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破案超神(151)
厅堂一片寂静,连地上的阳光都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怎么找到人的……这个问题, 厚九泓可太有发言权了。
他视线微移, 悄悄看了眼笑唇微扬, 大马金刀就坐, 风流摇扇子的夜无垢,又看了看正座上眉目疏淡, 一身端肃的朝慕云, 感觉这两个人有点怪怪的。
默契这种事, 他以往是这么理解的,不够聪明的那一方,永远领会不到聪明的那一方的意思,自然永远默契不了,可要是两个人都聪明,或是两个人都一样的蠢,想到的方向一样,自然就默契了,但这两个人不同,相较与实力的势均力敌,更多了些他看不懂的缱绻暧昧,就比如现在,此刻,二人同坐厅堂,并没有任何对视,也隐隐有插不进别人的不同气氛,他们舒展,闲适,永远在彼此背后支撑。
这个看不懂,但别的他懂。
枝来芳芷檀母女可不是那么好找好请的,别人故意藏起来,她们俩也有自己的想法,被骗被坑多了,很难再相信别人,夜无垢有多坑呢,明里手段有,就照着朝慕云提出的计划方向,查药材,找到药铺,揪出一个名字,但并不打草惊蛇,转头就去芷檀那里套话,或威胁或利诱,芷檀试探过朝慕云和夜无垢,心里自然是有些想法的,有些东西半推半就就说了。
但她和她娘枝来芳的关系有些微妙,看起来互相厌恶,不怎么搭理,实则有别人看不懂的羁绊,不然芷檀也不可能为了她娘,为人所制。
为了母亲安全,她只提供了一些线索,方便官府查案,以为助力,以期将来,但她并不打算说出母亲的事,担心官府动作太大,母亲安危受到影响。
她怎么都不说,夜无垢就言,他有本事寻到芷檀,就有本事寻到枝来芳,他有本事护住枝来芳,也有本事杀了她,左不过是时间问题——问芷檀信不信。
听到这话,芷檀当时脸都憋红了,厚九泓就在现场,直觉这位红牌姑娘要骂人,但最后人还是压下去了,咬着牙说了枝来芳的事。
这种事要么不开头,要么,开了头就得说个透,不然若是没什么提醒,对方不小心之下,伤害了她要保护的人怎么办?
得到了信息,夜无垢转头就去寻了枝来芳。
她被藏的地方并不是多隐蔽,大隐隐于市么,但既然是有心人故意藏起来的,外松内紧的各种防卫,可以说是用足了精锐力量,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夜无垢就没带人,悄悄朝熟睡的朝慕云‘借’了玉骨扇,单枪匹马就杀进了那宅子。
当然,夜帮主行事还是很有分寸的,只是利用各种‘不被发现’的小技巧,过三关,斩五路,走到了枝来芳屋子,并未惊动任何人。
他到底是怎么和枝来芳谈判的,厚九泓没有亲眼见到,但听事后安排,也能猜个差不多,夜帮主估计是两头吃了,在芷檀这里,用枝来芳性命威胁她,在枝来芳这里,就用女儿的性命威胁……
枝来芳做了红牌那么多年,被人圈起来豢养这么多年,不但能哄住典王,本身没有危险,还护的住女儿,除了一个月一次的见面,完全将女儿放在危险圈之外,是很有些本事的。
前边也是言笑晕晕,实则充满警惕,坚决不会卖女儿,各种不好谈,直到夜无垢亮牌,说了一件事——
厚九泓不知道是什么事,仍然佩服夜帮主的厉害。
他不知道,朝慕云却知道。
夜无垢将自己真实身份告诉了枝来芳。
人性幽微,不可试探,但人性坚韧,永远都可以信任。枝来芳不可能舍弃女儿安危不顾,典王和夜无垢的皇子身份本就是立场的强烈对立和矛盾,她筹谋多年,只能勉强保证安危,却逃不出去,但有了夜无垢,一切都将变得不一样。
这是赌性,是相互交换的投名状。
脑子清醒,聪明,心有牵挂,被恶人控制住的人,她之所想所思,一定不会是卖了夜无垢到典王面前邀功,因为她得不到想要的好处,以后日子也不会有根本性变化,可若是帮了夜无垢,典王伏诛,那她们母女迎来的,将是完完全全的自由!
怎么选,要不要将知道的东西,典王的秘密,全部交托,几乎是不用再考虑的选择。
朝慕云听夜无垢详述过那个夜里的经过,对话过程,对枝来芳表现出来的坚韧和聪慧很有好感,看着堂上肩背笔挺,气质娉婷的枝来芳,温声道:“这么多年,你在何处,为何音信全无,遇到了什么麻烦——你的事,你自己说?”
枝来芳微笑颌首,落落大方:“谢朝大人垂询,妾身不敢有瞒,这么多年,一直被典王囚禁私院,不得而出。”
一句话出来,现场一片哗然。
典,典典王?虽说之前流言纷纷,大家或多或少都猜到了案子大概率要提这位,但也只是以为是背景相关,不认为大理寺办个案子就能把人逼出来,没想到还真有谱,这人竟然一直在京城么!
在京城也没干啥好事,藏头露尾不出来,还掳了人揽芳阁的头牌姑娘,强囚强占!这是一个王爷该干的事么!
哦,对了,典王才不是什么正经王爷,人是行刺御驾,搞造反的,什么脏事坏事怕干?
“……最初揽芳阁相见,妾身并不知对方是典王,只当寻常客人接待,因其喜怒不定,阴晴不明,又极财厚似有隐权,阁里只有妾身察言观色能力未出过错,妈妈便引妾身来招待他,一来二去,便慢慢熟了。”
“他似极好洁,不爱女人靠近,妾身能感觉得出来,他很厌恶青楼女子的淫媚轻浮,可他也不去寻良家,偏爱往楼里来,妾身也不知因何入了他的眼,可能还算知情识趣,还算有眼色会哄人,但后来隐隐发现,应该是妾身相貌,肖似一个女子——和他关联很大的女子。”
“……他常叫妾身跳舞给他看,但妾身看得出来,他其实并不喜欢妾身跳舞,只是随意派个活儿,让妾身不能闲,不得闲,就不会有时间观察揣摩他,他话不多,时常很安静,将妾身强行掳走时,妾身完全没预料到。”
枝来芳说起过往,缓缓闭了眼:“他常在私宅,却并不经常碰妾身,除非酒醉,或者遇到什么事需要发泄,他表面上看起来温文尔雅,实则脾气暴戾,每次同房,妾身几乎要脱一层皮,那个时候的他一点都不安静,话很多,他会用很恶俗,很脏的字眼骂人,有些词甚至是妾身这种常年在市井的底层人,都未曾听说过的……他从不道歉,也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似乎在他心里,女人就是个样子,就应该对待女人这个样子。”
“芷檀是我女儿,揽芳阁里的人都知道,熟客知道的也不少,他自然也知道,妓子偷生在楼里的孩子,父不详,外人看到的大约是可怜,惋惜,可怜她身世,惋惜她将来,典王看到的不一样,他看到了我们母女两个人之间的战争。”
“我不想女儿走上这条路,非常严厉,严防死守,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芷檀是个脾气倔强的小姑娘,小时候可能只是好奇,顽皮,懂点事了,会觉得辛苦没什么要紧,走什么样的路也不要紧,只要母女俩总是在一起,相依为命,就是好的,可她懵懂倔强,当时又心智不成熟,不知道怎样沟通表达自己,总是和我闹脾气,我……其实不管她怎么表达,我都不可能答应她走上这条种,管她管的更严,压制的更紧,我们母女俩的关系在那时,可以说是水火不容,架都打过的。”
“这种场面别人说是见了,定会拉开规劝,但典王不同,他似乎非常喜欢看我们母女不对付,我们越是仇视,他越是喜欢看,我们越是恨对方,我们的性命在他那里更安全……”
枝来芳说了很多,平时相处的点滴,典王的生活习惯,喜好什么,厌恶什么,一直在遮掩什么,都威胁她们母女做了什么事……
公堂外围观百姓窃窃私语,这种行迳,怎么跟个见不得光的耗子似的?
你看这习惯爱好,需要办事才走出门去,人前挂张假面,装优雅装君子,回来就本性暴露,窝里横,最爱欺负女人,看人母女俩自相残杀,你怎么不抓对男人过来看人干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