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哥儿在末世(124)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当有选择的时候，可能并无法明晰自己的心意，究竟最钟情哪一个。可当要面临失去，却一下子如同拨开迷雾，明晰了什么才是最无法失去。
　　宋开霁于他，便是那个“不愿失去”。
　　可他要带宋开霁去那个世界吗？尽管宋开霁的父母看起来还算好相处，也斩断了和李梁李琍的关系，沈青心里还是很慌乱纠结。他一时想不明白自己在究竟什么害怕什么，可直觉告诉他，他下不定决心的事情，便是于他有暂时察觉不到的损失和隐患。
　　身后，曲薇薇喊他：“老板，宵夜要吃吗？这儿还有一些包子，要不让孙呈给你热一下垫一口？”
　　宋开霁这会儿高兴坏了，只顾着围着他父母打转，除了一开始拿出了些东西来给他父母和虞乐，其他的都要曲薇薇提一样才拿一样。曲薇薇理解，但也有点无奈，不过转头看到沈青都没被顾上，心里又有点平衡了。
　　至于宋开霁嘛……她双手托着腮看过去，眼里透露出一丝哀伤和很多羡慕：如果可以，又有谁不想永远做父母跟前的小孩。
　　只可惜她的家人……
　　然而低着头小口啃包子的虞乐却是一愣，犹豫了片刻才怯生生问道：“姐姐，他才是老板吗？”她偷偷指了指沈青，又朝着宋开霁望了一眼：“我以为那位才是……”也许是宋开霁救得她，她有点先入为主，也可能是自她上车以来，所有事情都是围着宋开霁发生，让她下意识以为这车里主事的就是宋开霁，这一趟是为了宋开霁为了救自己父母攒的局。
　　曲薇薇正拿了两个凉的包子扎在筷子上，让孙呈掌心窜出小火苗慢慢的烤着。孙呈也是无奈了，他好好的一个中等偏高的异能者，这一路除了日常杀丧尸，还要兼职伙夫，一会儿又是热盒饭，又是烤包子馒头。别说，他现在还真越来越顺手，对火候的把控也更加纯属。
　　曲薇薇没多想，一边转着手里的包子一边点头：“对啊，外头站着的那个是我们老板，里面那个，算二老板吧？来的路上才追上我们老板的，啧啧，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得志小人，只可惜我们老板也喜欢男的，要是喜欢女的多好，这个得志小人我也想竞争上岗。”她开了个玩笑，把表面烤得金黄微焦的包子亲自递到沈青手上：“看看，我也是可以很贴心的！”
　　沈青怔怔的接了过来，他并不饿，但脑子里想着事情，下意识的咬了一小口。包子表皮被烤的香酥诱人，面粉的香气扑鼻。然而一口咬下去，里面的热油却一下子涌出，烫到了沈青的舌尖。
　　沈青忽然意识到了，他究竟在怕什么。
　　他把宋开霁一家带去兰塘村，要怎么安置他们呢？肯定不会像普通入赘那样，让汉子孤身过来吧？沈青抬眼看向车里，隔着车窗宋开霁脸上的笑容也是那么鲜明，他那么依赖自己的父母，又怎么愿意分开？
　　这也是人之常情，沈青自己在发现山洞之前，不也是对外放话，若要嫁人必要带着苗氏一起。
　　可他不那么愿意。他怕的，是权力下移。
　　家庭，是一个最小的权力结构。大部分家庭的矛盾，都是为了争夺家里的那一点点资源，那一点点权力。
　　为什么婆母喜欢给儿媳下马威，在刚进门的时候刻意刁难，便是怕被东风压倒了西风，苦媳妇熬成婆，自然要把这一点点权力紧紧攥在自己手里，不肯被人分走零星。
　　而为什么这种激烈的矛盾往往是发生在女人和哥儿之间？因为获得权力越少的群体，越容易内部倾轧。原本就少的可怜，才格外吝啬珍惜，不舍放手。
　　而汉子们，才是一个家庭掌握权力最多的人。
　　像老沈家，表面上沈老娘上蹿下跳，厉害的不得了。欺负苗氏，赵艾叶也只有靠奉承她才能过上好日子。可只要沈老汉拍板的事儿，她半点不能动摇。甚至说听说如今李寡妇进门，仗着沈志高的偏爱，也全然不把沈老娘放在眼里了。
　　汉子的支持，甚至可以让“天经地义”的婆婆压制儿媳的权力结构倒转。
　　沈青是从那样一个家庭好不容易挣扎出来获得自由。断亲让他不需要孝顺沈志高，视老沈家的所有人如无物。而苗家兄弟和他不同姓，也不能真正插手压制他。苗氏没主意惯了，天然的愿意依靠听从他，他终于能够全然做自己的主，做这个家里说一不二的人。
　　如今，他难道要亲手接回去一个家庭，给自己创造一个可能被压制的环境吗？
　　他仰头望向车窗，李爱国背对着他正对着宋开霁说着什么，看不清面目。这个“父亲”到底是怎么样的，他不了解，或许李爱国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差。可他知道自己走到今天有多么容易。，从那样一个家庭权利的漩涡中挣脱又有多难，他不想也不敢赌。
　　他心悦宋开霁，宋开霁也那么喜欢他。可这份喜欢像他手里的烤包子一样，表面香气扑鼻，内里却有着烫伤他舌尖的陷阱，稍不留意就会将他拖进去，让他刚刚松动了的心又一点一点退缩，变得坚硬。
　　这也许和宋开霁无关，和李爱国也无关。他拒绝王三，和苗氏说一年之内都不想谈婚事，或许都是因为他察觉到那时却又没想清楚的隐患，在这被迫面临是否要将宋开霁一家带回兰塘村的时刻，集中爆发了。
　　车内灯光昏暗暖黄，里面一家人欢声笑语。沈青站在车外，夜色将两个世界切割的分明。
　　车里的张素娟和李爱国也听到了虞乐和曲薇薇的对话，也都十分惊讶，他们同样以为是宋开霁组了这个车队来营救他们。宋开霁摇了摇头：“是我要来的，但我们整个异能小队沈青是老板。我们吃的用的一切物资，都是沈青提供的。”他把虹城基地的情况简单和父母说了说，又着重提了沈青对他的照顾和支持，很希望父母能够对沈青多一些认可和喜欢。
　　张素娟倒是还好，李爱国就有些不自在了。虽然俩孩子都是男孩儿，他却难免有些花用儿媳妇私产的感觉：“这还怪不好意思的。”
　　宋开霁倒没想那么多。他如今刚刚二十出头，末世前大学还没毕业，在他心里爱情就是爱情，热烈到他可以把自己的一切捧给沈青，包括自己的生命。可婚姻是什么，家庭、责任又是什么，宋开霁还没有触及到这些东西的根本。
　　倒是张素娟，女人看这些问题总和男人不是一个角度：“那你也不能太心安理得了，人家把东西给你收着是喜欢你，但你自己也得有点分寸。你看你爸，从前工资本都是我给我拿着的，但我要把里头的钱都拿去给你舅家，你看你爸急不急。”
　　工资本上交一直是李爱国非常自豪，标榜自己是个好丈夫的行为。这会儿听张素娟这样说，忍不住笑了：“我交给你就是知道你不是那样人儿，都是自己家人，你偶尔借你兄弟点我也不能挑理，我知道你有分寸，不能把咱家全部家底都掏出去。”
　　他不是没有听说过，有那爱扶弟的，借钱都要给自家兄弟。换句话说，张素娟要是那样的人，他一开始就不会喜欢上她。他不是图张素娟有分寸不扶弟才娶的，但有分寸的张素娟让他更喜欢。
　　张素娟道：“咱俩结婚多少年了，能一样吗？再说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
　　父母的对话让宋开霁若有所思，母亲的话让他觉察到，即便是夫妻相处，也不能全凭爱情，还要有适当的分寸。张素娟却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在一旁犹豫了片刻道：“东西给你收着，你是有空间啊？什么空间？”
　　宋开霁回过神：“空间异能啊。我之前只有二级异能，还是沈青拿了许多晶核支持我，才升了三级，我之前的瞬移也是空间异能的招式。”
　　听闻是异能，张素娟也不知自己是失望还是什么感觉。她四下扫了一眼，曲薇薇等人在车头烤东西吃，后座附近就他们一家人，其他人也不过来打扰。张素娟调换了一下位置，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住其他人的视线，捏着胸前的玉石吊坠暗暗发力，她不得章法，大约过了半分钟，手里的包子才骤然消失。
　　宋开霁、李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