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天下(71)
文禛刚准备开口跟他客套两句,老头子就已经举起了手,“小老儿我知道你是谁,先让我看看病人,若是能治,咱们再来谈条件,若是不行,就不浪费彼此的时间。”
“师傅,这……对这人您好歹客气一点……”他身后那个五十多岁的老者一脸尴尬的对众人拉扯着脸皮笑了笑,搓了搓手道,“对不住哈,对不住了,我师傅说话就是这样……”
“沈小成你给老子闭嘴。”张若术不爽地对他瞪了一眼,那老者立刻捂着嘴巴不吭声了。
对于这样直来直去的人文禛反倒更放心一下,他扭头对宁云晋示意了一下。宁云晋识趣地上前几步,挽起双手的袖子放到了老者面前。
“小伙子不错。”张若术两只手抓住宁云晋的手腕,只用大拇指搭在他的脉上,这一搭便足有半刻钟的时间,绕是文禛与宁敬贤定力不错,也露出了几分焦急,秦明更是一脸担忧的望着宁云晋的背影。
就在文禛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张若术放开了宁云晋的手腕,先是摸了摸他的手指,接着才吩咐道,“吐舌。”
宁云晋老老实实的将舌头吐了出来,张若术仔细看了一会,这才示意他锁回去,然后一个人摸着下巴沉吟着,不说话。
等到张若术好不容易停下右手摸下巴的动作,文禛连忙道,“如何,张老可有把握?”
“你这人倒是奇怪,居然这么关心这个小子。”张若术瞥了文禛一眼,突然露出一抹称得上捉挟的笑容,“看你也有内伤在身,让老头子也给你把个脉。”
张若术的胡子头发和长眉几乎遮住了他半张脸,即使以文禛这么善于观察人脸色的人都难以看出他这反应到底是能治还是不能治,这个时候也不好得罪眼前这坏脾气的老头,文禛索性坦率地伸出双手,“张老双目如注,朕确实有伤。”
张若术如法炮制的给文禛也把了一次脉,这才在众人期待下,一边用右手摸着自己的长眉,一边道,“他的伤老夫能治,你的伤老夫也能治,甚至能让你的功力更上一层楼,不过你们两个我只能治一个。”
他的话让宁云晋和宁敬贤都将视线落在了文禛身上,只见文禛面无表情,十分淡然的问,“治他的条件是什么?”
“有意思,你就不听听治你的条件么?”张若术嘿嘿笑了起来。
文禛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道,“朕的功力再花些时间与功夫并不是练不回来,说吧,要怎么样你才愿意治他!”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前后一共受过三次严重的内伤,还有两次走火入魔,若是老夫不出手,只怕天下没人能再给你调理好。即使你再练功,也达不到之前的高度,事倍功半。”小老头得意地道,“只要你愿意,赐给老头子一张亲手写的牌匾和一张免死金牌,再有黄金十车,白银十车,我便可以给你治好。”
这样的条件听起来有些狮子大开口,可搁在一个皇帝身上实在算不上什么,文禛失去功力前已经摸到了宗师巅峰,更上一层楼便有希望成是大宗师,那是与皇帝不相上下,另一种人类的极限,几乎没有人能够拒绝得了这样的诱惑。
张若术正准备幸灾乐祸一下,却发现文禛只是望了一眼那个小子,便准备开口。他跺了跺脚,连忙摆手,“你先等等,听我说完,若是要老夫治疗这个小子,那可要你付出最大最狠最惨重的代价哦!”
文禛斩钉截铁地道,“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朕都愿意,张老请讲!”
张若术被他的态度噎得老脸皱到一起,挑衅地道,“大话说得好听,即使要你让出皇位难道你也愿意?”
他这一句话让厅中所有人都神色一僵,文禛下意识的望向宁云晋,嘴唇张了张,突然别过头。
张若术将他们纠结的表情收入眼底,顿时嘿嘿直笑,“老夫也不催你,不如皇帝你先考虑考虑,等到晚上再来说你的答案。”接着他得瑟地摸着眉毛道,“真是好奇你会选择什么?”
第161章
谁也没想到这位古怪的老头居然提出这样的条件,正厅里的人都面面相觑,就连如今孩子心性的秦明也放缓了呼吸声。
总算宁敬贤反应得快,他眉头一竖大喝一声道,“大胆。这样的条件实在过分。”
“老夫我的胆确实不太好。”老头子摇晃着脑袋,捋着胡须道,“所以说你们不要找我看病不就行啦,最烦的就是你们这些仗势欺人的家伙。”
文禛冷哼一声,“你倒也不怕掉了脑袋。”
“反正小老儿我也就只有烂命一条,不怕不怕,”张若术哈哈一笑,对他道,“你们走不走,不走我可要走咯。晚上你也不用来了,我顺路去总督府听你的答案就是!”
说着他就头也不回的扯着弟子出了门。
主人都跑了,他们也只好跟着离开。回去的路上,马车上极其安静,文禛的眼睛望着马车壁,一句话都不说,从他平淡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
文禛不说话,其他的人也都沉默不语。等到他们回到总督府,前门已经热闹起来,按照惯例,周边一些有头有脸的人得来给皇帝汇报工作了。
绕到后门,刚刚进院子就看到李德明正焦急的在转圈。看到他们回来,顿时松了口气,连忙请安,然后连珠炮似的道,“皇上,直隶总兵、保定知府……都来了,现在都还在门口候着,您看可要接见?”
接见肯定是必须要接见的,文禛有些涣散的思绪顿时清晰了起来,点了点头,“带路去更衣。”跟李德明说完,他又扭头对宁敬贤道,“易成也跟着一起来吧!”
做完这些吩咐,他才望向宁云晋。宁云晋好奇地抬起头,毫不怯懦的与之对视。对上他那双明亮的眸子,文禛明显的愣神了。
宁云晋确实是好奇的,毕竟他实在对这个皇帝姨夫的眼里的犹豫和复杂感到奇怪,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哪边有利哪边有弊更是一目了然——失忆这样无伤大雅的毛病和内伤根本不能比嘛!
文禛很快便回过神来,对他柔和地笑了笑,“你与秦明先回去休息吧!”
与文禛分道扬镳,三人回到他们住的那个院子,宁敬贤进入房间之前,抓着宁云晋的手道,“小二,你别多想什么,这事不是咱们能够多舌的。”
宁云晋乖乖地点了点头,“儿子知道,父亲你放心吧!”
等到宁敬贤离开,宁云晋拉着秦明一起回房,他扭头问道,“大人们都去做事了,你说咱们干啥好呢?”
每次能够和公子单独在一起就是秦明最开心的时候,他乐呵呵地道,“如果公子不嫌麻烦,能继续给我讲功课吗?”
宁云晋点了点头,应了下来,“没问题。我既然答应要教你就不会食言,下次有不懂的,你也可以直接问我。”
秦明跟个孩子似的高兴的猛点着脑袋,一边翻找着行李里的书本,一边嘟哝着道,“公子,那个神医爷爷好可怕啊!”
宁云晋想到那个怪老头就忍俊不禁,他笑眯眯地道,“可你不觉得他很有意思吗!”
两人说笑了几句,等到宁云晋开始叫秦明读书的时候,便都不约而同地认真了起来。他们这一人教一人学,很快就到了午时,有总督府的人送来了食盒,这才休息。用过膳之后,宁云晋便让秦明休息,自己使人在院子里摆了张宽大的躺椅,边晒太阳,边懒洋洋的睡午觉。
春末夏初的阳光照在身上最是舒服,宁云晋很快就昏昏欲睡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听到院子外头有嘈杂的脚步声,睁开眼睛却看到宁敬贤跌跌撞撞被福满搀着走了进来。
风里带来一股浓重的酒气,宁云晋翻身起床,走到宁敬贤身边,搀着另外一只手,边走边问福满,“父亲怎么喝多了?”
福满无奈地道,“中午吃席的时候,皇上不知为何带头给老爷敬酒,那些大人也就都跟风,老爷不好拒绝,这可不就多喝了些。”
宁云晋撇了撇嘴,把某人暗骂了一声。他对着那超大的躺椅努嘴道,“先让父亲在那里躺躺,你去让人弄些醒酒汤来。”
他们两个将喝得面红耳赤的宁敬贤搀扶到那躺椅上,盖上薄被。宁敬贤即使喝多了一些,酒品却很好,整个人乖乖的,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等到一碗醒酒汤下肚便呼呼的睡着了。
宁云晋搬了个小凳子,双手趴在扶手上望着他,时不时在他喊渴的时候给喂上一点温水。他可以感觉得到父亲最近心里的压力都很大,眉头总是不自觉的蹙起,甚至都已经有了个褶子印,反倒是现在喝醉了才放松下来,真正睡了个好觉。
望着父亲久违的睡脸,宁云晋到也不觉得无聊,不过暖洋洋的阳光让人实在是有些昏昏欲睡。快到未时末,院子里的侍卫们开始换班,宁云晋朝周围望了一眼,便不再理会那些脚步声。
饱饱的睡了一觉,宁敬贤只觉得浑身舒坦,他睁开眼睛便看到宁云晋趴在扶手上张开小嘴打着呵欠。他坐起身,揉了揉宁云晋的头,“困了怎么不回房去睡,这么窝着多难受。年岁也不小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
宁云晋单手撑着脸,嘻嘻笑着,“可是我想守着父亲。”
他眼里的亲昵与眷念让宁敬贤有种难以言语的滋味,尽管这个孩子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做的事情却总是那么贴心。他朝着躺椅的另一边挪了挪,拍了拍空出来的位置,“上来。”
“可以吗!”宁云晋乐得小脸顿时舒展开来,脱了鞋子便跪坐到躺椅上。在他记忆里,父亲可是极其守礼的,为了让自己好早就不准粘着他睡了。
宁敬贤笑了笑,“这有什么不行,咱们爷俩好久没一起睡过了。”
宁云晋乐呵呵地躺下,整个身体有半边挂在宁敬贤身上,头则枕在宁敬贤的臂弯处。宁敬贤不轻不重地用手揉着他的头发,气氛有种说不出来的宁静。
想到很快就随之而来的那个选择,宁敬贤不得不率先开口打破这亲密的一刻。他轻轻拍了拍宁云晋的头,小声道,“即使皇上没有选你,你也不要觉得心里不舒服。不论怎么样,皇上能为了你兴师动众来到保定,总是有心的。”
宁云晋唔了一声,翻身将头埋在宁敬贤胸前蹭了两下,两只脚弯起来,一前一后的摆动着,“父亲也觉得皇上会选另一个吧!不过本来也就该如此。从那次醒来开始,我就觉得一个皇帝对我那么好,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毛呢!”
他的声音透过衣服和毯子传出来,有些变声,听不出来情绪。宁敬贤叹了口气,此刻反倒又再次庆幸小二没了记忆,否则这么优秀一个孩子,要知道自己被同一个人因为同样的原因抛弃两次,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他想了想,一边抚摸着宁云晋的头,一边道,“无论如何皇上对你总是不错的,你心里不可心怀怪罪,只不过是十年的记忆罢了,你天资聪慧,等到回京以后就住到府里来,父亲再教你一回,晚几年混迹官场,也未曾不是好事。”
宁云晋脑袋偏了偏,听着父亲平稳的心跳,仿佛情绪丝毫不受影响的挑起了嘴角,“父亲,你放心吧,儿子会好好用功的。”
一番简短的谈话之后,见宁云晋似乎早就已经看破,想明白,宁敬贤心里送了口气,四五岁时候的小二正是最粘自己的时候,应该也不会在意皇上的态度。
就在宁敬贤纠结的时候,宁云晋已经摇晃着脚哼着歌,那歌的旋律不错,曲调却有些奇怪。宁敬贤好奇地问道,“你哼的些什么,倒是把词也唱出来听听嘛!”
“只是胡乱唱的而已……”宁云晋嘻嘻笑了一声,不过却也继续唱了起来,“你站在万人中央,感受那万丈荣光,看不见你的眼睛,是否会藏着泪光,我没有那种力量,想忘也终不能忘,只等到漆黑夜晚,梦一回那曾经心爱的……”
最后明明还有两个字,宁云晋却嘎然停止,眨巴着眼睛不说话了,仿佛突然了沉思。
他这个歌词实在是太像在描叙高高在上的某个人,宁敬贤心中咯噔一声,紧张地问,“你怎么突然想到这歌的?这么奇怪的调子。”
宁云晋满脸困惑的摇了摇头,坐直身子挠了挠脑袋,“儿子也不知道。只是皇上每次望着我的时候,仿佛都像是在透过我看什么人,那时候就忍不住想起了这曲儿。”
宁敬贤看他的表情实在不像是装的,只能猜想小二对皇上到底还是有些记忆的。
就在他们两个一问一答的时候,院门口的一个侍卫装扮的人突然转身离开。若是两人这时候回头忘一眼,便可以看到,那人熟悉的相貌,正是刚刚一直提在嘴里的皇帝。
两人黏糊着说了一会话,宁敬贤这才起身回房去更衣。到了申末便有人来请他们,两人跟着来人到了一处偏厅便看到张若术正坐在椅子对他们挤眉弄眼,他的徒弟沈小成背着个药箱,正愁眉苦脸的站在他的身后。
很快文禛也进了厅中,李德明指挥着小太监给五人一一上了茶,就识趣的退出了房间,守在门口。
张若术捋着胡子,眨巴着眼睛望向文禛,“不知皇帝考虑得如何了?”
文禛眼神凌厉地望着他,一字一句道,“这天下是祖宗先辈辛苦打下来的,朕不可能就凭你一句话便放弃。”
厅中的四人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宁云晋的脸色甚至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在低下头的时候微微自嘲的弯了下嘴角。
就在这时候,文禛却将视线望向了宁云晋,表情便得柔和了起来。当他再次望向张若术的时候,问道,“只是朕也有一个疑问,不知道张老可否解惑!?”
第162章
文禛的问话让张若术来了兴致,只见他双眼一亮,忙不迭地问,“皇上请讲。”
“不知道张老给出的这个选择,是想要让朕用皇位来跟你换,还是只想让朕不做这个皇帝。”文禛望着张若术问道。
张若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自然是后者。”
他这个回答让文禛明显松了口气,“只要能将人治好,要朕退位不是不行。但是太子现在年岁太小,如今又是战后,朝中百事待兴,朕不可能就这么唐突的退位,三年,不,最多两年朕就可以宣布禅位。只是希望张老能先出手……”
文禛这个回答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让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张若术更是不等他说完就连连跳脚,“你这个人,你这个皇帝实在糊涂,哪有这样做事的……”
“我也这样觉得。皇上只怕是被魇着了吧!”宁云晋挑眉道,突然身形换位到文禛身边,出手如电的将他点倒。袖袍翻飞一气呵成地将文禛摔到在椅子上,“张老还是先帮他看看脑袋!”
“哈哈哈哈哈!”看着一脸错愕地文禛,张若术发出了幸灾乐祸地爆笑。
“宁云晋,你干什么!我是在为你好,你知不知道。”文禛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只能瞪着眼睛望着宁云晋。
“真是谢谢你啊!皇上。”宁云晋翻了个白眼,“但是你问过我的感受没有,只不过十年的记忆而已,我才不在意呢!要是真让你答应了那么荒谬的条件,日后被人知道了我脊梁骨都会被人戳断。”
见文禛还想说话,宁云晋干脆将他的哑穴都给点上了,让文禛只能干瞪眼。
张若术乐得忍不住拍着宁云晋的背,笑不迭地道,“好小子,老夫喜欢你这性格,要不要跟着我学个几招?当官有个屁用,项戴再花哨,分分钟就被人给撸掉了。”
宁云晋对他皮笑肉不笑地弯了下嘴角,“我可不像你,一张嘴吃饱全家饱。这拖家带口的还是老老实实过日子比较安全。”他对着文禛抬了下眉头,“还不快去给皇上好好治病。”
张若术哈哈一笑,掏出一个瓷瓶在文禛鼻端让他嗅了嗅。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文禛便昏睡了过去。他这才对宁云晋道,“把他穴位解开,要不老夫可不好施针。”
在宁云晋给文禛解穴的时候,张若术已经从沈小成手中接过药箱,箱子里面是一套针和几个小巧精致的瓷瓶,看上去就是为了文禛而来的。
到这个时候若是还看不出来张若术根本没有帮宁云晋治疗的心思,那宁敬贤就算是白活了。他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张老,请问小儿这病是不好治,还是无法根治?”
张若术对着宁云晋挤眉弄眼摇晃了一下脑袋,接着才捋着胡须道,“不可说,不可说。和脑袋有关的毛病都是麻烦,老夫宁愿花点血本帮着皇帝恢复功力。”
宁云晋毫不客气地道,“你担心什么,用了多少药,花了多少心力都别客气,尽管记在账上!”
张若术好奇地问,“你掏银子?”
宁云晋条件反射地一捂腰包,“不是有皇上在么,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等他治好病了难道还会少你诊费。”
“好小子,好小子!”张若术笑得直拍大腿,越看这古灵精怪地小子越觉得有意思。他边做着施针前的准备,边笑道,“老夫真觉得和你投缘,要不要考虑给我当个关门弟子?”
宁云晋连忙摇头,站到宁敬贤身边,习惯性的抓着他的手。
张若术见劝不动他,只得指使着沈小成给他帮忙。宁家父子先是在他的指挥下帮忙除去了文禛的外衣,然后他从一个瓷瓶中倒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就要往文禛嘴里送。
宁敬贤一把将那药丸抢了过来,谨慎地道,“不行,皇上用药必须先试过才行。”
张若术顿时急得跳脚,“那怎么行,我这药可是珍贵至极,花了五年功夫好不容易才筹齐的药材,一共也才剩下三颗而已。”
不过张若术说得再珍贵,宁敬贤在这一方面却不肯让步。毕竟他深知小二刚刚的举动即使是为了皇上好,却已经违背了皇帝,要是还让人胡乱给皇上喂药,那可就是大不敬。
沈小成见两人僵持不下,宁云晋却只是站在一旁看热闹,只得站出来打圆场,“要不还是先让皇帝醒来吧!这样重要的事情不让皇上知晓,总是有不妥。”
张若术点了点头,“就怕皇帝醒来了不肯配合。”边说他瞥了宁云晋一眼,“这皇帝可是死心塌地的只向着这个小子。”
沈小成哄着他道,“咱们不是有软筋散么,用那个也行。”
他哄张若术倒是有一套,怪老头似乎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便先接着文禛的迷药,换成软筋散。
从昏迷中醒来,文禛的视线便一直紧盯在宁云晋身上。那样犀利到如同刀锋般的视线,让宁云晋忍不住朝着宁敬贤身边缩了缩。
宁敬贤恭恭敬敬地先将需要服药施针的事情说了一遍,按照惯例,皇帝用药都必须先上药方由众太医过目商讨,服用的药也需要由人先试过才行,可是文禛却好像根本没关心一样,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嗯,知道了。”
这样的态度即使以宁敬贤对文禛的了解也没办法分辨,到底是允了还是另有安排。看张若术这态度,药方是肯定没有的,准备直接施针,唯一要担心的只有那药丸,与其再招呼人来试药弄得兴师动众,还不如速战速决。
宁敬贤心底更担心的还有皇上对小二的那种偏执,一边是失忆,一边是内伤,一边是皇位,一边是金银,正常人都知道会如何选择,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皇上居然选择了小二。等到皇上恢复自由,万一还是要坚持,那岂不是节外生枝。
想了想,他便双手抱拳道,“皇上,这药丸便先由微臣一试,若是没有问题,再请皇上服药。”
他刚准备将抢过来的药丸放入嘴里,一双白玉般的手快如闪电般将那药丸夺了过来,在宁敬贤错愕的瞪视下干脆利落地将那药丸咽了下去。
“小二你……”
宁云晋对他嘻嘻一笑,“父亲有事,儿子服其劳。”感觉到四道凌厉的目光——文禛与宁敬贤的——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他仿佛毫无察觉一般闭目养神。
文禛拧着眉头,视线扫向宁敬贤,“把他手腕递过来,朕要亲自探探他的脉象。”
宁敬贤心里也有些担心,是药三分毒,谁知道那药有什么后遗症。他抓着宁云晋往前走,宁云晋满脸别扭的抽了下手,却又不敢甩开,最后还是被宁敬贤把左手塞到了文禛手里。
他们这边在父子情深,君臣和睦,倒是将张若术气得够呛,跺着脚抱怨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不相信老夫,老夫还懒得花那么多心思呢!你们以为皇帝这内伤好治吗!?都是些陈年顽疴,不但要连续施针一个月,还要花时间配药,你们这些混小子……”
即便张若术叫嚣得厉害,那边三人却仿佛根本不受影响。
文禛的左手抓着宁云晋的手腕,右手三指却压在他的脉搏上,突然问道,“为什么不想恢复记忆?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宁云晋睁开眼睛,与文禛对视,没有丝毫停顿便答道,“直觉告诉我,不记得以前的事其实是件好事,如果想起来,也许就没有现在这么快乐了!我只要知道你是我姨夫,也是皇帝,更是个对我好的人就行了。”
他歪了下脑袋,继续道,“父亲曾经说过,无功不受禄。父亲更说过,皇上是个好皇帝。我想不起来以前的事那都是小事,但是这朝廷、这天下却需要一个身体健康的好皇帝指引着,所以皇上您要好好的。”
文禛虽然不知道什么心理学,但是人在说谎的时候心跳加快这些道理他还是了解的。宁云晋在说话的时候脉搏十分平稳,说明他是发自内心的这么想的。
看着那张熟悉的容颜上带着几分稚气的举动,让文禛苦笑了一下放开手,他眷念地摸了摸宁云晋的脸颊,“如你所愿。朕会配合张老进行治疗的。”
“谢谢啊!你们总算还是记得老夫也在这里了。”张若术猛地假咳了两声,“两个大老爷们黏黏糊糊的,实在不像话。”
等了一刻钟之后,宁云晋没有丝毫不适,脉象也没有问题。文禛便服下了张若术十分肉痛掏出来的第二颗药丸,接着让怪老头在他身上施针。
像张若术这个级别的医术大师,首先就得是内家高手,也许单论打架他比不上宗师,可是那一身丰富的内力却是让普通大夫叹而观止的。
张若术施针的手法又快又准,先是在文禛身上扎上九根七寸长的金针,接着用内力让那些细针震动起来。宁云晋甚至能用耳朵听到清晰的嗡嗡声,只不过盏茶功夫,不但怪老头额头冒汗,文禛也露出了难受的表情。
一次施针只需要一刻钟,不过一旦治疗开始便需要一个月的时间,皇帝不可能一直待在直隶。文禛认真地将保定巡视了一番,御驾停留了三天时间便带着兵马班师回京。
这次回京的队伍里面明显多了张老头和他的徒弟,一路上他不停地跟宁云晋抱怨着,说自己是上了贼船。
第163章
宁云晋发现自从离开保定,文禛似乎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帝王,即使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也是冷漠而高高在上的。这与之前对自己十分特殊,仿佛充满柔情的样子完全不同。
刚开始他还有些不习惯,不过渐渐的他又觉得这样也很不错,要不然总是要对着那双眼睛,总觉得渗得慌。
回到京城以后,宁云晋这次如愿以偿的搬出了皇宫,不过他还是没能成功的搬回宁府,因为他的伯爵府居然提前竣工了。
宁云晋这处定远伯爵府是处五进宅子,周围全是王公贵族,斜对面就是禄王府,倒是与姐姐姐夫做了个伴。
偌大的宅子就他一个主人,实在是空得慌。搬家那一天,宁府和宫里都给他拨了不少人手,才撑起场面。
不过宁云晋发现,即使文禛试图与自己疏远,但还是没忘记自己的安全问题,先是直接调派了一只四十人的精兵,又让一名宗师巅峰的奉供常住在自己府里。
说实话,宁云晋刚看到这些人的时候,还是挺感动的。可是一听带人来的黄锦说,这些人以后要由自己负责食宿俸禄,顿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若不是宁敬贤拦着,他只想在谢恩折子上写着,心意领了,人还是带回去吧!
搬完家宁云晋的生活也就渐渐平静下来,他现在工部的差事还是继续病休。这样纯粹占着坑,宁云晋倒是也觉得挺过意不去的,因此还递了个折子想要让贤,不过让文禛给驳了,只说是以后再议。
无论古今,家里没大人的房子总是最受小伙伴们欢迎的。虽然知道宁云晋不记得过去的事儿,可还有不少人愿意和他打交道,这其中自然以孙本善和徐不用几个为首,人的脾气往往就是那样,只要性格投缘,很快就能成为朋友,不知不觉间宁云晋这里就成了大家聚会的地方。
练功、看书、教导秦明、偶尔和朋友们聚会、时不时和抱着孩子来炫耀的姐夫、大哥唠叨,隔两三天就会宁府看望一次父亲和老太太,宁云晋便过上了古代标准宅男的生活。
宅着的日子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总觉得一天好像还没做什么事情,就已经到了晚上。直到某一天,宁云晋接到一张来自张若术的拜帖,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从保定回来居然已经有二十多天。
现在想想这个怪老头能平平安安地从宫里出来,想必是文禛已经恢复了。
隔天一大早,张若术就登门了,不过这次只有他一个人,没看到他那形影不离的徒弟。宁云晋亲自出大门将老头迎了进来,一个名满天下的神医还是不要得罪的好,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可能会求到对方头上。
张若术在江湖上摸爬打滚这么多年,不但是个自来熟的,也是个脸皮厚的,见宁云晋将自己往正厅带,他便直接开口要求道,“这么好的天气,又难得来一次伯爵府,定远伯不如带老头子参观参观,听说你这里可是建得美轮美奂的,老夫见下世面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