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好柔弱啊(79)
宁如深:……他放什么心??
他还要再问,严敏却笑而不语地伸手一赶, “没什么,大人先去上朝。”
宁如深稀里糊涂地被赶去早朝。
搞什么,总觉得有点不妙。
…
今日早朝。
正是季劼等人同李无廷定下的“内阁制”试水之日。
新政由鸿儒季劼牵头提出——
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季劼德高望重、立场中立, 谁也不敢大肆攻讦, 只能相互争论起来。
迟钝者还在权衡背后的利益。
敏锐者已经从中窥见了天子的授意。
宁如深在闹哄哄的朝堂中往上方望了一眼, 只见李无廷依旧稳如泰山, 不动声色地静观各方周旋。
他正望着,就看李无廷朝他扫来。
深远的目光穿过大半朝堂落在他身上,仿佛在说:瞅什么?
还不把你那脸埋低点。
“……”
宁如深就把脑袋埋了埋。
作为“发起者”之一, 在这场腥风血雨里完美地隐身了下去。
一场早朝吵了两个时辰。
下了早朝,宁如深又被朝臣们拉着打探了几句口风。
等他将一群人支走,已经过了一刻钟。
他理了理衣裳, 转头去往御书房:
忽悠结束,收工!
御书房外, 小榕子守在门口。
宁如深平时都是直接进去,今天刚要进门, 却被小榕子拦了一下:
“宁大人稍等, 陛下在里面议事, 奴才先进去通报一声。”
宁如深点头, “那我等等。”
他揣袖在外面等着。
然而不过几息, 小榕子便又匆匆出来了。那速度仿佛只是进去涮了一下,对方朝他摇摇头说:
“宁大人今日还是先回吧。”
宁如深奇怪,“怎么了?”
小榕子悄声说,“圣上心情不好,奴才刚进去就听圣上说:滚。”
“……”
连滚都出来了,心情是有多差?
宁如深印象中,李无廷虽为帝王却很少说重话:大概是出于君子涵养,说“滚”的时候要么是揶揄,要么就是动了真怒。
他小声问,“知道原因吗?”
“奴才不知,只瞧见陆大人在里面禀事。”
陆伍…?难道是因为推行“内阁”,有臣子下来说了什么?
宁如深试探,“我进去劝劝陛下?”
小榕子苦口婆心,“大人,回吧。”
他在陛下跟前侍奉这么多年,还从没见陛下脸色像今日这么难看过。
也不知陆大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宁如深只好点头,“那我去礼部了。”
他揣着袖子转头离开,心头琢磨:
既然是陆伍,跟自己应该就没什么关系了。
说起来…今天一大早就没见到拾一,拾一又跑哪儿去了?
·
御书房内,气压低得骇人。
宫人都被打发了出去,只剩下满目焦心的德全和跪在御前的陆伍。
李无廷垂着眼睫,薄唇抿成一道直线。
沉寂半晌,他才哑着声音开口:
“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是。”陆伍面瘫着一张脸,重新禀报了一遍,“卑职听拾一说,宁大人害了相思,月底及冠后欲向京中贵女‘静静’提亲。府中管事已在着手备礼。”
他归纳,“想必不日便要同人下聘。”
“……”
话落,屋中再度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陆伍跪在案前,不明所以。
他今早在城东小摊上喝汤圆时遇到了拾一,对方一来就向他打听京中闺名叫“静静”的贵女,说是宁大人要提亲。
这事他本来是没打算上报御前——
锦衣卫监察的是朝臣有无结党营私、贪赃枉法,宁大人两者都不属于。
估计拾一也是因此没有上报,反而跑去帮人打听。
但想起上次提到宁大人时圣上多问了两句,他还是提了提。
没想到这一提……
“静静?”上方突然落下一声冷笑。
陆伍收回思绪,抬头看去。
李无廷眉心像是压着火,不冷不热,“闺名都叫上了,还真是亲近。”
德全浑身冒汗,慌忙道,“陛下,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拾护卫那传话的本事,您还不清楚?”
似是想到什么,李无廷神色稍缓,“这话是怎么传出来的?”
“听说是宁府的管事一大早从主屋出来,立马就叫拾一去打听了。”陆伍回想着拾一煞有介事的语气,学道,“——宁大人,定是房中寂寞。”
房中寂寞。
李无廷闭了闭眼,捏住眉心。
昨晚掀帘上马车的那一幕幕浮出脑海,他君子恪礼地不去联想更多……
片刻,他哑声,“你下去。”
陆伍磕了个头,起身要走。
忽然又被叫住,“慢着。”
李无廷捏着眉心,沉沉开口,“你也去打听打听。朕倒要看看,谁是那个‘静静’。”
陆伍应下,转身出了御书房大门。
…
待人离开,御书房内依旧沉凝。
李无廷抵着眉心没说话。
德全在一旁急得心头冒火:要知道圣上乃一国之君,想要谁不过一句话的事,哪用得着这般曲折?
但陛下偏偏要端着什么君子风度。
这下好了,宁大人都要成亲了!
陛下还不得气…气长寿了!
德全把心一横劝说,“陛下,您不妨就直接一些,将宁大人——”
一道冷目扫来,他话头刹住。
李无廷侧了他两秒,又缓缓收回目光,“朕说过,不做勉强他的事。否则他要走,朕……”也留不住。
德全一急,没忍住跺了下脚:欸哟!
“……”李无廷看去,“你急什么。”
“奴才能不急吗,陛下这么多年来身边无人……”洁身自好,谁也不碰。德全咽下后半句,继续说,“好不容易才有了个上心的人,奴才希望陛下得偿所愿啊。”
不止是他,轩王和景王殿下不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
德全心酸,“陛下要多为自己打算。”
御书房里一时无声。
像是都想起了过往那些腥风血雨里,李无廷护着身边人一路爬上来的荆棘坎坷。
隔了会儿,才听案后道,“朕知道了。”
德全一喜,抬眼瞅去。
却看李无廷又冷笑了一声,“但在这之前,朕要先看看那位‘静静’是哪里入了他的眼。”
“……”
料峭的语气如一阵寒风刮过。
德全深埋着头,抖了抖,“陛下英明。”
·
这几日朝政繁忙。
宁如深连着三、四天都没能去到御书房——
“内阁制”的拟建引得朝中暗潮汹涌。一篇篇奏折和一波波朝臣都往御书房里涌,他都找不着机会觐见。
与此同时,督市典下也门庭若市。
下个月就是承天节,即大承的“国庆节”,前来投标的世家都快要踏破门槛。
就这么忙忙碌碌地过了几天。
五天后的傍晚,宁如深从礼部下值。
他一路步行回府,快到府门时却正遇上迎面而来的陆伍。
双方打了个照面,陆伍停步。
“宁大人。”
“来这儿办事?”宁如深招呼。
“刚办完。”陆伍顿了顿,想起宁如深往日带自己蹭过的饭,又看了眼将晚的天色,还是好心漏了一勺道:
“宁大人今晚,最好别睡得太死。”
“???”
宁如深仿佛没听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