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穿书实录(181)
“很多年没回去了,想回去看看。”韩渡眼睑半垂,细细摩挲着手中一枚荧翠戒指。
“哥。”韩卉走了进来,恰好听见他们对话,“我也跟你们回去。”
韩渡微微抬起头,这还是赵何事件发生后,他们兄妹俩第一次见面。
韩卉今天穿了条朴素的黑裙,脸上简单扑了点粉,素雅的妆容下,看得出这些日子没怎么担惊受怕,对于现在的韩渡来说,不失为一点安慰。
韩渡说:“小卉,我手里搜集了一些赵何两家的资料,回头拿给你。你之前说想亲手了结跟他们的恩怨,时机已经到了。”
韩卉知道韩渡这是在婉拒自己的陪伴,可是面对韩渡抛出来的理由,她无法拒绝。
韩卉陪着他在灵堂里跪坐了一会儿,期间人来人往,认识的或不认识的,有些人会上来宽慰韩渡两句,韩渡温和地回应着他们,等人一走,韩渡的神情便会慢慢沉寂下去,看得韩卉一阵难受。
她连呼吸都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韩渡。等到实在跪不住了,她一个人默默退出灵堂透气。
下午,韩卉陪在韩渡身边,目送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将沈照的遗体推进火化间。
韩渡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很平静,没有痛哭,没有崩溃,只是平静地向沈照作最后的道别。
沈威依然拄着他的狮头拐杖,只是精神头比第一次见面差了一截。先是被魏氏弄得在局子里走了一趟,出来又接到沈照去世的消息,曾经被他寄予厚望的沈羁现在更是成了个半身不遂的废人,老爷子这段日子接二连三遭受打击,今天还能站在这里,已经算是意志极强。
骨灰盒出来后,韩渡第一个走了上去。
葛叔“哎”了一声,要过去抢下骨灰盒,被沈威用拐杖拦住。葛叔讶异地瞅了眼老爷子的脸色,只好退了回去。
温热的骨灰盒拿到手,韩渡喉头一紧,差点当众失态。他长长地呼了几口空气,贴身抱紧骨灰盒,朝面露忧色的韩卉挤出个难看的笑,表示自己没有问题。
从火化到下葬,仪式肃穆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最后,韩渡摘下脖子上的翡翠观音像,连同骨灰盒一起放进了棺中。棺材上钉,一抔抔黄土落下,渐渐覆没了那方棺木。
“走吧。”沈威向身后众人挥手,披着夕阳走出了墓园。
沈家的人陆续都走了,墓园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零星几个人还站着。
“你们先走吧,我想再待会儿。”韩渡对其他人说。
还留着的田旭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示意下,韩卉走出来,说道:“哥,我们在山下等你。”
韩渡说:“好,我很快去找你们。”
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山间渐大的野风把墓碑前的花束吹得摇摇欲坠。
韩渡走到墓碑前,摸了摸坚硬的石碑,像在抚摸情人的脸庞。
“给你选了块好地方,有山有水,你喜欢吗?”
他微微侧耳,仿佛能从风声里听到回答。
“喜欢就好,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别怕,我会经常来看你。”
“没能跟你好好说再见,是我的疏忽。有些话来不及说给你听,也是我做的不好。现在,终于有机会跟你说说话了,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听到。”
“我看过你母亲了,你早就该带我去看看她,这次匆忙过去,我跟她都没做好准备。我知道你已经原谅她了,但我做不到。”韩渡望着碑文上短短的一段生卒年月,抚过石碑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你走了也好,走了,就解脱了。”
韩渡掀起衣摆,靠着墓碑席地坐下。
……
离开燕城的前一晚,韩渡去见了一个人。
病重的男人坐在轮椅上,五官英俊而有量感,深灰色的羊绒毯从他膝头垂下,露出瘦削的脚踝。
灯光在男人的眼窝处投下更深的沟壑,传闻里声威赫赫的魏氏家主魏江图,现在却是个离不开轮椅的重症病人。
韩渡没见过他生病前的样子,只是难免会拿魏从峥来作对比。魏江图有着迥异于魏从峥的平易近人,语速比寻常人要慢一些,但不显得温吞,足够让对面的人一边听他说话,一边思考他话里的真正含义。这样一来,那点平易近人倒更像是高位者精心包装过的糖果。
“不好意思,这么晚请你过来。”他说,“最近沈家的事我已经听说了,生死无常,节哀。”
“您找我有什么事,就直说吧。”韩渡说。
魏江图有些意外韩渡的直接,却也没觉得被冒犯。
“我那个弟弟,目中无人,做事骄纵,给你添了不少麻烦。”魏江图话里略含歉意,目光似有若无地打量着韩渡,“明知道你新婚,还纠缠着不放,你那一刀,也算替我教训他了。”
韩渡一时摸不清他的态度。
魏江图没说两句话,喉咙就开始不舒服,他立刻握拳压住嘴唇,一只帕子及时递到了他手边。
在他身后站着另一个高大俊挺的男人,黑色的发丝里掺着几缕白,岁月在他脸上留下坚毅的痕迹,他唇角向下,不含情绪地看着韩渡。
韩渡记性还算不错,认出曾经在蒲贡的医院见过这个人。
岳松言说:“年轻人谈恋爱,难免不知轻重。”
魏江图用帕子捂着咳嗽了几声,生出些不轻不重的愠怒:“他哪里是谈恋爱,我看他是强人所难,钻进牛角尖里,走不出来了。”
“好,是他不对,你别生气。”岳松言俯身轻拍他的背,帮他调息顺气,“你不是不知道,他从小就犟,看中的东西一定要拿到手。”
“到底是不开窍。吃了那么多教训,还嫌不够。”魏江图微微阖眼,意有所指地说。
岳松言微微一笑:“教训吃得越多,反而越放不下了。”
魏江图没再跟他唱双簧,看了眼韩渡面前的热茶:“喝点水吧,别紧张。”
“能做的我都做了,如果你们还有什么办法,我愿意配合。”韩渡目光淡淡地扫过他们。
“你误会了,今天请你过来,不是要你为我们做什么。”魏江图笑道,“我只是想在临走之前,跟你认识一下。我弟弟这么喜欢你,一定有他的道理。想必你也知道,现在是多事之秋,很多事情经不起折腾,不然以我们魏氏的家风,不会插手小辈的私事。”
韩渡却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
看出韩渡眼里的不信任,魏江图丝毫不心急:“他是天生的领导者,魏氏需要这样一个目标坚定、百折不挠的家主,他迟早要学会对自己的决策负责,所以我不会干涉他的任何决定,如果你希望我们能出面阻止他,那你大概要失望了。”
魏江图把话说的很明白,像一个成熟而和蔼的长辈:“好孩子,你是一个意外。我不会干涉他的决定,但我想在临走之前,留下一个应对意外的预案。”他友善地看着韩渡,“今天请你过来,正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岳松言道:“后面的话我来跟他说吧。”
韩渡听懂了魏江图的意思,这才感兴趣地直了直腰,端起面前的茶杯。
第130章
从燕城到禹州,直线距离一千多公里。
韩渡回来那天,禹州正在下雨,乌云绵延数百里,他从机场一路淋到家。
老旧小区没有电梯,楼道角落里堆着住户们常年懒得清理的生活垃圾,他拎着包推开家门,正在客厅看电视的韩母失态地站了起来。
听到外面的动静,正在厨房择菜的韩父探出半个身子,手上沾的水沿着袖子滑落到地上。
韩渡在玄关站了会儿,扯了扯湿透的衣服:“有毛巾吗?我擦干净再进来。”
“有,”韩母下意识接话,很快回过神,“有!我这就去拿。”
“谢谢妈。”韩渡轻声道谢。
这些年,韩渡辗转在燕城、蒲贡,回家的次数一年比一年少,这次突然回来,杀了二老一个措手不及,更让他们痛心的是,不久之前,他们刚从女儿那里得知沈照去世的消息。儿子在这时候回来,显然是因为受到了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