的暴风雪,想起救了自己一命的阿勒坦,想起在旗乐和林的时光,想起老严、老霍与赫司,想起潜入王宫带他飞出城的阿追,想起随鹤先生车队出现的沈柒,想起豫王与阿勒坦的那场被他打断的战役,想起殚精竭虑的献策与真心诚意的国书。
  想起至今仍藏在怀中的定情发带,亲手安顿在马厩里的汗血马“八吉祥”,与夜深人静时萦绕耳畔的情歌:“愿将这举世无双的宝马,送给我举世无双的爱人,载他缓缓离开我的目光,接他飞一样回到我的身旁。”
  当然也想起了与阿勒坦牵手走过神明祝福的婚礼火门,熊熊篝火包围着的穹帐中风狂雨横的一夜。
  苏晏猛地坐起身——
  我真把北漠圣汗给睡了?!
  睡完后,还对阿勒坦说,“实话告诉你,我从没喜欢过男人,一直以为自己是直的”“我没想与别个男人做这种事”……这可太他妈不要脸了啊!
  失忆后的自己,竟然回到了刚穿越来的状态,把失忆前的自己当做被投舍的原身,在腹诽中一口一个“海王”“端水大师”,每一句对“苏清河”的评价,如今都像拿鞭子抽打在自己身上,苏晏双手掩面,羞愧到恨不得人道毁灭。
  休得浪言调戏!我乃良家好儿郎,一身不事二妻,要为将过门的草原夫人守身如玉哩——他对豫王如是说。
  第六个了,大人!该收心了——阿追对他如是说。
  六个!一只手都数不完!
  “啊啊啊啊啊——”苏晏抱着头,把脸埋进被面,羞惭而绝望地哀嚎起来。
  主屋房门被劲气震开,荆红追的身影飞掠而入,闪现至床边唤道:“大人!大人哪里疼,竟疼成这样?”说着伸手搭上苏晏的脉门。
  苏晏避开他的手掌,退向壁里,拿前额一下一下地磕着墙壁,笃笃有声。
  在苏晏被点了穴昏睡后一直守在苏府,此刻闻声冲进屋的朱贺霖见状,惊道:“清河,这是做什么?荆红追你还不快拦住他!”
  荆红追注视着自家大人紧绷的后背,似乎反应过来,默默叹口气,抄起个羽毛软枕塞进对方脑门与墙壁之间,然后伸手阻止爬上床去拽人的朱贺霖,低声道:“我早说过,大人清醒后会撞墙的……”
  “撞墙?为何?”
  “为失忆期间的事感到懊恼吧。”
  “那你就由着他撞?!”朱贺霖用力甩开荆红追的手,恼火又心疼,“既然是‘失忆期间’,就算做出什么离谱的事,也不能全怪在他身上。”
  荆红追道:“那倒也是。当时大人连自己究竟是谁都忘了。”
  “这不得了,不知者无罪。再说能有什么懊恼事,能比他身体要紧。”朱贺霖硬把苏晏从壁里拖出来,紧紧抱住,“好啦,没事了没事了,不会有人责怪你,你也别责怪自己。”
  翻滚在马勒戈壁的一颗心仍未平复下来,苏晏额头红肿,抱膝蜷着,耻于同任何人说话。
  荆红追知道他心结所在,于是坐在床沿,伸手覆住苏晏的手背,拇指指腹安慰似的轻轻揉摩。“清河,”他轻声说道,“你没做错任何事。有些事,本就无法用对与错、是与否去界定。”
  “这到底是怎么了……你们打的什么哑谜?”朱贺霖莫名有些心慌,瞪向荆红追,“究竟是什么事,你交代清楚!”
  荆红追一张冷漠脸:“这是大人的事,他想说时自己会说,不用我越俎代庖。”
  朱贺霖只恨不得命人拿下这个桀骜不驯的江湖草莽,却在即将发难时,被苏晏握住了胳膊。苏晏梦呓般说道:“小爷,方才我在东市灯会上,似乎看见了皇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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