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独特的洗白技巧[快穿](207)
没有人比他与沈明恒相处的时间更长。
叶鸣谦是个孤儿,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很淡薄,他不记得自己的家人,不记得自己的年岁生辰。
倘若用尽了全力去回忆,只能依稀记起他曾跟着一群有着枯瘦憔悴面庞的人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耳畔终日萦绕着不绝的哭声。
他小时候大抵是个难民,叶鸣谦想。
后来他走不动了,他躺在一个大石头后面,渐渐看不见队伍。
深秋的风已经带上了肃杀的寒意,落叶纷纷扬扬,铺在地上倒也松软。
叶鸣谦衣衫褴褛单薄,石头为他挡去三两风,但终究用处不大。
他快要死了。
那是他最初的记忆——从一段缓慢的死亡开始。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生命的流逝,时至今日,依然记得那时的感觉。
就在他意识逐渐昏沉的时候,他察觉到身上多了一分暖意。
叶鸣谦勉力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披了一件精致干净的、有着松软绒毛的披风。
他干枯肮脏的发丝落在绒毛上面,即使那时的他幼小到一无所知,还是本能地觉得羞耻。
他努力地把眼睛睁大了一点,见到旁边蹲了一个小孩儿。
粉雕玉琢,面色红润,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这时有人惊呼了一声:“公子!”
来人边走边脱下外衣,将小孩儿裹了起来,心有余悸道:“裴少爷怎么可以偷偷把您带出去!这荒郊野岭,多危险啊!”
小孩儿摇了摇头,“不是偷偷,我自愿的。”
他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颗糖果,问被白色披风盖着的叶鸣谦:“你要吃吗?”
鼻尖萦着甜甜的香气,叶鸣谦许久不曾进食,但他现在累极了,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叶鸣谦幅度微小的摇了摇头算作拒绝,他闭上眼睛,将自己半张脸埋在柔软的绒毛中。
“公子心善,但他快死了。”
“如果我们带他回去,他就不会死。许叔,我们带他回去好不好?”
一个难民而已,公子想救便救了,就当养只小猫小狗解闷。
“许叔”没有犹豫,用上请示的语气:“都听公子的。公子,我先抱您回去,然后再让人回来捡他好不好?”
沈明恒这时候已经从裴家搬了出来,作为沈昱专程为他安排的心腹,“许叔”知道自家小公子不是一般的小孩儿。
沈明恒道:“不好,你抱着他,我跟着你,我们回家。”
这一句话之后,世界上才有了叶鸣谦。
第170章 明明明月是前身(27)
后来叶鸣谦就一直跟在沈明恒身边, 凡沈明恒有的,他也有一份,相当于裴家又多养了一个孩子。
这世道多的是苦命人, 裴家虽然是大善之家, 也不至于什么孩子都如珠似宝地养着。
真要喜欢养孩子,他们家中还有不少家生子的下人呢。
叶鸣谦沉默寡言,大概受经年逃亡的影响,性子有些阴郁,并不讨人喜欢,独独只听沈明恒的话。
裴家也是看在沈明恒的份上, 才会连带着也给他一分优待。
裴定山经常来找沈明恒玩耍,一来二去, 他们三人也就熟络了起来。
沈昱依然频繁回来看沈明恒, 对于家中多出来的这个人,他在查清对方确实是个孤儿之后也就没太在意。
就好像小孩儿自己从外面捡回一个玩具, 只要没有危险性, 也不是什么大事。
叶鸣谦在沈明恒的家中过了第一个有记忆的新年。
他这段时间被养的好,脸上也多了些肉,身量看起来比沈明恒要高上一些。
又因为他从前不怎么记事, 沈明恒猜测他年岁应该也大不到哪儿去, 过了年, 便算作他已经六岁。
沈明恒四岁了。
四岁的沈明恒找沈昱说他想习武,让沈昱给他请个师傅,沈昱发愁了两天。
沈昱小时候没机会正经学过武,都是街头打架练出来的身手, 是进了军营闯出了几分名声后才有意识地请了个师傅纠正不好的习惯,以免错误的发力方式会伤身体。
已经过了定形的年纪, 现在要重新改正没少吃苦。
这些苦头他自己吃也就罢了,哪舍得让沈明恒也受一遍?
沈昱苦口婆心:“你还这么小,骨头都是软的,过两年再学吧。”
沈明恒说:“裴定山也是四岁开始习武。”
“那能一样吗!”沈昱跳脚:“那小子自小精力旺盛,刚学会走路就想爬树,摔了几次都跟没事人一样,皮实得很。”
而且裴家给裴定山请习武师傅也只是为了消耗他的精力,没打算真让他当什么高手,裴定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自然谈不上疲累。
但沈昱知道沈明恒自小就很有主见,他若是为自己定了某个目标,绝不会轻易放弃。
练武是持之以恒的事情,寒暑不间断,沈昱一想到沈明恒大冬天的要在雪地上扎马步,他的心就一突一突地揪着疼。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沈明恒不满道:“可是我也想要有自保的能力。”
沈昱苦着脸来回踱步,烦躁到不行。
在角落里始终沉默的叶鸣谦忽然道:“那我学吧。”
他神色认真:“我会一直跟着公子,永远保护他。”
沈昱眼前一亮。
后来沈明恒六岁的时候,遭到了一次暗杀,虽然有惊无险,但沈昱再没有理由拖延不让他习武。
沈明恒的身手算不上好,他没吃过苦,往往刚出汗,被沈昱警告过的习武师傅就会求着让他休息,导致这么多年下来他的身手也就勉强自保。
叶鸣谦却相反。
他付出了双倍的努力,也吃了双倍的苦,而也犹如他习武最初所说的,他没有离开过沈明恒身边。
沈明恒在家里时,他就是公子身边的护卫。
沈明恒上前线后,他就是将军身边的偏将。
沈明恒当了太子,他是太子私卫的统领。
将来沈明恒当了皇帝,他还会是禁卫军的统领。
他的过去、现在,乃至未来所有的规划,全部都与沈明恒有关,现在要让他离开京都远赴西域,他一下便茫然了起来。
沈明恒思忖片刻,笑道:“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意愿,没关系,不愿意就不去了,大夏不缺将领,你还跟在我身边,如何?”
他一开始会想让叶鸣谦去西域,一是因为叶鸣谦能力足够,二也是想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
他身边的这些人,在开国封赏有功之臣时功劳都不低,裴定山更是为自己挣来一个异姓王的爵位。
只有叶鸣谦,分明能力也不差,偏偏一直跟在他身边,耽误了许多功劳。
可是他自以为是对叶鸣谦好,却忘了问叶鸣谦愿不愿意。
其实有没有功劳又有什么关系呢?人生就这么几十年,自然要选自己喜欢的活法。他是太子,即便叶鸣谦没有王侯爵位,难道他还护不住他吗?
叶鸣谦摇了摇头,坚定道:“殿下,臣愿意去。”
他从前觉得保护一个人就该寸步不离,后来才发现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小太小。
就像沈明恒六岁那年的那次刺杀,他只能带着公子东躲西藏,沈昱却能带人包围整座城,将那些刺客一个一个找出来处以极刑。
就像沈明恒昏迷这十个月,倘若局势有变,他只能带着太子私卫护住东宫,不知能坚持多久,裴定山却能带着军队入宫勤王。
——那时他想了许多,他想万一沈昱真就放弃沈明恒选了别人怎么办?万一新的太子决定杀了沈明恒以除后患怎么办?更甚者,万一沈昱也出事了,文武百官拥护别的皇子上位,他能做什么?
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唯一能做到的忠诚,就是死在沈明恒面前,让自己的尸体成为最后一道防线。
可这是没有用的,哪怕他付出生命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叶鸣谦道:“殿下,臣想去西域。”
他要为沈明恒守住大夏的门户,他要有一支绝对忠于沈明恒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