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坑道士的苟活岁月(7)
“他骗了他自己?所以留下来的回忆结界里面的故事,也是不对的?”忘忧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大胡子身边。声音在大胡子耳边响起,吓得大胡子一机灵。
“也不能说他骗了自己吧。凡人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很容易受到伤害。他也不是有意的。何况,他是个圣人,能去到那里,已经很了不起了。”大胡子语气里饱含了敬畏。
忘忧不懂为什么大胡子对这个叫庄周的人,如此崇敬。但一想到,自己好像也听过这个人的名字,此人定是个很厉害的角色,才能家喻户晓。便也不再思考这件事,转而将重点继续抓在回忆结界上。
“既然回忆结界里面的故事,有可能和现实中发生的不一样。那大胡子你有没有想过,天青当官回来之后的小鱼,和天青走之前的阿莲性子一样;而阿莲则正和小鱼相反。虽然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但三个人的性格陡然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你不觉得可疑吗?”忘忧分析道。
“这......”大胡子一时语塞,他不是没有感觉到古怪,只是一直察觉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不对劲。听到忘忧的话之后,他终于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
大胡子正想听听忘忧的分析,却看见他变回了一只有些消瘦的紫色狐狸,蜷缩成一团,打着富有节拍的呼噜,睡着了。
“真是个大傻子!”大胡子看着忘忧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些天,忘忧百般的对忘尘好,吓得忘尘以为他疯了。他平时还要照顾那些女香客,哄她们玩乐。这些付出、劳累,大胡子都看在眼里。只不过,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解忘忧,也不想劝解忘忧。
他是只有故事的狐狸,尽管他表现的让自己看起来,好像天底下没有他忘忧关心的事情。但是越是这样,越是欲盖弥彰。他从来没有说过他过去的事情,大胡子也没有问过他。只不过,紫色的狐狸,貌似不会是人间会有的。
他们相依为命的这些年,忘忧总是会搞出些让人哭笑不得事情。他自己虽然总是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但是等到大胡子去收拾烂摊子的时候,他心里又总是过意不去,自己给自己找别扭。大胡子去安慰她,他有总是嘲讽大胡子自作多情,完全不会承认,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越来越骄纵,越来越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这只狐狸,就这么一个人困在自己的孤岛上,不准任何人靠近。
大胡子给忘忧盖上了被子,结果刚盖好,这家伙就从被子里滚了出来。就算睡觉,他也保持着自己的本心,不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绝对不会接受别人的好意。
鼾声一声大过一声。吵得大胡子有些心烦,也许他真的是太累了吧。
大胡子走之前,照例去摸摸他的小福星、大宝贝儿——忘尘。
忘尘的适应能力很强,就好像,原本那双眼睛张着就是摆设。他坐在窗户旁的凳子上。双手托在下巴处,听着雨声。
“嘎吱”,大胡子推门进去,还没打招呼。就听见忘尘在喊:“师父,你来啦。”
大胡子好奇,“你怎么确定我不是你师兄?”
“师兄的脚步敏捷快速,前脚着地,后脚跟几乎只是轻点地。而且前脚掌有可能习惯性抓地,所以比普通香客、师傅还有忘尘的前脚掌用力大一些。
师父的脚步声,忘尘只听到过一次和师傅脚步声一样的声音。所以师父的脚步声也是很有辨识度的。”忘尘对于大胡子的脚步声,没有过多的描述。这让大胡子心里有些奇怪。
“忘尘说说怎么个有辨识度?”大胡子坐到忘尘身边,摸着他的小脑袋顶。
忘尘听完大胡子的话,大胡子很明显感觉到他打了一个激灵,表现出很害怕的样子。“就是很有辨识度了,忘尘不会认错师父和师兄的脚步声的!”
他第一次回绝了大胡子的问题。这让大胡子有些措手不及,似乎这预示着忘尘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他不是很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就好像他和忘尘,还有忘忧正在渐行渐远。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充斥了大胡子的胸口。
第9章 第一个故事
大胡子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当然,也没人知道他生气了,为什么生气,所以也没人来哄他。
他一个人偷偷冒着大雨,带着沉重且悲伤的情绪,去了山下。他站在离阿莲六尺远的地方哀怨的看着她,阿莲也哀怨的看着大胡子。
他也不管阿莲明不明白他说的话,絮絮叨叨的开始对着阿莲仰天长啸:“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吾心之所念,所望,所感,到头来,皆为吾一人作乐。驴唇不对马嘴,对牛弹琴。我辛辛苦苦拉扯他们这么久!他们两个就是白眼狼!什么都不肯和我说!”
大胡子浓密的络腮胡里,蓄满了雨水,说出来的话,也像含着水,加上无数豆大的雨点砸地的声音。传到阿莲耳朵里,就是大胡子一直张着嘴,像只猿一样哀嚎。
终于大胡子说够了。他看了一眼已经蒙了的阿莲,摇摇头:“说给你听,你也听不懂。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这是,目前为止,阿莲听清楚的唯一一句话......她很想告诉大胡子,他如果真想找个人倾诉,一定要用对方听得懂的话,否则完全都是大胡子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啊!
不过,她是不会没有自知之明,和大胡子说这些的,她需要他的帮忙,拍马屁还来不及。
“说吧,你的天青现在在哪里?”大胡子将自己的事儿说完之后,终于切回正题。
阿莲的身子,就像是一朵开在水上的莲花,缓缓地转动着,身子转到一定角度,她的眼睛看向远方,缓缓抬起另外一只没有打伞的手。清冷、幽怨、有穿透力的声音说道:“天青,在那里~”
“那里是哪里?”大胡子问道。
“他乡,故城。”
故城,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多加俩字,便成了故乡的城。大胡子去故城的路上脑海里,一直有一句话,在不停的转悠。
那是他最喜欢的诗人,屈原《招魂》里的一句诗——“魂归来兮,反故居些”。虽然这句话的意思是,为死去朋友招魂,好让他们魂归故里。用在阿莲和天青身上,很不符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越靠近天青所在的故城,大胡子的心中的这句话,响的越厉害。
阿莲和天青当初的勇气,在那个回忆结界里,究竟是对,还是错?如果没有勇气,走出水乡,他们是否会过的幸福?没有人会给出答案,也根本不会发生。
大胡子嗤笑自己,想的太多。还总是想一些无用的。
故城也是个水乡,只不过,和结界里天青家乡不同是,这里没有阻碍交通,连绵不断的大山。大胡子一进这个地方,就感觉这必定是个富饶的地方。为官者,一定是一个公正廉洁之人。
钟灵毓秀,世外桃源。大胡子原本不好的心情,到了这里,完全被震撼住了。
人们虽然都穿着不是很华丽,但是仔细一看,却十分考究。干活的穿粗麻衣,游走玩乐的人,会穿自己喜欢风格的衣服。文人,偏雅致的衣服。弹琴的姑娘,会穿美丽的台服。
嗯,好像听起来和外面人的打扮并无二致。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穿着与自己身份不相符的衣服!这就和外面很不一样了。
比如大胡子这个外面来的假道士,打扮的像个道士,也会捉妖,但是他的身份并不是道士,因为他和忘忧一样爱吃烧鸡。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一个问题,外面的世道很乱,每个人都做着和自己身份不相符的工作。有时候甚至会很理所当然的欺骗别人。比如,忘忧骗女香客的钱。而这里每个人各司其职,怡然自得,好像没有什么发愁的事情。
大胡子顺着护城河,接着往里面走,青石大路越来越宽广。然而,大路的宽广,并没有让故城看起来萧瑟,反而行人在路上井然有序。
再往深处走,终于看到一处十分抢眼,热闹的地方。大胡子围了过去。看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小樵夫,站在人群中间,地上铺着一大块布。
“各位故城的乡亲们。俺是故城一处乡下的小樵夫。俺们乡里也发了大雨,好几天都不见太阳,庄稼都被淹死了。
县令天青大老爷去东边的乡,查看涝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去俺们西边。俺们也是等不及了,迫不得已,自己来城里求救。希望你们能行行好,帮帮俺们。”
小樵夫说话说得磕磕巴巴。倒也不像是在说谎。按照外面的风气,没有人会可怜他。现在的世道人人自危,祈求自保。
围观的人们,不出意外,像外面的人们一样。听了他的话,纷纷离开。大胡子看够了,也打算离开的时候。发现刚才离开的人们,手里面拿着东西都回来了。放在小樵夫身前的大布上。
还有人告诉小樵夫,可以去县令府上领口粮。之前故城百姓上交的粮食,县令每次都会多收,一部分交给朝廷,一部分屯起来给大家应急。
现在,他的夫人阿莲,正在给受灾入城的百姓,煮粥布施。
阿莲!大胡子听到这个名字,立马回身找刚才说话的人。可是人太多,一无所获。他只能根据刚才那个人说的话,去了县令府。
远远看见一大堆人排成一排,领粥。而布施的人,正是已经死去的阿莲!不对,不对。她没有死,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在阳光下有影子的人!
这个阿莲虽然比桥上的阿莲看起来年级要大些。脸上也有了一些皱纹。不过这都碍不着,她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个十分温柔、能干、娴静的女人。和哀怨完全沾不上边!
“如果这个才是真正的阿莲的话~那桥上和阿莲一模一样的女人又会是谁?”大胡子排着队,慢慢向阿莲靠近。
到了大胡子的时候,阿莲递给他一只碗,碗里盛上半碗白粥。她的人,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多余的装饰品。她的手也是干干净净的,没有长指甲。她的动作还是干干净净的,盛粥的时候,一滴都没漏出来。也没有烫着大胡子。
阿莲和她的丫鬟,见大胡子端着碗,呆站在前面。以为他怕烫,丫头便机灵的说道:“粥是温的,可以立刻吃掉。我们夫人特意嘱咐的。怕你们烫着,放温之后才拿出来布施的。”
阿莲笑起来,脸上的皱纹也服帖的笑的动作,看起来那么和善。一个女人究竟要付出多少,才会修炼成这般让人如沐春风。
“夫人,我是来找您相公天青的。”大胡子忍不住对她充满了敬意。
阿莲将手中的活,托付给丫鬟。招呼大胡子进了府。大胡子没敢耽误,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告诉了阿莲。
阿莲听着,先是惊讶,然后慢慢归于平静。说了一句,“哦,怪不得。故城最近水灾,有不少人看见,河面上有一个拿着伞,模糊女人的影子。”
原来那个女鬼,不仅霍霍了有座山,还霍霍了故城!
阿莲动作也很迅速,立马找人,去故城东面的乡里,叫天青回来。
“我相公,总是这样忙于公务。一年间很少回家,都是我有事情了去找他。”阿莲脸上依旧温柔浅浅。这句话说得很有水平,把她相公烘托的很伟大,同时侧面夸赞,自己是个不为丈夫添堵的贤内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