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天大笑招魂去(162)
他顿了脚步,身后的人也跟着停了。
娄朗干咳了一声道:“你可还想进去?”
杭昕道:“非礼勿视。”
娄朗笑了起来:“对对,读书人守礼,可不能玷污了杭公子的眼,我们去你说的更讲究的地方可好?”
杭昕道:“好。”
地方太远,只能御剑前行。
娄朗摸出魂刃直摇头,太短小就是不方便。
杭昕解了剑,娄朗自然而然地接过,拿在手上掂了掂,竟颇为沉重,他打量着杭昕那把细腰问道:“你这腰是天生细,还是练出来的?”
目视前方的杭昕,闻言目光在娄朗身上轻轻一点,改为眺望远方。
娄朗摸摸鼻子,自知又唐突了,心想:“他明明是男子,怎这般害羞?弄得我也不自在了。”他一边想,一边运起灵力,召动了凌寒剑,他们虽然才相识不足一日,却足够默契,杭昕没问娄朗用何术破了配剑只认主人的符咒,娄朗也没提他在开启凌寒剑时未遇到剑灵的任何拒绝,好似理所当然就该这样似的。他们稀松平常地对视一眼,娄朗先一步踏上,杭昕随即跟上。
凌寒是长剑,站两人也不算挤。娄朗一路只觉身后的人呼吸小声而有节律地扫在后颈上,微凉,带着薄薄的霜雪之意,在月夜的高空中,令人心旷神怡。
其实这么飞一晚也不错。
“墨轩?”娄朗停在一座小院前,望着匾额道,“这是你的宅子?”
杭昕推开门,保持着推门的动作片刻失神,直到娄朗又唤了他一声,他才怔悟般让开身子,语气十分认真地道:“此为鄙人寒舍,请娄公子来此一叙。”
“初次造访不能空手。”娄朗盈盈笑着,空手往身后捞了一下,变戏法般捏了一枝梅花出来,刻意端正了姿态,递到杭昕面前,“你这院外的梅花很漂亮,借花献佛,还请笑纳。”
杭昕目光正落在娄朗身上,看的是眼前的娄朗,想的却是曾经那个捻花来调戏他要他开门的娄朗,当眼前凭空冒出的那枝花时,他眼眸猛的一缩,倏尔涣散,惘然低喃道:“娄……不……”
娄不归,你还肯送我花么?——后面的话刹时截住,杭昕意识到失言,猛地咬住了舌,一阵腥甜呛在喉咙,眼中现出痛色。
娄朗修招魂术,一见杭昕此形,便知他道心动荡,出手如电握住了杭昕的手腕,精纯的招魂灵力顺着脉门直冲杭昕内府,杭昕用力睁了睁眼,心神已被洗得一片凝练,他道了一声“杭某失态,谢娄公子。”眼底清光一滑,偏开了头。
娄朗聪明的不做追问,心中思忖:杭公子这副形容,定是与我有渊源,而我却毫无印象,怪哉怪哉。他用力思索了一圈,也想不通其中因果,只隐隐知道,无论如何,他眼下不想看到这位杭公子伤心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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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入目是精致的院阁。墨轩之讲究令娄朗咂舌,每一处精巧的雕饰,每一块严丝合缝的砖,都透着主人雅致高绝的审美。娄朗赞不绝口:“杭公子,这些都是你设计的?”
杭昕正往小院石桌上的红炉上添碳,轻声答他:“不止设计,皆是我亲手起的,娄公子可喜欢?”
“甚好!”娄朗凑过来,见杭昕往红炉上置壶添酒,问道:“怎么又喝?”
“黄酒性温,用红泥炉煨上,夜半里喝最能养身助眠,方才御剑一路吃了风,饮一些暖暖身子?”
“好是好,就是麻烦,杭公子不辞劳烦,我当然要喝。”娄朗说着深嗅一口,被酒香沁得四体飘飘,“这不是普通的黄酒?”
“加了梅花汁酿的,在梅树下埋了五年。”杭昕注视着碳火,也不知是碳火照得还是酒气蒸得,把杭昕精致清冷的线条柔和了不少,白皙的脸庞泛起红色,原本利落漂亮的动作也转而轻缓,他舀了半勺温酒倒进厚瓷杯,双手递到娄朗眼前,“娄公子尝尝。”
娄朗不知自己如何接下的那杯酒,又如何胡乱饮下的那杯酒。有了第一杯,便有第二杯更多杯。酒香溢满院,闻之令人酥软发醉;酒劲醇厚,竟比陈年佳酿还要醉人。娄朗饮酒从不见醉,此刻却有些醉了,只觉眼前阵阵恍惚,看身旁的人如同浸在清雾里,只闻得那独特的霜雪气息。
真是好闻,满院的温醇的酒香也盖不住。独树一帜地又清又冷,好似在固执地等着谁。
娄朗鬼使神差地很想抱抱杭昕。
他才这么想,那股清冷便靠了过来,停在他鼻端的位置。他浑身热得无处释放,急于想抓住点什么凉的东西,来的恰到好处的霜雪气息,令人无法抗拒。他还未及动手,便有一截冰凉的手指落在他掌心,轻轻握了握他,对他道:“要听书么?”
“什么书?”娄朗有些魂不守舍地问。
“你喜欢的那些传奇演义。”
“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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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朗原地等了一会,杭昕取了书回来。煮酒论古今,在世时的他们于此好上一直十分合拍。一个念一个评,你来我往,说不出的畅快,少年娄朗那怪异的热意这在来往中又化成满腔豪情,眼里爠爠发光。
不知杭昕何时改成念侠客狐仙,那些人神妖仙的情爱,听得人唏嘘动容。先前娄朗还能听明白,后来便听不真切了,杭昕的声音时高是低,尤其是在念那女仙的情话时,轻轻款款,听得他一会热一会冷,有些坐不住。
再往后,也不知杭昕是如何不小心碰洒了正烧着的红炉,热酒泼了满桌满地,娄朗在炸开的酒香中一把抢过抱住了被烫了惊住的杭昕,满院子着急地找冷水,最后是按着杭昕的指点,找到了主屋里的浴桶。
原是只要放杭昕进去,却不知为何,两人都滚进了浴桶,水漫一地,两人全湿了。娄朗替杭昕解了衣衫,把烫处露出来浸在水里,一直咬牙忍耐的杭昕好似这才找到痛觉,低低地吟了一声:“疼……”
娄朗手抚上去,运了灵力,要替他疗伤,他一身被酒气蒸腾的热气一碰到杭昕的肌肤,又听到杭昕这一声呻吟,他整个人好似烙铁遇到冷水,一阵“嗞”地冒烟,一晚上乱蹿的热气终于找到了口子,真冲而下。
关口要失守,更要命的是,这关头,那杭昕竟整个人贴了过来。
这时若再是正人君子,他便枉为男人了。
衣衫胡乱解开了,分不清谁先咬上的谁,一个循循善诱,一个过关斩将,渐渐分出上下,上面的把人压到桶边时找回一丝清醒,问道:“你可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杭昕的全湿的长发贴着脊背,一直蜿蜒到水下,缠在彼此躯体之间,他双手扶着桶壁,肩胛骨紧崩着拉出一条精致的弧度,他回身,化尽青霜的眸光比身上的水还要湿润,连声音都仿佛浸湿了道:“娄朗,你记住了,我是杭清望。”
娄朗道:“你要我记住你,可我明日要就回山。”
杭昕深望着他:“今日事今日毕,娄公子说那些做什么。”
娄朗按捺着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杭昕道:“娄朗,你若有不忍,那便答应将来出山,要来寻我成亲。”
娄朗不答。
杭昕身子一动,声音随之一颤道:“娄公子,你快些罢。”
娄朗用强悍地力道回答了他。
从浴桶到地上,再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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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宵苦短,破晓来的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