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想已久(25)
乔建良还记得这事,脸色瞬间不太好看,可当时老师也联系不到他,他没资格评判乔妈。
给乔西夹了筷子菜,乔西没吃,而是扒了口白饭,乔建良自觉做得不好,不够关心女儿,思忖半晌,亲和地问:“下个星期是不是该月考了,复习功课了吗?”
乔西:“在看书。”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尽力就行。”
“嗯。”
在对女儿的教育上,夫妻俩观念相差甚大,乔建良虽然崇尚知识分子,但不会逼迫孩子学习,毕竟是自己的种,他都那个样,还能要求亲生的女儿上天?乔妈则不这样认为,她的出身和经历决定了她的眼界,觉得世上无难事,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够办到,成绩不好就是不够努力。
饭桌上,有些话再想说都得忍着,乔妈没训斥女儿,只对乔建良越发不满意。
“既然要考试,吃完就回房间看书,好好复习,别像上次考得那么差。”
乔西自顾自夹菜,细嚼慢咽地吃着。
夜深人静时分,还是老样子,听着外面时不时就传来的争执声,躺在床上的乔西裹紧被子,不多时,捂住耳朵把整个人都缩进去。
窗外的大雨滂沱,屋内屋外一片漆黑,瞧不见丁点儿光亮。
直至早上,雨断断续续下过一阵,终于得以停歇,天空稍微明亮些,晨光看着不太真实。夫妻俩吵到大半夜才睡,哪有精力早起,乔西起床的时候他们都还睡着,阿姨倒是早早就把饭做好。
破天荒的,傅北在门口等。
她有些意外,不解问:“干嘛过来了?”
以往都是她去傅家门口坐车。
傅北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奶奶给你带的,非让过来。”
只是两块糕点,老太太平时爱吃的那种,乔西接下,打开看了看。她今天精神焉焉的,一看就不对劲,藏不住情绪,接了东西也不说两句,闷头走路。
往乔家门内望了望,傅北薄唇阖动,须臾,跟上去,“乔叔叔他们在家?”
乔西只点头,不知道被戳中了哪个点,明明昨晚都没事,现在却十分酸涩。
她背对着,大步地朝前走。
傅北一怔,不难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沉默了一会儿,终还是没问,只紧跟上,守在后面。
第26章
所有潜移默化的,不知从哪一天开始,乔西频繁在一食堂遇见傅北。
江城国际中学部初高中分开,离得比较远,而这里各色食堂都有,坐落在校园各处,初高中学生吃饭几乎不会碰到。
起先傅北还会带一两个同学过来,渐渐就一个人。
乔西什么都不问,每天准时去食堂,打了饭就到常去的区域等着,高中教学楼区离这里有十来分钟的距离,傅北总是十二点半左右才到。
除了这一个先改变,倒没有其他的不同,每天放学出校门,陈硕还是凑过来变着花样送吃的,不过临到半期时就不送了,也不再跟着她们。
那时候庄启杨刚刚认识傅北,乔西偶然间听他说:“那小子还没告白就被伤到彻彻底底,惨,真的惨。”
青春懵懂的爱情总是无疾而终,伤心一阵,以为天都要塌了,实则就是不痛不痒,情绪平复就过去了,等陈硕再次出现时,又变得跟往常差不多,只是他不再向傅北献好。
乔西还弄不清楚感情这回事,在车上问傅北:“你跟陈硕怎么了?”
傅北轻描淡写地说:“没怎么。”
“他是不是想跟你好?”小孩儿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
其实这话不是出自她,而是赵拾欢讲的。
傅北大概不喜欢听,亦或许这种话从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儿口中说出太奇怪,黑漆漆的眸子缩了缩,反问:“谁跟你说的?”
“没谁。”
乔西不太会说谎,忍不住斜开视线,都不敢看傅北的眼睛。
无缘无故的,傅北像赵拾欢一样,揉了下她的脑袋,说:“用心读书,别成天东想西想。”
乔西没抗拒地躲开,腰杆打得直直的,脊背僵着。
现在的孩子早熟,读初中都有不少偷偷摸摸早恋的,很多东西他们都懂,只是年纪小不好意思说出口,乔西早就清楚明白陈硕对傅北的心思,她觉得不是自己乱想,是陈硕有问题,还在读书的关键时期,影响自己也影响傅北。
说来奇怪,打这回以后,傅北身边好像再没有出现过类似的事情,大抵是傅爷爷敲过警钟,不准沾染这些有的没的。
再之后,傅北选择了留在国内读书。倒不是崇尚国外的教育,当时的大潮就是留学,江城国际学校许多学生读完初中就出国,有部分则选择大学再出国,中国在世界排得上名的学校就那么几所,为了更好的教育资源,有条件的话肯定要选择实力更雄厚的学校。
乔西以为这人会选择留学,想不通为什么。
傅北留在国内的原因有很多,老太太年纪大了,家庭方面,以及她自己更倾向于留在江城,直接被报送上江城大学数学系。
那时候大学城建成没几年,政府为了发展,大力扶持教育,卯足了劲儿促进江城大学为代表的几个大学的建设。
记忆中,那一两年过得特别快,快到乔西都没深刻的印象,连乔建良和乔妈是否有过激烈的争吵都记不得了。
江大离江城国际就十来分钟车程,有一天,乔西跑到江大去看傅北,一个电话把人叫到学校大门口接自己。
那天在江大校内吃完饭,天都黑了,傅北要送她回去,走到学校后门的花坛旁边,茂密的灌木丛里传来猫叫声,那声音十分奇怪,跟平时听过的猫叫大为不同。
乔西好奇,停下来仔细瞅,不成想被傅北拉开。
“别乱看。”
“那里有猫,叫得好惨。”
傅北神色微动,欲言又止,想解释还是打住,把乔西拉走了,走得远远的。
高昂的略凄惨的猫叫声只持续了一会儿,乔西回头望了眼,瞧见灌木丛里接连跑出两只花猫,体型瘦小的那只追着胖的那只不放。
她们打车回大院,出租车里没开灯,黑沉沉的,司机师傅不多嘴专心开车,从问过她们要去哪儿就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乔西挨着傅北的胳膊坐,有意拉近距离。
车内太安静,她偏头问:“你回大院了,明天没课?”
傅北:“有课。”
“那你还回去。”
这人没吭声,可能是嫌弃她啰嗦,背抵着座椅合上眼睛,开出一段路,街道两旁竖立着路灯,灯光落下来穿过树叶茂盛的枫树,投进车窗内,照出她轮廓分明的侧脸,柔和而安静。
乔西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别开视线,片刻又偷偷瞅了下。
傅北像是觉察不到她的小动作,许久,回道:“第二大节才有,早上再回校。”
她“哦”了一声,偏头看向飞速掠过的街道景象,坐在车里听不见远处的声音,街道好似空旷而寂寥,然而不是,来来往往的人多不胜数,一定很热闹。
乔西不自在地动来动去,一点不安分,她越来越靠近傅北,在对方睁开眼的时候,她忽然小声说:“刚刚在你们学校门口的榕树后面,我看到有有两个人抱在一起,抱得好紧。”
傅北转头看着她,听到底要讲什么。
乔西继续说:“那个直头发在吃卷头发的嘴。”
小孩儿用的措辞不同寻常,直头发和卷头发,吃嘴而不是亲嘴或者接吻。
或许傅北没听懂,亦或许是没在意,只是回道:“以后别去看。”
其实乔西还没说完,她看到的远不止这些,直头发摸卷头发了,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又比电视里更过分一些,后门黑灯瞎火的,大晚上又没几个人,那两个摸黑做下流的事。
夜里她躺在床上,脑海里总是想起这事,十来岁求知若渴,可这个知却不是书本知识,她不明白那两个人怎么会那样做,思来想去寻不出任何缘由。
乔西还是一张白纸,没被笔墨浸染过,然而人生中的第一笔就是如此浓墨重彩,想着想着,她心里砰砰砰跳动得厉害,迷迷糊糊睡着了,隐约间梦见自己又回到了江大的后门,她扒开灌木丛,瞧见瘦的那只花猫压在胖花猫背上,还张嘴露牙去咬胖花猫的后颈,奇怪的是胖花猫并没有反抗。
场景一换,胖花猫跑了,跑到了榕树那里。
直头发在那儿,搂着卷头发的腰肢,另一只手正在往上攀……
.
然后乔西就醒了。
电视剧太过无聊,竟然看到睡着了,她缓了缓神,动动又僵又酸的腰身,起来把电视关掉。
揉揉眉心,回想适才的梦境,她已经想不清具体的场景,但依稀记得是以前发生过的,可能最近真的是太累了,加之烦心扰人的事情太杂,压力大了就会老是做这种梦。
手机早已没电自动关机,回房间把电充上,收拾收拾上床睡觉。
进入秋季后的江城,天气时常变换不定,忽阴天忽晴天,接下来的两天都是晴天。唐艺的爸妈来了江城,乔西赴约去吃饭,唐艺爸妈人非常好,还给她带了生日礼物,夫妻俩只在这边呆两天,等不到她过生。
为表示感谢,唐艺爸妈离开江城那天,乔西买了不少特产去送他们,唐艺倒挺感动的,夸道:“行啊你,真是义气。”
开车回七井街的途中,乔西在隔壁街见到了傅北。
正值下班高峰期,路堵得水泄不通,车辆长龙缓慢挪动,半天都行进不了几米。华庭大酒店前,傅北和一个穿唐装的老头儿站在一起,老头儿头发都花白了,却精神抖擞,腰杆挺得直直的,神情不苟言笑,从肢体语言看起来不像是非常随和的人。
傅北看似跟老头儿并肩站着,实则稍微后那么一点点,不至于走在前面,举止谨慎又从容。
乔西猜到对方就是传闻中的谭二爷,她还以为是个雷厉风行的中年男人呢,结果年纪都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