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成了竹马的猫(24)
他以一种诡异的状态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出来。一边是不断攀爬的惶恐,一边是身体里传来的喜悦,而他一半在身体里,一半漂浮在半空,看着即将发生的一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朝站在门口的那个少年走去。
“陆沂川……”
少年喊他时音调总是不自觉拖长,黏黏糊糊的,像含着蜜。
“你怎么过来了啊?”
“不放心你,过来看看。”
姜珩踢了踢脚底的石头,脸上的笑落了下去,神色有些郁闷,“我好没用啊,这种事情都还要让你跑过来。”
“绒绒……”
陆沂川听见自己这么喊他,伸出手想碰碰他的脸,但最后又克制地收了回去,指尖擦过少年的肩膀落下,带着点夏日的余温。
“你的事怎么可能是小事,你是怪我直到今天才过来吧?”
阳光下,少年的脸笑起来时漂亮得惊人。
“我才没有这么想呢。”
“你……”少年猫一样的眼睛盯着他看,“你会不会也觉得我很坏啊?”
陆沂川的眉头缓缓拧起,“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大家都这么说。”
“不用管别人。”陆沂川揉了把姜珩的脑袋,“本来跟你就没什么关系。”
听他这么一说,姜珩僵硬的肩膀顿时一塌,没骨头似的朝他靠了过来,“可是我看那些人看我的眼神都好奇怪啊,明明也不是我想的,可他们的眼神好像在说就是我的错,我现在连家也不敢回了,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陆沂川捧着他的脸,用指尖将他耷拉下去的嘴角向上撑起,“绒绒不用想怎么办,不想回家就去我买的别墅,那些异样的眼光不用理会,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夏季气温炎热,没一会,两人靠在一起的地方热烘烘的一片。姜珩被他的话逗笑了,撑着他的肩膀拉开距离,“陆沂川,你这话说得,好像你无所不能似的。”
陆沂川只是安静的阖下眼,“也不是无所不能,只是对于你的事,我总要上心些。”
姜珩抠了抠通知书坚硬的封壳,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根本就没有对不起他,我又不是姜家养的”。
“嗯。”陆沂川应和他,“是我养的。”
阳光下,男人弯下腰,颀长的身躯将姜珩的身影覆盖,“不生气了好不好?晚上带你去吃火锅。”
他话刚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
那声音刺得陆沂川的耳膜一阵阵的疼,无边的惶恐伴随着铃声漫延。
不……
他在梦境里徒劳地张嘴。
不要!
不要接!
可他的呐喊没人听得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接了电话。
“抱歉啊,宋璋有事找我,绒绒是先回去还是跟我一块过去?”
“我先回去吧。”姜珩道,“太阳好大呀,不想跟你跑。”
在梦里,陆沂川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看着自己应了声好。
那天的阳光太刺眼了,他的绒绒就这么站在路边,弯着眼睛跟他挥手告别,笑起来时脸颊两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就好像每个寻常的午后一样,树上蝉鸣聒噪,天空深邃,香樟被晒得蜷着叶片,就连白色的汽车看着似乎都比以往跑得慢。
然后……
砰——
血色淹没。
世界就这样停在了那个蝉鸣声经久不息的盛夏。
……
陆沂川猛地翻身坐起来。
随着他的起身,好像有什么沿着他的脖子滚了下去,他没注意到,全身上下痉挛着,脸上全是冷汗。
他眼底的血雾还没散去,入眼处全是血茫茫的一片。
血。
漫天的血。
他被淹没在血色的世界里,到处都是零散的碎片,怎么捞也捞不到,怎么拼也拼不出……
血腥味从喉咙里往外冒,呛得他止不住的咳了好几声,声音嘶哑粗粝,像崩断的琴弦。
陆沂川颤抖着腿,踉跄着下了床。他也不开灯,膝盖撞在桌角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他像是感觉不到,撑着桌子跨步到了阳台。
他哆嗦着打开水龙头,把双手放在下面仔细搓洗着,等到确认洗干净后才将还在颤抖着的指尖往胸口摸。
冰冷又坚硬的触感仿佛一把插在他胸口的利剑,钻得他如剜心般的疼,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只有这疼,提醒着他,他还活着。
比死还不如的活着。
……
不知过了多久,陆沂川才直起身子。
月光从梧桐枝叶的缝隙里溜进来,朦胧的点亮阳台。镜子里,男人的脸色如纸一般苍白,半丝血色也没有,眼眸漆黑,乍一看,像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恶鬼。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狼狈地扯了扯嘴角。
……
姜珩是被一阵呛鼻的烟味呛醒的。
他迷迷糊糊翻了个身,习惯性地伸出爪子摸了摸,只摸到了冷冰冰的被窝。
他忽然一下就惊醒了。
睁眼看着跟前的床铺还在时他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梦,他还没有回到小巷子里。
可是陆沂川人呢?
姜珩爬了起来,这才看见坐在阳台上吞云吐雾的男人。背靠着椅子,低头曲着腿,侧脸掩盖在梧桐的枝叶下看不真切,指尖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
这还是姜珩第一次见陆沂川抽烟,在这之前,在他的印象里,陆沂川甚至都不会抽烟。
他很优秀,作为陆家的继承人,姜珩自然知道他接受的都是什么教育。而在他的教育里,抽烟这种陋习是不可能让他沾染上的。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学会的?他没了记忆的这四年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姜珩不敢想,越想他就感觉越惶恐。
他从床上跳了下来,走到陆沂川身边。
男人没发现他的靠近,咬着烟头深深地吸了口,神色恹恹,由内而外的透着颓靡。
“喵呜~”
轻轻柔柔的嗓音在夜色里响起。
陆沂川愣了愣,低头发现自己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蹲着一只猫。
小猫仰着头看他,瞳孔在月色下透着清浅的颜色,眸光如水荡开,就好像……
像在那个寻常不过的午后,少年站在车边,笑着跟他挥手告别的眼神。
陆沂川猝不及防低头深深咳了声,然后愈咳愈烈,牵扯着胸腔巨烈起伏,撕心裂肺的程度。
姜珩被吓了跳,勾着陆沂川的裤腿扒在他的膝盖上,抻着脑袋往他那边凑。
“咪!”
陆沂川,你怎么了?
可他的疑问还没得到回答,整只猫就被推了下去。推他的力道有些大,姜珩往后腿了好几步,没刹住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月光下,陆沂川的脸色难看得吓人。
香烟燃尽,猩红的烟头灼到了他的指腹时他才回过神。他把烟头摁熄,别过脸不看地上的猫一眼。
几秒后,他猛地站了起来,捞起床边的外套,头也不回的出了宿舍。
“……”
姜珩盯着紧闭的宿舍门张了张嘴,几秒后,又缓缓闭上。
-
陆沂川一走,两天都没回来。
姜珩吃了睡,睡了吃,倒也没觉得无聊。不过一天后,他发现了一个让猫棘手的问题。
猫粮没有了,水也没有了。
姜珩:“……”
他不死心的扒拉了下猫碗,除了在碗底发现一颗遗漏的猫粮外,周围空荡荡的,那碗比他的脸还干净。
不是,他的口粮呢?明明他看见陆沂川买了一大袋,怎么都看不见了?
姜珩围着宿舍转了好几圈,的确没发现任何猫粮的踪迹,只能把目光转向紧闭的柜门上。
大小合适,高度合适,不出意外的话,他的口粮大概在里面。但问题是,他一只鼻噶大的猫怎么把柜子门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