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爷(下)(20)
稍微歇息了一小会儿,邵云去看向身旁的陶复礼,“陶老爷子,我这就开棺了。”
陶复礼一脸哀容,摆了摆手:“开吧。”
棺椁埋进地里已经将近四个月,上面的金色花纹早就被腐蚀的差不多了,几名保镖拿着撬棍围了上去。
“开——”
一干人一齐用力,总算是撬开了棺材盖。
沉重的棺材盖咚的一声落在地上,溅起一地灰尘。
满以为会嗅到一股子腐臭味所以下意识掩住口鼻的陶复礼咦了一声,松开手,使劲的嗅了嗅,竟是一点异味都没有闻到。
他跟在邵云去身后走向棺椁。
只看见棺椁里,陶宛然的尸体全无半点腐败的痕迹。相反,她面色红润,保持着入殓之前的姿势,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死人。
陶复礼脊梁骨一寒,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怎么、怎么会这样?”
就在这一刻,棺椁里躺着的陶宛然猛的睁开眼,露出猩红的眼珠。
第119章
“邵云去——”
地下室里, 赵申两眼一闭一睁,灰黑色的瞳仁随之变成了猩红色, 入眼便是陶宛然棺椁外的场景,他的视线落在邵云去身上,当即睚眦具裂。
听到这个名字, 原本安安静静候在一旁的邵文彬猛的一抬头,拳头紧握,他低声喊道:“师傅!”
赵申这才从冲天的恨意中回过神来, 两眼微闪,摸了摸脑袋上稀疏的头发, 突然有了主意。他阴森森的说道:“把那些白色的运气石都拿过来。”
邵文彬眼帘微垂, 心脏狂跳不已, 他恭恭敬敬的说道:“是。”
然后快步退了出去。
……
凤山,陶家祖坟。
对上这么诡异的一幕,陶复礼浑身颤动, 满是突然起来的寒噤, 他踉跄着往后疾退了两三步, 直到再也看不见棺椁里的景象。
他缓了一口气,上下牙齿捉对儿厮打, 看向邵云去, 一脸惊惧难安,“邵、邵少师……”
注意到棺椁内陶宛然尸身上骤然升起的蓬勃怨气, 以及下一刻就越过他死死盯住他身后的陶复礼的视线, 邵云去回头看向陶复礼, 他问道:“你之前可还得罪过他?”
“什么?”陶复礼勉强压下心中的恐惧,集中注意力仔细回想,好一会儿才迟疑着说道:“也就是把事情真相告诉宛然的时候狠狠的骂过他几句,还说过让宛然把他打掉的话。”
邵云去眉头微皱,这么一说,倒是可以解释这婴魂周身的怨气为什么会这么浓郁了。
只是他总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心里当即升起一抹警惕。
他默默握紧了手中的既然剑,看向一旁战战兢兢的一干陶家保镖,“好了,你们去把陶小姐的尸体抬出来吧。”
这些保镖两两相望,眼底满是惊恐,一个个的迟疑不前。
邵云去当即说道:“你们尽管放心,那婴魂因为死的时候还未出世,所以现在还被困在陶小姐的肚子里,它出不来的。更何况有我给你们的护身符保护,就算出了什么意外,也伤不到你们,我总不可能拿你们的性命开玩笑。”
有邵云去这话做担保,保镖们脸上的惧意褪去了不少,加上旁边陶复礼一脸不愉,显然是不满意他们的踟蹰。看在饭碗的份上,他们咽了咽口水,鼓足了勇气围了上去。
再次对上陶宛然猩红的双眼,为首的络腮胡两腿像弹棉花似地不住打颤,他哆嗦着脱下了身上的黑西装盖在尸体脸上。
没了这道诡异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保镖们当下心里一松,脖子也不往衣服里缩了,总觉得周身的空气都轻快了不少。
他们异常利索的把陶宛然的尸体从棺材里面抬了出来,然后按照邵云去的吩咐摆在供桌前方一块黄色床单上。
只看见邵云去抱出来一大袋白色的蜡烛,比照十公分一根的间距将陶宛然的尸体围了整整三圈。
做完这些,他在供桌前站定,三清铃一摇,提剑戳了一张黄符在北边的蜡烛上点燃,然后一边默念净天地神咒,一边舞起剑招来。
陶复礼等人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睛。
约莫过了那么五六分钟,邵云去一剑戳进右手边盛有陈米的大碗里,顺时针搅动了两圈半之后,长剑一收,而后向前疾走两步,左手伸进大碗里抓出一把陈米来,用力向前一挥,大声喝道:“起——”
成百上千粒陈米几乎铺满了整个黄色床单的上空,就在陈米落到地上的那一刹那,围在陶宛然尸体周边的九十一根白色蜡烛齐齐升起一道火光来。
紧接着自尸体之上凭空升起一道阴风,随即向四周呼啸而来,陶复礼等人当下被这股猝不及防的狂风迷住了双眼,不远处的景观树也被大风刮的呼呼作响,山头之上唯一不受影响的大概只有那九十一根火光依旧、不偏不倚的白色蜡烛。
等到陶复礼等人适应过来,纷纷抬手抹掉眼角的生理性泪水的时候,不远处黄色桌布上的尸体已经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她脸上还蒙着络腮胡那件黑西装。
依旧紧促的风声中,依稀只听见邵云去说道:“你要明白,你的死,陶家最多担上三成责任。你所谓的一辈子荣华富贵是建立在你是陶家人的基础之上的,可你别忘了,陶家的富贵又是怎么来的,你这一作乱,陶家三代人的富贵都让你给毁了,难道你还不满足吗?”
“诚然这里面有老天爷的手笔,可你却是真真切切的受到了益处。我观你面相,这辈子起码还有七十年的阴寿可以活,而这山头山被你吸走的那些灵气,足够把你的魂体温养到最好的状态,只要你在这七十年里好好修炼,莫说来世投一个好人家,就是这辈子晋升地府阴差也不是不可能。”
“你得到的已经够多了,陶家也为此稀里糊涂的付出了这般惨重的代价,若你就此放过陶家,我度你上三十三天享受供养,也算两全其美,你觉得呢?”
邵云去话音刚落,黑西装下传来了一个尖锐的男声:“我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可你想让我收手,也不难,只要陶复礼给我道歉,把当初骂我的那些话怎么说出来的怎么收回去!”
……
京郊,别墅地下室。
赵申庆幸自己反应及时,第一时间将目光转移到了陶复礼身上,给邵云去营造了一种婴魂是怨恨陶复礼的错觉,这才避免了被邵云去发现马脚。
等到邵文彬陆陆续续的将三大筐白色运气石送了进来,他从角落阴影里的博物架上拿下来一个木盒。
木盒打开,里面赫然摆着七枚古玉,这些古玉也不是一般的货色,全是汉代“九窍玉”中的肛门塞。
所谓“九窍玉”,堵塞或遮盖在死者身上九窍的九件玉器。而“九窍”则是指人的两只眼睛,两个鼻孔,两个耳孔,一个嘴,以及生殖器和肛门。
陪葬在地底下上千年的古玉,自然是阴气十足,加上又是肛门塞,便能起到抑制阳气流动的效果。
他要布置的正是封阳阵,便是依据这七枚古玉在地上伪造一个小七关,一旦生人游弋此中,除非饿死否则难觅出径。
他的手段还不止如此,为了以防万一,他当然还有后手。
赵申一边拖延时间,掐着嗓子喊道:“我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可你想让我收手,也不难,只要陶复礼给我道歉,把当初骂我的那些话怎么说出来的怎么收回去!”
另一边快速的将七枚古玉按照一定方位布置在三大筐白色运气石周围,然后掐起指决来。
……
凤山,陶家祖坟。
听见这话,邵云去当即看向身后不远处的陶复礼:“陶老爷子以为呢?”
陶复礼怒睁着眼,额角的青筋随着粗重的呼吸一鼓一张。但他也知道,要想解除陶家的危机,超度了这些小畜生,他也非得服软不可。
他深吸了一口凉气,强行压下面上的愤慨,扯出一抹笑,两眼死死的盯着陶宛然脸上盖着的黑西装,压低了声音说道:“是我不对,只是当时我实在是被气得狠了,明知道宛然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却还是迁怒到了你头上。希望你能体谅我作为一个爷爷爱孙心切的心情,原谅我,也放过陶家。”
“哦,是吗?”黑西装下传来一声轻笑。
邵云去心跳一滞,莫名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就在这时,‘陶宛然’伸手扯掉了身上的黑西装,她眼底红光闪烁,脸上似笑非笑。
邵云去瞳仁紧缩,急声喝道:“你到底是谁?”
‘陶宛然’红唇轻启:“邵云去,邵小爷,你可还记得,半年前,港市,陈家。”
“赵申!”邵云去面色一变,当即抽出手中的长剑。
“晚了。”赵申冷冷一笑。
就在这一瞬间,布置在黄色床单周围的蜡烛齐齐熄灭,‘陶宛然’的肚子一阵扭曲,一个婴儿拳头破肚而出,随后钻出来一个浑身是污血的男婴,它眼底闪着和‘陶宛然’同出一辙的红光,伸手抓住肚子上的脐带,轻轻一扯,彻底和母体分开。
做完这些,它转过身,慢慢的向陶复礼爬去。
亲眼目睹到这一幕的陶复礼脸色陡然变成灰黄,张大的瞳孔中充满惊恐,随后只听见邵云去一声暴喝:“你们快离开这儿——”
陶复礼缓过神来,转身拔腿就跑,然后就懵了,四周一片漆黑,他往前跑了十几步,下一刻又回到了原地。他颤抖着身体环顾四周,身旁是和他一样如临深渊的保镖们,‘陶宛然’依旧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她肚子上的口子开的更大了,越来越多的手掌探了出来,紧接着是脑袋、身体……
它们落在地上,一个个的站了起来,大的小的,男的女的,俱是神情呆滞,紧接着冲着陶复礼等人张牙舞爪的冲了过来。
陶复礼颤声喊道:“邵少师?”
邵云去提着长剑,面无表情,他身体里的阳精被死死的压制在丹田里,全无施展的可能。
‘陶宛然’一脸得意,他桀桀笑道:“邵云去,你恐怕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吧!”
第120章
阴森的诡笑伴随着阴风传遍整个山头。
陶复礼平生那儿见过这般惊悚的场面, 他头皮发麻,两腿抖颤得厉害,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反而是一干保镖率先反应过来, 他们快速的聚成一团,将陶复礼护在身后, 更有三人直接从腰间掏出手枪来,对准铺天盖地呼啸而来的怨鬼砰砰就是两枪。
然而景象让人失望, 子弹径直穿过这些怨鬼, 消失在黑幕之中, 没能带起一丝涟漪。
一干保镖面如土色,额上冷汗直冒,心头不禁升起一抹凉意。
看见这一幕, 赵申越发猖狂,“没用的, 凡人的武器怎么可能伤到鬼魂, 你们死心吧, 既然入了我封阳阵, 那便老老实实的把命交出来!”
说着, ‘陶宛然’转头看向邵云去, 眼底的猩红越发闪烁, 她肚子里依旧有怨鬼不断爬出来,“哪能想到昔日在港市陈家威风凛凛的邵小爷竟然会有虎落平阳的这一天, 老天开眼啊!”
邵云去脸上全无惊慌之意, 他似笑非笑, “我若是虎,你又是什么,狗吗?”
不等赵申拉下脸来,他拔高了声音,冷声说道:“你也小瞧于我了,半年前我能打的你重伤垂死,落荒而逃,半年后也一样——”
话音未落,他径直从怀里掏出一小沓符纸,他所擅长的可从来不止是近身搏斗。
他抽出九张符纸,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出,悉数沾染在符纸之上,而后奋力往空中掷去,指决一掐,口中喝道:“天地玄宗,万炁本根……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玉皇光降律令,敕——”
九张符纸顷刻间化作一道金光,就在铺天盖地的怨鬼如同黑云一样压下来的那一刹那,九张符纸骤然落定,护身金光罩成型。
陶复礼呼吸一滞,就在离他双眼不过两公分的地方,一只胸口处插着一根钢筋的男鬼率先撞上金光罩。
他五官扭曲,眼珠子带着血痕紧紧的贴在金光罩上,陶复礼甚至能看见他鼻孔里的细黑的鼻毛。
没等他身上的鸡皮疙瘩彻底起来,就在下一刻,男鬼突然就倒飞了出去。
一只只的怨鬼触不及防的撞上金光罩,又瞬间被弹飞,没一会儿的功夫,金光罩上就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血迹。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等赵申回过神来的时候,‘陶宛然’已经被一个飞回来的老鬼撞翻在地。
怎么会这样?
‘陶宛然’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她看向不远处将邵云去等人牢牢护住的金光罩,一脸的不甘心。
然后她就看到了随着金光罩上血迹一点点的湮没,上面原本耀眼的光芒似乎是黯淡了那么几分。
她瞪大了眼睛,脸上的不甘一扫而光,紧接着升起一抹狂喜,“你有底牌在手又怎么样,我就不信破不了你这金光罩?”
她大手一挥,一只只被撞飞在地、痛苦哀嚎的怨鬼纷纷踉跄着爬了起来,再度向金光罩飞去。
邵云去自然是明白赵申这么做的意图,他面不改色,直接抽出两张五雷符。
对上这一幕的‘陶宛然’面色一变,她立时冷笑着说道:“这些怨鬼本身并没有什么意识,只是因为被我控制住了才会拼命对付你们。你要是动了五雷符,把它们劈个魂飞魄散,哪怕你是迫于无奈,但这和滥杀无辜似乎也没什么区别。所以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动手!”
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咬定了邵云去不敢轻举妄动。
“你说的没错。”邵云去沉了沉气,收回手中的五雷符,“我若是动了这些怨鬼,即便是将来阎王爷不追究我的责任,生死簿上也必定会削我下一世两分福报。”
‘陶宛然’闻言一喜,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却没成想邵云去话音一转:“可你以为我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什么?
‘陶宛然’眉头微皱,只看见邵云去长剑一横,左手握在剑刃上,慢慢的往剑尖划去。染上鲜血的剑刃,锋芒毕露——
邵云去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提剑冲出了金光罩的范围,抬手便将最近的一只怨鬼横腰斩断。
“啊——”
金光罩外尖锐的惨叫声不断,陶复礼等人死死的捂住耳朵,面色煞白,提着的心却落下来了一半。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邵云去负剑而立,气喘吁吁,自他脚下,到处都是残肢断骸,血流成河。
他下手很有分寸,只是暂时断了这些家伙再爬起来的可能,没有一只怨鬼为此魂飞魄散,大不了事后他再开坛做法替这些怨鬼超度作为补偿就是了。
他提着剑一步一步挪回到金光罩中,盘坐在地上,等他喘过气来,这才看向不远处面带狠毒和不甘的‘陶宛然’,她肚子上只留下一个篮球大小的血洞,早已没有怨鬼再从里面爬出来,只是时不时的有一两滴污血滴落下去。
邵云去不紧不慢的说道:“如此一来,我看你还能奈我如何?”
……
京郊,别墅地下室。
赵申一脸气急败坏,他咬牙切齿,“邵——云——去!”
也怪他太过大意,以为凭借这些被他吸掉大半煞气的怨鬼解决一个被封阳阵死死压住实力的邵云去轻而易举。却不成想对方单靠一柄长剑,也能搏出一条生路。
邵文彬眉头紧皱,他心里有些不安:“师傅,我们现在怎么办?”
赵申竭力平复下脸上的嫉恨,沉声说道:“等——”
……
凤山,陶家祖坟。
说完这话,邵云去摸去额头上成股流下的汗水,开始闭目养神。
正想搭话的陶复礼见此,只好默默的闭上了嘴。
慑于邵云去周身的煞气,他们默默的团成一团,缩在角落里。
这一缩就是两个小时。
远处地面上怨鬼们的哀嚎声彻底消停了下来,络腮胡保镖打起精神,再一次掏出手机,依旧没有信号,他随意往前头一瞥。
他用力的擦了擦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而后颤抖着声音推了推身后萎靡不振的陶复礼:“老、老爷子,那些、那些鬼,他们……”
“什么?”陶复礼勉强睁眼,模模糊糊的顺着络腮胡保镖的视线往前一看。
地面上七零八落的残肢断骸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聚集到一起。
“怎、怎么会这样?”陶复礼大惊失色。
“月亮出来了。”
耳边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陶复礼往右边一看,盘坐在地上的邵云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陶复礼等人下意识的往上头一看,黑漆漆的一片,哪儿有什么月亮。
“邵少师,现在怎么办?”
“等!”邵云去重新闭上眼,竭力与不远处的怨鬼争夺空气中弥散的月华。
……
京郊,别墅地下室。
“好。”赵申一脸狂喜,“只要这些怨鬼吸够了月华,马上就能恢复过来。他邵云去被困在封阳阵里,能对付得了这些怨鬼一回,难道还能一直精力充沛的和他们耗下去?”
在他看来,邵云去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动手除掉这些怨鬼,祸及下一世,然后被困在封阳阵里饿死;要么直接被这些怨鬼生吞活剥。
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让赵申欢喜若狂。
……
京城,四合院主卧内。
卫修洛抱着他自从有了邵云去之后就再也没抱着一起睡觉的天妇罗抱枕,在床上翻来覆去。
睡不着!
卫修洛抿着唇,没有登徒子抱着,突然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