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暴君的战利品后(80)
马车内的事,之后回想起来虽叫他窘迫难忘,但更惊出一身冷汗。
以他当时那副状态,如果不是对方把他带走,浑浑噩噩丧失自我的唐青还不知要躺在街头露出何种丑态。
若叫有心人带走,后果不敢设想。
萧亭道:“唐侍郎平安就好,莫要将本王当成洪水野兽避开。”
唐青久违地心虚, 又觉此话甚为耳熟,好像听过。
二人一前一后步入尚书台, 在一楼整理文卷的苏少游连忙迎到门前行礼,萧亭示意他们不必拘谨,而后独自前往二楼,与寇广陵商议公事去了。
苏少游默默目送,接着狐疑:“唐侍郎,你怎与王爷走得这般近了?”
看情况,竟似王爷送唐青上来?
他素日与唐青在尚书台办公,之前可从没见过王爷。
唐青随意找了个由头糊弄,道:“王爷秉性宽和,适才见我在途中险些滑倒,扶了一把。”
苏少游端详他的脸,忖道:生成这般,莫说扶一把,上刀山下火海都人心甘情愿罢。
倏地,又跑上三楼寻了李秀莽,暗示他要有点危机感。
李秀莽停下查阅卷宗的动作,喉间涌出些微苦涩,道:“我与大人已无可能。”
苏少游:“啊……”
李秀莽不欲多言,把目光集中在卷宗内容上,以此转移心力。
不久,唐青被召去二楼。
萧亭,寇广陵同唐青三人商议冀州边贸的细则条例,在实施想法和共同目标上,几人意见达成一致,具体的地方情况,唐青和寇广陵则向萧亭探知,结合实际,当场又做了部分细则调整。
一忙就过去几个时辰,唐青昨日中药受惊,加之半夜生病,经此高强度集中精力商讨边贸政策,大冬天的,竟累出浑身冷汗。
他眼前蓦然陷入一片黑沉沉的深渊,耳旁的声音愈加遥远,似落于坚硬温暖的地方,之后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
再睁眼,唐青躺在尚书台的休息榻间,从医署过来的刘执正在为他诊脉。
身边,从左向右,依次围着萧亭,寇广陵,李秀莽,苏少游,几人竟将面前的光线都挡了去。
见他清醒,几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都有了变化。
苏少游率先开口:“可算醒了,今儿身子不适,怎地还带病过来。”
寇广陵道:“这段日子累着你了,等会儿差人送你回府,事情方才已商议得差不多,余下的交给我们就行。”
萧亭对他笑笑:“唐侍郎理当注意身子。”
李秀莽侧目看了眼萧亭的身影,道:“下官送唐大人出宫。”
几人一言一语,倒忘了询问唐青的意愿。
他道:“回王爷,寇大人,下官哪都不去,待到了散值的时辰,自然离开。”
时下落着雪,一时片刻势头不会减小,出行不便,如此,面前几人便不再勉强,唐青抬眸,撞见萧亭的目光,捕捉到一丝怜惜,心口紧了紧,不由瞥开眸子。
寇广陵道:“唐侍郎需要静养,咱们先出去吧。”
待四周再度安静,唐青见刘执太医望着自己,笑道:“又麻烦您了。”
刘执太医:“侍郎哪里的话,只是老夫有一言需和侍郎坦白。”
唐青:“何事?”
刘执太医道:“侍郎身子先天虚弱,而今频繁积累小病,不该长期劳累,否则容易引发心疾。”
也就唐青仗着还年轻,一味地糟蹋身子骨,等年纪上去了,可就没有如今调理得快了。
唐青沉静,须臾后开口:“多谢太医指点,我会注意的。”
送走刘执,他靠在榻前,握着一卷落下的文书翻了几页,旋即放在案上,阖眼靠了片刻。
门帘传来动静,李秀莽送了碗暖汤,细心吹去浮起的热气,道:“喝些。”
唐青问:“寇大人还在与王爷议事?”
李秀莽看着他一口一口喝汤,眉如温润精致的远山之黛,纵使已被他拒绝心意,可能留在身边照顾这个人,便从心间溢出莫名的甜意来。
唐青接过李秀莽递给他的巾帕,擦拭唇角,静静打量对方,言谢的话再多说几遍就显得太客气了,只能看着,诉说他的感激。
李秀莽道:“不日宫内会举办转龙射箭活动,届时热闹起来,也可借机放松。”
唐青:“转龙射箭?”
李秀莽便与他耐心介绍。
此为宫内冬日常见的一项活动,文武百官节皆可参与,其中,上等,乙等,三等都能得到皇上亲自嘉赏,而未能获得名次的官员,亦有奖励。
大邺崇尚武力,每年都会举办狩猎,骑射,蹴球,武斗诸多活动,亦借此机会一展百官英姿。
唐青听得有趣,打算过几日凑场热闹。
*
从尚书台回去后,兰香一日三顿熬着汤水给他补养身子,到了冬日活动当天,唐青气色红润,眼底似要溢出流转明丽的光彩。
就如李秀莽所言,参与转龙射箭的官员众多,连大部分文官都报名了。
君子六艺,俱有骑射,在大邺重武的环境下,即使文官,骑射之术也练得相当不错。
众官员身着干练骑装,目光熠熠,与素日广袖朝服的模样变化了几分气质。
尚书台内除了寇广陵,其他几名同僚也都参加。
唐青寻到他们,与几人寒暄一会儿,一道目光落在身后,侧首回眸,便与韩擒隔着人群遥遥相望。
那人目光漆漆沉沉,带着克制的眷恋,就如最初,把所有情绪都放在心里,目光及他,才泄露几分。
唐青低头,在他前方不远,萧亭着玄色金纹斓袍,视线停留,与他微微露出点笑。
转龙射箭比赛开始,二十名官员骑马持弓围绕高塔疾驰,激烈的比试引的四周无比喧腾。
唐青走到人群之外远远观望,遥见萧隽在高位入席,便前往一座搭建的木塔侧方,欲寻个地安静呆会儿,方才转身,差点撞到来人。
韩擒还未上场,借此间隙,忍不住来见唐青。
唐青:“你——”
韩擒道:“前几日管事在铺子遇到兰香,便向她探听先生的消息,身子如今才好转,莫要在外头受了冷风。”
唐青垂眸:“我明白,统领不必这般。”
见他欲走,韩擒目光一痛,忽然牵过他的手腕,单手一抄,劲衣箭袖包裹的手臂从斗篷下穿过,侧身抱着唐青。
“先生,我有话想跟你说。”
唐青浑身僵硬,抵开韩擒的手,声音不大,却坚定地推拒着:“统领,你越界了。”
韩擒未施力道,唐青轻轻一推,便把他的手臂拿开。
“阿擒,你别忘了这里是皇宫,我们已经分开,若叫人瞧见,旁人会如何非议?”
他撂下话匆忙就走,只见前方与其他官员叙谈的萧亭打发走身边的人,朝他走来。
唐青顿了顿:“下官见过王爷。”
萧亭道:“韩擒纠缠你?”
唐青:“……回王爷,此乃下官私事,不便告知。”
萧亭已经知道唐青与韩擒有过一段情,但两人已分开,方才韩擒痴缠着他,这等举止可谓少见。
两人前后步行,前方热闹中忽然爆发出一身惊呼,却见众人争抢的球花高高抛起,往他们的方向飞速砸来。
萧亭几乎瞬间打横抱起唐青跃身旋出几丈之外,那掉落的球花,在雪地中砸出个坑。
围观比赛的官员顺着球花飞出的方向回头,就见冀襄王怀里横抱着唐侍郎站在人群最外围,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姿紧密相拥,二人容貌气度不凡,委实惹眼。
唐青惊愕,萧亭则低头检查他可有受伤。
出格的场面叫唐青万般为难,欲从萧亭怀里下去。
“……王爷,还请松开下官。”
萧亭走到平坦的地方,把他放稳。
几步之外的韩擒目光震颤,落寞,他下意识靠近,唐青瞥开头,却对上遥遥射来的、如冰却灼人的目光。
李显义穿过人群赶来:“唐侍郎,皇上召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