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四个徒弟的修罗场(75)
就因为他是妖魔,就因为他从石塔里出来,所有人就认定他是进石塔里,翻阅魔修典籍,要入魔作恶的。
池先秋拨开他额前汗湿的头发,搓了搓他的脸:“师尊知道。”
李殿主还要再说话:“池师侄,妖魔满嘴谎话,可不能被他们骗了。师叔知道你把他带在身边这么多天,还要收他为徒,你心疼他,可也别被他糊弄过去了……”
不等他把话说完,狼崽子就转过头,朝着他大吼了一句:“我说我没有!”
李殿主被他忽然这一声吓了一跳,狼崽子又一掀衣摆,在池先秋面前跪下,朗声道:“师尊,我没有修魔!”
他这话说得大声,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李殿主身边的小弟子道:“你一个妖魔,你不修魔,难不成你是进去看画本子……”
“我知道。”池先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看着他他住了口,才转头看向狼崽子,“师尊还你一个清白,你自己说,你在石塔里动过哪些书,做了什么事。”
“《天道经》、《道本论》……”狼崽子报了一串书名,旁人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这些具体是哪些书,只觉得这些东西,听名字都不像是魔修所用的书卷。
他的脊背愈发挺直,额上冷汗顺着脸庞凝聚在下巴上,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衣襟上。随他一本一本地报书名,李殿主的脸色也愈发沉了下去。
狼崽子的最后一本书落在一本池先秋也没听说过的书上:“《本正归元法》。”
池先秋不知道这是什么书,但一听这本书的名字,几个宗主的脸色都变了,他们相互交换了几个眼神,说不出话来。
李殿主原本要开口质疑,听见这书的名字,也默默地闭上了嘴。
天机殿的小弟子不知道,所以不甘心,只问:“你报了这样一长串的名字,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看过。”
狼崽子碧色的眼睛里仿佛晕透出浓重的怒意,他握紧池先秋的手,强忍着怒气:“我能背下来。”
塔中典籍不能为外人所知,池风闲沉吟道:“带他进来。”
池先秋把狼崽子抱起来,一行人重又回到塔中。
狼崽子把脑袋靠在他的肩上,低声道:“师尊我没有。”
“我知道。”池先秋转过头,用自己的脸蹭了蹭他。
狼崽子看了一眼江行舷,又对池先秋道:“我一从塔里出来就碰见他了,他要捉我,所以……”
“我知道。”
这下子,池先秋大概可以明白今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狼崽子来此处时,被天机殿弟子看见了,江殿主虽出身玉京,却从来不喜玉京,卯着劲儿要往玉京的脸面抹黑。
他以为狼崽子入了魔,池先秋收了一个妖魔徒弟的事情,传出去怎么能好听?所以他先把这件事情透露给宁拭,想着宁拭向来与池先秋不和,借玉京弟子的手将玉京抹黑。
但他也怕宁拭这边出了状况,所以又安排自己的大徒弟江行舷在外边等着。果然宁拭还是让狼崽子走了,狼崽子也就一头栽进了江行舷那边。
池先秋回头望了一眼江行舷,他看起来刚直坦荡,并不觉得在玉京山中重伤一个妖魔,是什么错事。
及至塔中,池风闲反手带起劲风,将石门关上,外边的弟子再看不见里边的场景。
石门甫一关上,徐宗主便开了口:“小狼啊,我问你,《天道经》第一章 讲的是什么?”
狼崽子从池先秋怀里落到地上,站好了,稍作思忖,便答上了。徐宗主捋着胡须点头。
而后神乐宫的闻宫主与李家家主分别问了他方才说过的书,狼崽子一一答上来了。徐宗主便看向天机江殿主:“江殿主也问一个吧,才好试试他的真假。”
狼崽子也转头看向他,碧色的眼中潜藏着暴戾的神色。
江殿主想了想,却道:“几位宗主都问过了,我也不再多问。我只问他一句。”他看向狼崽子:“你方才说的《本正归元法》,是做什么用的?”
狼崽子道:“探求魔修剔除魔气,重回正道之法。”
这本书实在是不常见,只有几位宗主知晓,池先秋也是此时听他说起才知道,看江行舷的神色,他也是现在才知道。
身为妖魔,狼崽子非但没看那些魔修修行的禁书,看的还是这种书。
他分明没有入魔的意思,更谈不上要认错受罚,池先秋也没有收错徒弟。
狼崽子撩起衣袖,露出手臂上并排的三个血洞,看了一眼池先秋:“师尊收我入门,待我恩重如山,我虽身为妖魔后代,却也识人好歹。”
塔中人都不曾注意到,在狼崽子说话的时候,石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外边的弟子都听见了他的话。
“我潜心修行剑道,无奈魔气缠身,越往后,越难以进益。所以我向师尊求得石塔令牌,以求剔除魔气,重回正道。我手上三个印记,是我依照书中之法,以求散掉体内魔气,诸位宗主一眼可辨真假。”
狼崽子死死地盯着江殿主:“我说我没有入魔,我就没有入魔;我向师尊保证过不会入魔,我就绝不会入魔。”
他说完这话,便收回目光,走到池先秋身边,握住他的手。
池先秋小声问他:“你怎么不告诉我?就自己过来弄这些事情?”
“我……”狼崽子低声道,“师尊不让我入魔,现在魔气暴涨,我怕师尊不要我了。”
池先秋叹了一声,摸摸他的脑袋:“小傻狗。”
这时站在外边的三派弟子们回过神来,纷纷惊叹出声,俯身作揖:“阁下大义,我等佩服。”
他们不喜妖魔,是因为邪魔外道,伤人性命以为修行,狼崽子既不曾伤人,还一心要重回正道,他们自然也心生敬佩。
更何况,这只小狼还是因为他们玉京门的小师叔才重回正道的,玉京门更觉得脸上有光。
江殿主干笑两声:“原来是误会,我还以为妖魔都是……”
池先秋把狼崽子揽进怀里,打断他的话:“江殿主未免太过武断,事情尚未查清,便迫不及待地要我的徒弟认错,还将他伤成这样。知道的是说江殿主关心我玉京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江殿主是要按着我的头,要逼我认错呢。”
江行舷上前半步,挡在师父身前:“道友未免太过咄咄逼人,我师父也是出于好意,怕你们……”
“如今事情说清楚了,我徒弟受的是无妄之灾,烦请江殿主与江道友给我徒弟赔礼道歉。”
江殿主脸色一变,这世间哪有让宗主和宗主首徒道歉的道理?若是道了歉,他天机殿岂不是颜面扫地?
他自然不肯,狼崽子适时往池先秋怀里一倒:“师尊,我头晕……”
池先秋连忙把他抱住,送到太和宗徐宗主身边:“请徐伯伯帮他看看。”
他握着狼崽子的手,双目含泪,轻叹一声,悠悠道:“江道友为何下如此毒手,还是要替我管教徒弟?我这个徒弟命途多舛,好容易在我身边过几天舒坦日子,却……”
他这么一说,三派弟子的目光都集中在江行舷身上,他受不得,咬咬牙便行了礼:“此事是我做错了,我不该贸然出手,在这里给道友赔罪……”
江殿主却不肯就这样认输,他一把扶住江行舷的手臂,让他不要再行礼,然后从袖中拿出一个锁魂铃:“所以,玉京门中的妖魔是至真至善的,被你们玉京门赶下山去的妖魔,就合该枉死?”
池先秋抬起头,从锁魂铃中察觉到了很熟悉、也很厌恶的气息
祝真。
江殿主继续道:“行舷在前往玉京途中,剿灭一个妖怪洞府,在其间发现一只将死的白狐。”
他摇了摇铃铛:“据他所述,他名叫祝真,是被池掌门赶下玉京山的。赶下山便罢了,可他才下山,就在山脚下被人扭断了脖子。行舷最见不得世间不平事,将此事禀报于我,求我为他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