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想已久(21)
“不好找。”赵拾欢无奈。
“不好找就搭根线。”
赵拾欢嗤笑,许久,认同地拍了拍傅北的肩膀。傅北给了她一个电话号码,口中不明说,对方自然懂。
好友之间聊一聊,关系缓和不少。
两人只字不提别的,这点倒是默契。
回到桌球室,乔西还在跟祝绪白他们玩狼人杀,朋友见到她俩进来,招手让过去玩两局球。
乔西抬眸,目光飞快掠过。
她不太会玩狼人杀,祝绪白问要不要打桌球,可以单独组一桌,她点头同意,可打了一局,有一个人突然跟旁边那桌交换,把傅北换了过来。
乔西注意力不集中,险些把白球打进袋。
祝绪白聒噪,打球时老爱聊天,别人不理他就找乔西搭话,还提议搞什么分组,好巧不巧把乔西和傅北配一起。
“学姐挺厉害的,我还专门学过,都没你打得好。”这小子说个不停。
聚会结束,祝绪白麻溜去坐赵拾欢的车,乔西喝了酒,打算叫个代驾,但半天找不到,还是坐的傅北的车。
夜色已深,望不见漫漫前路的样子,灰白的马路上人少车少,只有一盏接一盏的路灯不变,发挥着光热。
车里的气氛滞凝,起先的一段路都没怎么说话,傅北先开口,说:“上周天不知道你在,开完会有点事,后来没找到你。”
联谊会那次。
一讲起联谊会,乔西就想到秋意浓,她自认为不是特别在意这些莺莺燕燕,可就是有点堵,厌烦,便没好气地说:“找我做什么?”
傅北知道她有脾气,尽量不再惹,柔声道:“唐艺请你帮忙?”
那天唐艺忙前忙后地跑,乔西平时懒散惯了,能去肯定是去帮忙的。
乔西平复情绪,不至于表现出生气的样子,没必要,她抵着座位靠背,看都不看驾驶座一眼,“母校有事,我回去尽一份力,不行么?”
浑身都是刺,回回不扎对方一下不甘心。
“晚上也在唐艺那里歇的?”
问得乔西喉咙一堵,意味不明,夹杂了太多隐藏的意思,她睨了眼这人,憋着没吭声。
傅北知道她没回去,至于如何得知的,多半是来过七井街。
乔西一点不感动,反倒觉得她不太清醒,都往这边跑多少次了,搞不明白到底想做什么。
车驶进七井街,相对于方才的清冷,这里依然熙攘,道路拥堵,隔一段路就是一个红绿灯,往来的行人不断,进入闹市区车子速度立即放慢,还不如走路快。
喝了酒容易犯困,乔西闭着眼睛小憩,懒得说什么。
路过一处卖果汁的小摊,傅北突然调换方向,开到空处停下,乔西还以为怎么了,睁开眼就见到这人默不作声下车,再回来时端着一杯葡萄汁。
葡萄汁可以解酒,缓解缓解。
“喝两口,好受些。”傅北把葡萄汁递过来,“少喝点酒,在外面不要别人让喝就喝。”
乔西不太会拒绝,一向都是其他人给什么喝什么,不挑,不懂酒桌上那一套。
说教的语气让人有些不舒服,可她还是接下果汁,动动嘴皮子,说:“又不是外人。”
发动车子开出去,傅北说:“长点防备心。”
“我又不是小孩儿,不用你管。”以前也是这样,听着难免让人来气,乔西听厌了这些话,对方的态度好像从来都拿她当不谙世事的小女生看待。
她在她后面追逐的那些年,从来都是如此,说教的语气,装作不懂,让好好读书不要如何如何。傅北陪着她成长,给了一片光明,却不肯给予一丁点儿希望,稍有苗头就亲自打碎,可每当乔西打算放弃了,这人又表现出各种好来。
年少时的爱恋像风,忽聚忽散,往来不定。
兴许是想起了往日,乔西语气不太平静,带着些微怒气,发泄以前的不满。
道理谁都懂,可不是这么说的。
傅北像是察觉不到异常的情绪,淡然看着路,声线冷静:“我不是在管你。”
乔西缓了缓,抿抿唇,大抵是不愿意吵架,仅存着那么一点风度和理智,许久,恢复了平时没所谓的样子,目光游离地看向车窗外,瞧着喧闹吵嚷的街道,轻轻回道:“那就别说那么多。”
说这些,是以什么立场呢。
十几岁的时候,乔西最稀罕她管着自己,乔建良和乔妈不负责,任孩子上天都没多大反应,成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做生意,久而久之乔西就不再期盼父母的管教和关心了,而是将这一份懵懂的无知的期待转接到傅北身上。
当年的傅北于她意义重大,胜似亲人,她对这人的感情复杂又特殊,用浅薄的言语描述不清楚,少女情窦初开那会儿,又纠结又无措,遮遮掩掩生怕露出端倪。
其实乍一细想,傅北何其机敏,哪会看不穿她的心思。
小女生最喜欢编织谎言欺骗自己,骗着骗着,就当了真,然而往深处扒,全是残酷与自欺欺人,当局者迷,困在里面不清醒,痛狠了才会长记性。
随着车子不匀速的前行,葡萄汁在塑封的杯子里晃荡,她满不在意地把果汁搁前面,一口都不想喝。
终于驶出了人堆,道路变得畅通,不过不复光亮,路灯灯光暗沉,傅北打了半圈方向盘,岔进侧道,一面开车一面说:“乔西,懂事些。”
声音更冷静,半点起伏都没有。
还是那样,一成不变。
换成以前,乔西保准要炸,肯定要闹,然后委曲求全,死缠烂打求和好,可现在不会了,她心里竟然没有掀起一点波澜,好似都在意料之中,已经习惯。
离小区越近,周围越宁静,喧嚣的声音逐渐远去,前面是犹如了无生气,到处都开阔,绿植遍地,灯光足够明亮,却沉沉压抑得可怕。
乔西眼眸里无神,怔怔看着飞速晃过的街道树木,一字一句地说:“我已经二十二,一个人过,也能够照顾自己,怎么就不懂事了?”
语气低而空远,像寻不到着落点的浮萍,孤寂,无所依靠。
车里安静得连呼吸重一点都听得见,谁都没再说话。
傅北紧了紧手,把着方向盘,到底找不出回答的话语。最后一段路很快抵达,前后不过一两分钟时间,乔西先下车,撂下一句:“别跟着。”
她走得不慢不急,背影决绝,一步都没停歇。
傅北真的没跟上去,亦没能在底下留多久,一通电话打来,很快又离开。
回家后,乔西在沙发上窝了十来分钟,走到窗台前想拉上窗帘,彼时楼下那里已经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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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过得顺遂无奇,一觉醒来已经天亮。
昨天再怎么样,今天还是今天。
江城的气温起伏不定,前几天热得汗水直流,今天凉爽舒适,天上却没下雨,乔西出门比较晚,等到楼下时车子早已被送回来。
有客人预约了下午纹身,她到街上吃了碗面再出发,回到店里十一点左右,中午没吃饭,随便吃个苹果应付一顿,反正早饭吃太晚一点不饿。
天底下的工作都不太美好,长期做同一件事,即便是爱好也会厌烦疲倦,工作到晚上九十点钟,乔西累得头都抬不起来,叮嘱了一系列注意事项,送走客人,又累又饿地在休息间躺了大半个小时。
七井街天天都一个样,大多数来这儿的人都欢欢喜喜,购物吃美食,三五成群到处逛。
在不远处买了份炒面,跟其他人一起,不讲究地坐在台阶上边吃边玩手机。
乔家有钱,乔西大可像其他富二代那样,今天马尔代夫明天巴厘岛,住超大的豪华别墅,整一个衣帽间比公寓的面积还大,像买白菜一般买各种名牌包包,衣物一定要穿订做的,无论是小老百姓喜好的小奢CK还是Gucci,都是不入流的货色……然而没有,她本来是北区的人,搬进了大院,现在却哪里都不属于,就像被风吹动带走的蒲公英,应该落在芬芳的土地上等待春天的降临,却一不小心落进了无边无际的大海里,无一是归处。
周围人很多,有的高高兴兴,有的忧心忡忡,也有纯粹为节约钱填饱肚子的,浮生百态。
七井街算是江城的特色景点之一,一条街都在小贩在走动卖东西,吃完面去取车,一路都有小贩凑过来问“买东西吗”、“要不要看一看”。
这里的大多数人都不像她,不少寻常人连伤春悲秋的资格都没有。
乔西还算幸运,至少可以放纵自己。
唐艺发来消息,说过两天她爸妈要来江城,顺便来旅游,想请乔西吃饭。
乔西接上蓝牙耳机,打电话过来,接通,问:“具体什么时候?”
那边窸窸窣窣一阵,唐艺似乎没空,不过还是接起电话,夹在肩上接听,回道:“周二吧,有空吗?”
“有空。”
“他们就是过来看看,随便吃个饭,到时候我们去七井街接你,晚上就在附近吃海鲜大餐。”
唐艺是西部地区的,来了江城就稀罕海鲜,这边的海鲜不算太贵。乔西笑了笑,应道:“可以,去海天宴。”
“我就是这么想的。”唐艺乐道,语气轻快。她还在学校做实验,申报了项目,等九月份一开学就得把报告交上去,不然要挨训。
“还在学校?”乔西听到旁边其他人在说话,料到应该还没回去。
“快结束了,待会儿就走。”
“大晚上的,路上小心。”
唐艺嗯声,顿了顿,说:“我明天要去你那里,过去看看。”
乔西看路开车,随口问:“实验不管了?”
“差不多了,没什么事。”唐艺说,语气轻柔。
乔西没说话,对面也没动静,许久,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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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唐艺来得很早,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比她这个店老板还早几分钟。